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不是失忆了吗
“啊——唔！”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用手捂着林渊的嘴，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白衣男人脚趾抠地：多大的人了，还故意用隐身术吓小孩儿！
林渊也有点小尴尬：多大的人了，还能被吓得大呼小叫……
下一秒，俩人一个默契地放下手走开，一个默契地移开视线。等了老半天，清闲道人都不吭声，林渊不得不主动开口：“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背手立于桌前，仔细观察木观音像的男人转身道：“我要是没回来，你小命就不保了！”其神情之严肃，语气之郑重，不禁令人心生愧疚：这可真是个负责的好老师啊。
闻言，林渊状似羞愧地低下了头，实则暗暗翻了一万个白眼，心道：要不是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我也不用遭这罪。
眼看学生低头不说话，一副心虚知错的样子，清闲满意地点点头，轻柔道：“当然贫道也有错，贫道不该将你一个小娃留在这儿。此事也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是他自掌门老头那儿学到的手段，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颗糖。
可惜林渊并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儿，他只在心里疯狂吐槽：那确实。
“好了，言归正传，贫道此次出行，其实是回宗门拿一件灵器。”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对银白圆环，似是银制的，通体没有半点花纹，看起来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对戒。
清闲将其中一个戒指抛给林渊，踱步介绍道：“此乃我宗内一高人前辈所制。子戒沾染某人的气息后，可直接定位到他在千里之内的落脚点，并急速追踪而去，母戒则可以追踪收回子戒，故名千里子母戒。”
林渊听罢只觉兴奋莫名，可算有点修仙味儿了。“哇哦，那这个前辈是不是很厉害？”
摩挲着指尖细腻平滑的戒指，清闲摇摇头：“已经不是‘厉害’二字可以形容的。时至今日，他已飞升中千两百年了，下界却仍流传着他的故事。”
“敢问前辈名讳是？”
“李愚，大智若愚的愚。假如你日后进入一线天，一定会听到他的故事。”
话毕，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开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木屋里搜寻起来。林渊现在半点也不害怕，清闲道人给他施了一道夜观术，黑暗里也能视物，成像效果类似夜间红外线摄影。而那个诡异的木观音像连着桌上所有东西，都被清闲一挥，收入袖中。
据他所说，发光的蜡烛，无风自燃的蓝火，都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法术，一些江湖术士略懂了个皮毛，就拿出去招摇撞骗。唯一值得在意的是那个木观音像，明明是香樟木雕刻，触之却有滑腻之感，似是少女的肌肤一般。
清闲打算之后把这个问题抛给掌门老头，他本人只负责寻回赵迁，木观音的事得是另外的价钱。
屋内除了那套桌椅，只剩右墙边放置的深色木床。床很矮，林渊都能轻易爬上去，床脚同样被虫蚁啃食得黑洞点点。床上没有被子，只铺了个褥子，厚厚的，床头放着两个麸皮枕头。
林渊刚想询问清闲，下一步怎么办时，只听那磁性优雅的男声从近处传来：
“这是什么？”
林渊顺着手指看去……“褥子。”
“哦。”清闲淡定背手，继续闭嘴装高手。
林渊却莫名觉得，清闲肯定不知道，褥子是什么东西。因为前几天，林渊刚在李老汉家醒来时，清闲还曾漫不经心地询问他，角落的那个土灶是什么东西。
“对了，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林渊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年轻男人幽幽道：“贫道一介元婴，寻个炼气小童，很难吗？”说完他猛地回过神来，惊讶地嘴唇微张，看向林渊：“所以，林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听到这话，林渊在心里歪嘴一笑：我前世可是校新闻社社长！打听消息可是爷的老本行。
嘴上却乖乖将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并强调道：“隔壁李婶说，狄娘子年约二十，容貌秀美，下巴上有一块指甲大的红色胎记。而那赵迁也很年轻，浓眉高鼻，太阳穴上有一颗黑痣。”
“太阳穴处有个黑痣？这倒是我之前没打听到的。”
