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把酒畅谈
望着负弓而来的翩翩少年郎，高捕头掩饰不住一脸的惊讶：“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好厉害的手段！”
少年英雄的微笑纯真明净，却显示出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老练：“高捕头，幸会幸会，你是头一回来吃火锅吧？不好意思，出了这档子事，你一定没吃好。要不这样，我们料理现场之后，把酒畅谈。”
“呵呵，听少年英雄这意思，你是火锅馆老板？”
“正是。高捕头，别一口一个少年英雄的，我姓萧，草肃萧，萧若星。”
“萧兄弟，幸会幸会。我叫高严，今天慕名而来吃火锅，没想到跟牛二撞了个正着，哈哈！”高捕头眼见他武艺高强，年少有为，满心想要结识。
萧若星抬头冲院外朗声道：“张龙张虎，你俩死哪去了？赶紧过来打扫战场。对了，小眉和梦瑶也过来，照顾下这位姑娘。”
不多时，三人小跑而来。
张龙嘿嘿笑道：“星哥，我跟张虎可没闲着。”
“没闲着？”萧若星瞄了他一眼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咋没见你俩人影？是不是不想干了？”
张龙道：“春风堂打起来之后，客人们吓坏了，疯了似的往外跑，全被我俩堵上了，一个都没跑出去。”
张虎补充道：“要是客人全跑了，我们上哪收钱去？”
萧若星嘴角微翘，冲赵眉笑道：“有客人受伤没？”
“有两个客人摔伤了，还好伤得不重。”赵眉说。
“那就好。你叫人把郎中请过来。另外，向所有客人赔不是，告诉他们一切费用全免。”
“这……”赵眉脸现难色：“店里的损失也太大了吧，要不，给客人打八折，五折也行哪。”
萧若星摇摇头说：“小眉，听我的，一切费用全免。”
“那……行吧。”她心头一百个不情愿，疼惜得秀眉拧成了疙瘩。
王梦瑶掏出手绢，轻轻擦拭那姑娘脖子上的血迹，温言安慰着。
高捕头灵机一动，快步走到牛二身前蹲下，探手入怀的一刻，咧嘴轻笑：“萧兄弟，有人会替所有客人付钱。”
萧若星明白了他的意图，搓着手说：“高捕头，这……恐怕不好吧？”
“我说行就行，接着。”说话间，高捕头右手轻扬，一物迅疾飞出。
萧若星顺手接住，乐了，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抵今晚的费用绰绰有余。
大门口，聚集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因为伙计死活不肯放行，很多人满脸不悦地发着牢骚，性子烈的甚至开始爆粗口。说来也是，正美滋滋吃着火锅，忽然有人拿刀子厮杀起来，搞得血花飞溅，还弄出了人命，天！谁也没多长个脑袋，第一反应当然是跑路，草，居然不让人跑，这还了得？
赵眉匆匆赶了过来，笑颜如花绽放，朱唇玉齿清音琳琅：“各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因为官府抓贼，临时出了点状态，给各位添麻烦了。我们萧老板说了，今晚一切费用全免，请大家多多包涵。”
她人长得漂亮，话又说得客气好听，一下就消除了这帮人的火气。有人问，啥时候能放我们走啊？语气已然温和许多。
话音刚落，只见她冲守着大门的两个伙计挥挥手道：“开门。”
两个伙计赶紧取下厚重的门闩，推开大门。
众人登时欢呼潮涌。有人对望窃笑，低声说其实都吃喝得差不多了，这么闹上一出也好，嘿嘿，不用付钱了。
“各位客官请慢走，小心看路，可千万别挤着摔着。”眼见客人散得差不多了，她转头吩咐道：“小六，你辛苦一趟，去请个郎中来，越快越好。”
伙计小六忙不迭说好。他这人个小腿短，办事却极为利索。
伙计大嘴就站在赵眉身边，忍不住问她：“咱老板星哥不是会医术吗，干嘛舍近求远？”
