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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林渊纳命来

    深夜的村庄寂静无声,银白月光下,只有林渊和他的影子还未睡去。

    夜色泛着丝丝霜白,林渊伸出手,月色点点洒落掌心,伸手去握,却什么也没抓住。那些前世的回忆,就似这缥缈的月光,抓不住,也回不去。

    “不知道爸妈和我看的,是否还是同一轮月亮……”可能是今天难得吃了饱饭,也可能是今晚月色太凉,林渊终于有勇气去回忆自己的父母。

    林爸爸在四川山区做护林员,一干就是二十几年。林妈妈以前是初中老师,后来为了更好的照顾林渊,辞职做了家庭主妇。他们就是很普通的一家三口,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有车有房,吃穿不愁。也并非是从不红脸的模范家庭,但争吵后总会想起家人对自己的好。

    现在林渊魂穿到了这里,地球的自己又会怎样呢?是这边这个“小林渊”穿过去,还是……打捞出一具尸体?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林渊像是逃离洪水似的急急起身,捡起一段树枝,在地上勾画了起来。初时还歪歪扭扭的辨认不出,之后越发稳定娴熟,定睛看去,竟是几行正楷汉字,刚毅清正,端方有力: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林妈妈在林渊五岁时就亲自教他书法,练得最多的就是楷书。林妈妈总说:“小渊啊,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去练字,书法是可以修身养性,平心静气的。”所以林渊很早就养成了靠练字来平复心情的习惯,而其中《道德经》是他练的最多的,无他,只因林母最开始教的就是《道德经》。

    晚风吹过,枝叶摇动,几片树叶打着旋儿落下。

    林渊定定地看着满院子的楷书,不发一语。半晌后,他深吸口气,再次坐回树下,像往常般开始了日常的打坐修行。

    因为看不懂《基础炼气》,所以林渊只能把劲儿使在“金手指”上,又又又一次重启对体内青铜剑的试探。在过去的几天里,任凭林渊如何呼唤,青铜小剑都毫不理会,他甚至还试着割破手指,将血抹在丹田位置的皮肤上——然而还是无事发生。小剑好像电池耗尽了一般,怎样都无法开机。

    但今天再看,青铜剑好像有了点极细微的变化,林渊也不敢确定,剑身锈迹是不是少了一点点?

    青铜剑下的金色雾气还在缓缓转动,尤其中央部分,雾气最是凝练,几乎凝结成了金色水滴。据清闲道人讲,这便是先天真元。

    人乃万物之灵,婴儿降生之初尚存一丝先天真元,但在日渐成长中,真元会逐渐消散,世间污浊渗入皮肉,堵塞经脉灵窍,人便会跌落成世俗凡人。在清闲道人看来,修行,就是从令凡胎重返灵体的道路。

    先天真元源自天道,理论上可以帮助修者更好的理解大道本源。之所说是理论上,是因为连清闲道人也从未听说,有哪个修者走到了那一步。

    林渊这具身体年纪尚小,先天真元并未完全消散。按照林渊的理解,穿越那日,原身一时情绪激动,误打误撞,冲破身体部分灵窍,导致体内外压力失衡,先天真元只能流向体外低压处保持平衡。长期饥饿加真元流失的双重debuff下,原主四五岁的小身板自然支撑不住,一命呜呼。

    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为了父母,还是为了原身和他姐姐,林渊都决定要好好活下去,至少得活出个人样。因为他身上背负着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了。

    几片乌云飘过,遮蔽了霜白月光,夜色更加深重。

    林渊从盘坐中起身,清点了一番怀中物品,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今晚的重头戏了——夜探狄娘子家。

    夜里的村路静得吓人,平日鸣吠的鸡犬现在也睡得香甜,只路边几棵老树婆娑作响。狄娘子家是个木篱笆门,此时并未合拢,只见阴暗里突的冲出一道矮小黑影,顺着一掌宽的缝隙,侧身钻入,没带出丝毫声响。

    林渊紧贴着院中矮墙,蹑手蹑脚地向正屋行去,唯恐吵醒隔壁的大黄狗。同时,他细致打量起狄娘子家的院子。

    小院面积不大,左手靠墙处摆了个水缸,林渊看不清里面,墙角是一棵缀满果实的杏子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小院干净得实在不像有人住过。