清闲怔怔凝视着眼前这个垂髫小童，如果清闲是个凡人，他可能会对林渊的谈吐表现大为惊异，甚至视他为怪物。可清闲已经修行上百年了，百年间，他见过听过太多天才了。
有一生下来就金光漫天的转世灵童，有三岁便入剑啸境的天生剑骨，甚至还有一日筑基，九日化神飞升的绝世天骄。而清闲本人，作为三百年方才成就元婴的“普通人”，早就学会放平心态，闭嘴惊艳了。
看到如林渊这般早慧的“天才”，他只会觉得欣慰，为天元小千再出一位未来可期的才俊而开心。
抚了抚林渊的头顶，清闲语气柔和道：“做的很好，我该给你一个奖励，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学生不需要奖励！先生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为先生分担一点忧愁，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只是恳请先生给我讲解一下《基础炼气》，我看不太懂……”一脸真诚朴实的林渊把清闲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经世事的美男子此刻愧疚到了极点：“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既如此，那我们明天就离开此处，去寻赵迁，我在路上仔仔细细地把《基础炼气》讲给你听。”
林渊愣住了，他没想到清闲这么着急要走，他还没和小朋友们告别，还没劝每个小弟“能读书，一定要去读书”，还没被李年他们带着进山挖蝉蛹，还没……
“好，但我想和朋友们说几句话再走。”要说林渊和这些熊孩子产生了多么深刻的感情，那也不现实，但这几天确实是林渊记忆里难得的轻松日子。这里山清水秀，炊烟袅袅，村民朴实好客，孩子们天真活泼，简直是林渊理想中的世外桃源。
静默片刻，清闲还是不忍心多说什么，只默默收走了木床上的枕头褥子，带着林渊一个缩地成寸，回到李老汉家中。
窗外微雨，一夜无话。
清晨的鸟鸣总是格外甜美可爱，李家村的孩子们却聚在树下愁眉苦脸，他们的“大哥”要走了。大家都很喜欢他，大哥很好说话，特别聪明，打架也厉害，虽然偶尔会讲很多大道理。但听说，他可是那位仙人的孩子！
“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个淌着鼻涕的女娃放声大哭起来，鼻涕都快流过河了，也顾不上擦。周围其他小朋友也被哭声感染得红了眼眶。
“哎哎哎，干嘛呢，我又不是死了！”看到林渊绷着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女娃赶紧闭嘴吸溜鼻涕。
“刚刚说的话，我再重复一遍，有条件的人，一定要去认字读书，听到没有！”面前稀稀拉拉的应声，让林渊有点无奈。
一群小萝卜头里，那个和李年打架的矮胖墩李有财怯怯举手：“为啥一定要认字？我爹说，我以后讨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就行，读书没用的……”
一张张小脸同样疑惑地看向林渊，林渊找了个土坡站上去，将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铿锵道出：“认了字，你至少能活得更明白！你会知道城里的告示上写了什么，会知道今年县里要征多少粮，要征多少兵，知道附近哪里有土匪豺狼。
奸商们就不会仗着你不识字，明目张胆地骗你。如果识了字，你就可以读书，看看书里周国之外的世界是怎样的，看看千里之外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你会拥有更多的选择。
糊里糊涂活着的，只能是畜生！”
然而孩子们却还是眉头锁住，一脸空白。林渊无奈，但他已经尽力了。
远处树下，雪白衣角并着墨黑发丝随风起落，清闲轻叹一声，直接“缩地成寸”一把拽过林渊的胳膊，向村口走去。
“哎……再见，再见啊！”林渊大幅度舞动另一只手臂，可惜他的小弟们全都傻愣愣张着嘴，痴痴凝望清闲道人的背影，完全没人在意仙人旁边这个矮麻杆儿在干嘛。
直到走出村子，清闲才放开手，随着林渊的步速走在他身侧，低头问了一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为什么非要他们读书？”
村外杂草怪石遍地，林渊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他反问道：“先生认为，读书的本质是什么？”
“读书的……本质？”
没去理会清闲的茫然，林渊只自顾自说着：“我曾听过一句话，说读书的本质就是，一棵树摇动另一颗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细细咀嚼一番，清闲道人不由俯首长叹：“好，好！真可谓大家之言啊，敢问是哪位大师，能道出如此动人的箴言？”话音未落，他便迅速反应过来，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身旁小童：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能记得别人说过的话？”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用手捂着林渊的嘴，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白衣男人脚趾抠地：多大的人了，还故意用隐身术吓小孩儿！