赵眉压低声音说：“这还不明白吗？客人在星哥的店里受了伤，就不能让星哥看病，这叫避嫌，这样才能让客人没话说。”
大嘴恍然大悟。
很快，郎中赶来，赵眉一路引着他前往受伤客人歇息的房间。其实这二人也没啥大碍，只是脚扭了。那位被劫持的姑娘也只是受了惊吓，皮外伤都没有。不过奇怪的是，她借口解手，竟然悄悄溜了。原本，赵眉是打算让人把她送回家，再跟她家人赔个不是的。
三具尸首被伙计们抬到春风堂屋檐下，由专人守着，谨防野猫野狗之类的。屋里屋外的血水，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偌大的老重庆火锅馆，在经受一番折腾之后，渐渐恢复了宁静，宁静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剪梅雅间内，烛光温暖，炭火红旺，火锅溢香。萧若星和高捕头相对而坐，谈笑风生。张龙张虎也被叫来作陪，赵眉和王梦瑶则在边上伺候着。
“萧兄弟，你在哪练的一手好箭法？”高捕头喝酒上脸，泛着隐约红光。
“我家本就是猎户，会些皮毛功夫，不值一提。”
“萧兄弟，你太谦虚了，百步之外准确命中目标，还能说是皮毛功夫？”
萧若星轻描淡写道：“从小跟着我爹打猎，满大山跑，成天射鸟射兔，熟能生巧罢了。”
高捕头眨了眨眼说：“明天跟我一块去水城吧。”
“去水城？改天吧，最近事挺多。”
“嘿嘿，不白去，有赏钱呢。”
“啥赏钱？噢……你是说官府悬赏抓牛二吧？”
“没错，我家老爷也就是王县令王大人，悬赏一百两银子缉拿牛二，死活都赏银一百两。”
“赏银我就不拿了，都归你。”
“那不行，牛二是你射杀的。”高捕头连连摇头。
“牛二是我射杀的不假，可也是你堵住的，你也有功嘛。”
“要不，咱哥俩二一添作五？”
“不用，真不用！”萧若星嘿嘿笑道：“赏钱嘛，我已经领过了，岂止一百两银子。”
高捕头却说：“那不一样，那是牛二赔你的损失费。”
“就算是损失费，那也是加倍再加倍赔偿了。”萧若星实话实说。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高捕头也就不再勉强。
“对了，高捕头，你是专程来高庙镇抓捕牛二？”
“哪有，我压根就不知道牛二在高庙镇。实在你这火锅馆的名气太响了，都传到水城了。我跟麻脸早就听说了，一直说要来尝尝，好不容易才逮着空赶来。”话至此处，高捕头神色一黯：“还没吃上几口，麻脸就……”
萧若星听得鼻头发酸，安慰道：“高捕头，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
“要不，我把赏银留给麻脸的家人？”
“好，抓捕牛二他也有功，该给。”
“萧兄弟，喝酒，咱俩干一个。”
“好，干一个。”
张龙见气氛有些沉闷，故意色眯眯地转移话题：“就咱们几个爷们喝酒，真不得劲。”
萧若星明白他的用意，转头冲俩女伙计道：“你俩别忙活了，一块吃火锅吧。”
王梦瑶嘻嘻笑道：“不好吧？”
张虎起身拉来两把椅子，巴掌啪啪拍着椅面说：“星哥的话不好使，是吧？”
“去你的，把狗爪子拿开。”王梦瑶俏皮一笑，大大方方坐下。
赵眉挨着王梦瑶就坐，眼底泛起淡淡的沉思之色。
“咋哪，小眉，有心事？”萧若星问。
“星哥，你知道刚刚被劫持的那姑娘是谁？”
“不知道，谁啊？”
“你猜。”
“这咋猜，我猜不出，你说吧，她是谁？”
“她是骆世杰的女儿，叫骆可安。”
“啊？骆世杰的女儿，你咋知道的？”
“郎中说的。”
高捕头紧绷着一张长方脸道：“骆世杰我知道，那可是高庙镇一霸。”
张虎急道：“骆世杰会不会因为他女儿的事，找星哥你的麻烦。”
萧若星咦了声说：“他凭啥找我的麻烦，我可是救了他宝贝女儿一条命呢。”
“火锅馆抢了他的生意，他自然恨你恨得牙痒痒。”王梦瑶道。
张龙道：“我听人说，他为富不仁，开赌场放高利贷逼死了好个人。”
萧若星笑了笑说：“桥归桥，路归路，其实骆世杰也做了很多好事。”