    正屋的木门是合上的,林渊没有多想,轻轻一推,“吱呀——”清脆的木门开合声像是用了扩音器,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去老远。林渊僵在原地,他隐约听到了隔壁大黄狗的呜咽,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出发前的林渊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何不引狗注意的推开门,竟成了他要跨过的第一个槛儿。他望望天,月黑风高夜,望望地,黄土夯的地,再扫视了一圈院子,目光定在墙角,突的灵机一动。

    他踮着脚飞速冲至大树下,拾了个落在地上的杏子,果皮软烂,汁水饱满,正是林渊需要的熟度。

    林渊双手攥紧杏子,将汁水挤到木门侧下方的连接处,再伸手去推,果然没了声音。翻过高高的门槛,屋内一片黑暗阴湿,甚至可以清晰闻到木头被水泡过的霉味,林渊伸手却不见五指,像是走入了从未有阳光射入的地底。

    见此,林渊不慌不忙,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取下竹盖,轻晃两下,门口便出现了一小团光源。还没等他窃喜于自己的先见之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正对屋门的是一张高大的黑木桌,并两把高背椅,桌腿椅子腿的下半部分,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洞,似是被虫蚁啃食许久。桌上摆放着什么东西,但从林渊的高度看去,只能看到桌子左右边角,立着两根未被燃过的喜烛,竟还是光洁如新。除此之外,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眼前这些着实透着股诡异,但林渊还是强忍惧意,摸索上前,手脚并用地爬上高背椅,站起来扶靠黑木桌,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其中一根蜡烛。他想着,蜡烛总是要比火折子的照明效果好吧。

    黑暗之中,一蓬幽蓝色火焰突兀燃起,只小儿拳头大小。在它出现的瞬间,屋内温度急速骤降,莫名的凶猛冷风在“咣当”一声巨响中,撞开屋门呼啸而来。

    林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看着眼前妖冶的幽蓝,才发现这火焰竟丝毫没有照亮周围,蜡烛附近的物什,竟还是陷在幽暗之中。

    回眸望向身后,屋门大敞,屋外景象如常,却死一般寂静,别说犬吠声,连树叶沙沙声都消失了,仿佛是一张立着的巨幅壁画。

    直觉告诉他,屋外也不是安全的地方。

    此时此刻,林渊极度怀念起隔壁的大黄狗来,但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喉头上下蠕动几下,举着火折子的手臂,缓缓扫向木桌表面。

    黑木桌靠正墙摆放,离林渊较近的地方,从左至右放着一小坨干瘪的生肉,一团小小的黑色绒球,和几根枯枝。

    林渊凑近细看,肉应该是鸡肉,这个天气放在屋里,早就应该腐烂发臭的,但奇怪的是,这坨肉只是鸡皮干瘪,缩成了一小块,一点臭味都没有,像是肉里的油分水分被烘干了一样。

    中间的小黑球,其实是一团头发,被没有章法的揉作一个小球。右侧的树枝已经干枯灰白,从形态来看应该是柳树。

    林渊继续屏住呼吸,瞪大双眸,手持火折子凑近供品后方,火光颤颤巍巍地走进那片黑暗。

    就在此时,林渊猛然发觉,视野里的幽蓝火焰不知不觉变成了两个,两根蜡烛全都燃起了蓝色异火,烛身泛起蒙蒙红光。这红光朦胧暧昧,甜腻得令人目眩神迷,烛身上金灿灿的“囍”字也越发清晰明艳。

    桌上供奉着的物什终于被照亮。

    那是一座木观音像。

    她身覆薄纱,璎珞绕颈,卧于莲台之上,左手支头,右手食指纤纤,遥遥点向林渊。其面部丰满圆润,挂着仁慈安宁的微笑,在红光里眉睫低垂,仿佛看尽了人世间的苦难。

    漫天神佛低眉垂目,梵音佛语自无上净土响彻宇内。

    林渊立时涌现出一股冲动:他不该站在椅子上,他应该跪在桌前,恭敬地向观音大士三跪九叩,如此庄严慈悲的观音大士不容人类亵渎。

    还未等林渊动身,“呼~”的一股细风拂过他的后脖颈,吹散了梵音佛语万千神佛,令林渊不由打了个冷颤,头脑清醒过来。他急速转头望去,眼前却什么都没有,还是屋门大敞,屋内红光弥漫,屋外寂静无声。

    可他明明听到,听到……

    “林渊……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