林渊也有点小尴尬：多大的人了，还能被吓得大呼小叫……
下一秒，俩人一个默契地放下手走开，一个默契地移开视线。等了老半天，清闲道人都不吭声，林渊不得不主动开口：“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背手立于桌前，仔细观察木观音像的男人转身道：“我要是没回来，你小命就不保了！”其神情之严肃，语气之郑重，不禁令人心生愧疚：这可真是个负责的好老师啊。
闻言，林渊状似羞愧地低下了头，实则暗暗翻了一万个白眼，心道：要不是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我也不用遭这罪。
眼看学生低头不说话，一副心虚知错的样子，清闲满意地点点头，轻柔道：“当然贫道也有错，贫道不该将你一个小娃留在这儿。此事也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是他自掌门老头那儿学到的手段，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颗糖。
可惜林渊并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儿，他只在心里疯狂吐槽：那确实。
“好了，言归正传，贫道此次出行，其实是回宗门拿一件灵器。”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对银白圆环，似是银制的，通体没有半点花纹，看起来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对戒。
清闲将其中一个戒指抛给林渊，踱步介绍道：“此乃我宗内一高人前辈所制。子戒沾染某人的气息后，可直接定位到他在千里之内的落脚点，并急速追踪而去，母戒则可以追踪收回子戒，故名千里子母戒。”
林渊听罢只觉兴奋莫名，可算有点修仙味儿了。“哇哦，那这个前辈是不是很厉害？”
摩挲着指尖细腻平滑的戒指，清闲摇摇头：“已经不是‘厉害’二字可以形容的。时至今日，他已飞升中千两百年了，下界却仍流传着他的故事。”
“敢问前辈名讳是？”
“李愚，大智若愚的愚。假如你日后进入一线天，一定会听到他的故事。”
话毕，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开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木屋里搜寻起来。林渊现在半点也不害怕，清闲道人给他施了一道夜观术，黑暗里也能视物，成像效果类似夜间红外线摄影。而那个诡异的木观音像连着桌上所有东西，都被清闲一挥，收入袖中。
据他所说，发光的蜡烛，无风自燃的蓝火，都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法术，一些江湖术士略懂了个皮毛，就拿出去招摇撞骗。唯一值得在意的是那个木观音像，明明是香樟木雕刻，触之却有滑腻之感，似是少女的肌肤一般。
清闲打算之后把这个问题抛给掌门老头，他本人只负责寻回赵迁，木观音的事得是另外的价钱。
屋内除了那套桌椅，只剩右墙边放置的深色木床。床很矮，林渊都能轻易爬上去，床脚同样被虫蚁啃食得黑洞点点。床上没有被子，只铺了个褥子，厚厚的，床头放着两个麸皮枕头。
林渊刚想询问清闲，下一步怎么办时，只听那磁性优雅的男声从近处传来：
“这是什么？”
林渊顺着手指看去……“褥子。”
“哦。”清闲淡定背手，继续闭嘴装高手。
林渊却莫名觉得，清闲肯定不知道，褥子是什么东西。因为前几天，林渊刚在李老汉家醒来时，清闲还曾漫不经心地询问他，角落的那个土灶是什么东西。
“对了，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林渊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年轻男人幽幽道：“贫道一介元婴，寻个炼气小童，很难吗？”说完他猛地回过神来，惊讶地嘴唇微张，看向林渊：“所以，林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听到这话，林渊在心里歪嘴一笑：我前世可是校新闻社社长！打听消息可是爷的老本行。
嘴上却乖乖将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并强调道：“隔壁李婶说，狄娘子年约二十，容貌秀美，下巴上有一块指甲大的红色胎记。而那赵迁也很年轻，浓眉高鼻，太阳穴上有一颗黑痣。”
“太阳穴处有个黑痣？这倒是我之前没打听到的。”
清闲怔怔凝视着眼前这个垂髫小童，如果清闲是个凡人，他可能会对林渊的谈吐表现大为惊异，甚至视他为怪物。可清闲已经修行上百年了，百年间，他见过听过太多天才了。