此言一出，满座愕然。
王梦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一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家伙，能做出啥好事？”
萧若星看她一眼，温言解释道：“不管咋说，骆世杰也是镇上响当当的首富，他名下的那些产业，每年养活了好几百号人呢，是吧？如果没有他，镇子也不会繁华热闹，是吧？我也知道，他赚的一部分钱来路不正，可是你想想，如果把他的产业全部关掉，会有多少人因此吃不上饭？”
高捕头眉头紧蹙，神色几番变换，脸上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一番思忖后，他缓缓伸手抓起面前的酒碗，浅抿一口道：“萧兄弟，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那要照你俩这么说的话，骆世杰还是个大好人？”王梦瑶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
萧若星笑了：“梦瑶，我没有说骆世杰是个大好人，我只是就事论事。他虽然算不上啥好人，可他做的事情并不是每一样都坏。人是很复杂的，不能简单地分为好人和坏人两种，你认为的好人有做坏事的时候，你认为的坏人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其实吧，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和坏，得看你从哪个角度看问题想事情。”
王梦瑶一脸的似懂非懂。
萧若星又道：“骆世杰这人挺有生意头脑，我听说他也是穷苦出身，全靠自个苦心经营，打拼出一片天地。”
“我咋没听说过呢？”王梦瑶是镇上长大的孩子，她相信自个比萧若星更清楚骆世杰的底细。
“我也是听小六说的。”
小六是店里新招的伙计，姓马，也是镇上长大的孩子，生得矮小精瘦，跟孙猴子似的，长着一对顺风耳，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士。
“小六咋说的？”王梦瑶的八卦欲望瞬间升腾。
“你想知道？”
“想知道。星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于是，萧若星摆出一副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的架势：“从前，骆世杰年轻的时候，大概跟我们差不多的年纪吧，在镇上的一家酒楼当伙计，日子过得挺清苦。没事的时候，伙计们喜欢聚在一块赌钱。骆世杰不赌钱，但他发现了一个赚钱的机会，就是放贷给这些赌鬼，收取高利息。可他家穷啊，工钱也不多，哪有本钱放贷？为了凑本钱，他回家说服爹娘，把仅有的一头牛和几只鸡卖了，凑了点钱。打那以后，伙计们输光钱的时候，他就跟及时雨一样放高利贷，长年累月下来，竟然攒下一笔钱。再后来，他索性辞去酒楼的活儿，在镇上租了个宅子开赌场，既抽彩头又放高利贷，越干越红火……”
一听这话，张虎乐了：“这点子好，从明儿起，我也放高利贷。小眉、梦瑶，你俩差钱就跟虎子哥说一声，别客气，哈哈！”
萧若星点点头说：“从明儿起，你专放贷好了，不用在店里干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会比当年的骆世杰干得更好。”
张虎一愣，立马嬉皮笑脸转了口风：“星哥，我说笑闹着玩呢，我张虎生是火锅馆的人，死是火锅馆的鬼，哪能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赵眉和王梦瑶笑得花枝乱颤。
张龙注意到高捕头没大动筷子，于是问：“高捕头，不喜欢吃火锅？是不是怕辣？”