有一生下来就金光漫天的转世灵童，有三岁便入剑啸境的天生剑骨，甚至还有一日筑基，九日化神飞升的绝世天骄。而清闲本人，作为三百年方才成就元婴的“普通人”，早就学会放平心态，闭嘴惊艳了。
看到如林渊这般早慧的“天才”，他只会觉得欣慰，为天元小千再出一位未来可期的才俊而开心。
抚了抚林渊的头顶，清闲语气柔和道：“做的很好，我该给你一个奖励，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学生不需要奖励！先生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为先生分担一点忧愁，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只是恳请先生给我讲解一下《基础炼气》，我看不太懂……”一脸真诚朴实的林渊把清闲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经世事的美男子此刻愧疚到了极点：“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既如此，那我们明天就离开此处，去寻赵迁，我在路上仔仔细细地把《基础炼气》讲给你听。”
林渊愣住了，他没想到清闲这么着急要走，他还没和小朋友们告别，还没劝每个小弟“能读书，一定要去读书”，还没被李年他们带着进山挖蝉蛹，还没……
“好，但我想和朋友们说几句话再走。”要说林渊和这些熊孩子产生了多么深刻的感情，那也不现实，但这几天确实是林渊记忆里难得的轻松日子。这里山清水秀，炊烟袅袅，村民朴实好客，孩子们天真活泼，简直是林渊理想中的世外桃源。
静默片刻，清闲还是不忍心多说什么，只默默收走了木床上的枕头褥子，带着林渊一个缩地成寸，回到李老汉家中。
窗外微雨，一夜无话。
清晨的鸟鸣总是格外甜美可爱，李家村的孩子们却聚在树下愁眉苦脸，他们的“大哥”要走了。大家都很喜欢他，大哥很好说话，特别聪明，打架也厉害，虽然偶尔会讲很多大道理。但听说，他可是那位仙人的孩子！
“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个淌着鼻涕的女娃放声大哭起来，鼻涕都快流过河了，也顾不上擦。周围其他小朋友也被哭声感染得红了眼眶。
“哎哎哎，干嘛呢，我又不是死了！”看到林渊绷着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女娃赶紧闭嘴吸溜鼻涕。
“刚刚说的话，我再重复一遍，有条件的人，一定要去认字读书，听到没有！”面前稀稀拉拉的应声，让林渊有点无奈。
一群小萝卜头里，那个和李年打架的矮胖墩李有财怯怯举手：“为啥一定要认字？我爹说，我以后讨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就行，读书没用的……”
一张张小脸同样疑惑地看向林渊，林渊找了个土坡站上去，将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铿锵道出：“认了字，你至少能活得更明白！你会知道城里的告示上写了什么，会知道今年县里要征多少粮，要征多少兵，知道附近哪里有土匪豺狼。
奸商们就不会仗着你不识字，明目张胆地骗你。如果识了字，你就可以读书，看看书里周国之外的世界是怎样的，看看千里之外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你会拥有更多的选择。
糊里糊涂活着的，只能是畜生！”
然而孩子们却还是眉头锁住，一脸空白。林渊无奈，但他已经尽力了。
远处树下，雪白衣角并着墨黑发丝随风起落，清闲轻叹一声，直接“缩地成寸”一把拽过林渊的胳膊，向村口走去。
“哎……再见，再见啊！”林渊大幅度舞动另一只手臂，可惜他的小弟们全都傻愣愣张着嘴，痴痴凝望清闲道人的背影，完全没人在意仙人旁边这个矮麻杆儿在干嘛。
直到走出村子，清闲才放开手，随着林渊的步速走在他身侧，低头问了一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为什么非要他们读书？”
村外杂草怪石遍地，林渊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他反问道：“先生认为，读书的本质是什么？”
“读书的……本质？”
没去理会清闲的茫然，林渊只自顾自说着：“我曾听过一句话，说读书的本质就是，一棵树摇动另一颗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细细咀嚼一番，清闲道人不由俯首长叹：“好，好！真可谓大家之言啊，敢问是哪位大师，能道出如此动人的箴言？”话音未落，他便迅速反应过来，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身旁小童：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能记得别人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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