高捕头笑了笑，伸筷夹起一片毛肚放进油碟，郑重其事道：“没有，没有，这火锅味道挺好，我只是在为王大人可惜。”
“为王大人可惜，咋回事？”萧若星问。
高捕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萧兄弟，实话实说，以你的身手，若是跟在王大人鞍前马后，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萧若星嘴角弯得像月牙：“感谢高捕头抬爱，兄弟我自在惯了，无意在公门走动，还请见谅。”
高捕头满脸遗憾。
萧若星转头对赵眉说：“你收拾间屋子出来，今晚高捕头就住咱店里。”
“好的，我这就安排。”
高捕头道：“萧兄弟，叨扰，叨扰。”
“小事儿，应该的，高捕头不必客气，咱们今晚不醉不休。”
“好！”
高捕头为人豪爽，却也不贪杯，酒足饭饱，致谢歇息。
次日清晨，他被院中的刀剑棍棒互击声惊醒，起身推门一看，原来是众伙计在操练武艺，领头的是张家两兄弟。昨晚萧若星射杀牛二的本事，让一帮伙计钦佩不已，学武的精神头倍增。
高捕头请赵眉取来白纸墨笔，略一思忖即笔走龙蛇。赵眉凑近前细看，纸上跃然一大胡子壮汉，披头散发，双目冰冷，杀气腾腾。
“画得不好，献丑了。”高捕头搁笔道。
“这是牛二，画得很像，跟真人一模一样。”赵眉大赞一番问道：“高捕头，你做过画师吧？”
“哪有，我只是从小喜欢画画，没想到做捕头之后，这点微末伎俩还能派上用场。”
“哦，你为啥要画牛二？”
“我一会要拿着这画，在镇上问问牛二前些天的落脚之处。”高捕头道：“萧兄弟起来没？”
“星哥一早就出门练功了，他很少跟我们一块练，平常都是张龙张虎做教头。对了，高捕头，你是武林高手，教教我们呗。”
高捕头讪笑一声道：“我算啥武林高手，你们萧老板才是真正的高手。”
赵眉又道：“星哥出门前吩咐过，让你吃过早饭再走。”
“多谢。”
少年英雄的微笑纯真明净，却显示出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老练：“高捕头，幸会幸会，你是头一回来吃火锅吧？不好意思，出了这档子事，你一定没吃好。要不这样，我们料理现场之后，把酒畅谈。”
“呵呵，听少年英雄这意思，你是火锅馆老板？”
“正是。高捕头，别一口一个少年英雄的，我姓萧，草肃萧，萧若星。”
“萧兄弟，幸会幸会。我叫高严，今天慕名而来吃火锅，没想到跟牛二撞了个正着，哈哈！”高捕头眼见他武艺高强，年少有为，满心想要结识。
萧若星抬头冲院外朗声道：“张龙张虎，你俩死哪去了？赶紧过来打扫战场。对了，小眉和梦瑶也过来，照顾下这位姑娘。”
不多时，三人小跑而来。
张龙嘿嘿笑道：“星哥，我跟张虎可没闲着。”
“没闲着？”萧若星瞄了他一眼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咋没见你俩人影？是不是不想干了？”
张龙道：“春风堂打起来之后，客人们吓坏了，疯了似的往外跑，全被我俩堵上了，一个都没跑出去。”
张虎补充道：“要是客人全跑了，我们上哪收钱去？”
萧若星嘴角微翘，冲赵眉笑道：“有客人受伤没？”
“有两个客人摔伤了，还好伤得不重。”赵眉说。
“那就好。你叫人把郎中请过来。另外，向所有客人赔不是，告诉他们一切费用全免。”
“这……”赵眉脸现难色：“店里的损失也太大了吧，要不，给客人打八折，五折也行哪。”
萧若星摇摇头说：“小眉，听我的，一切费用全免。”
“那……行吧。”她心头一百个不情愿，疼惜得秀眉拧成了疙瘩。
王梦瑶掏出手绢，轻轻擦拭那姑娘脖子上的血迹，温言安慰着。
高捕头灵机一动，快步走到牛二身前蹲下，探手入怀的一刻，咧嘴轻笑：“萧兄弟，有人会替所有客人付钱。”
萧若星明白了他的意图，搓着手说：“高捕头，这……恐怕不好吧？”
“我说行就行，接着。”说话间，高捕头右手轻扬，一物迅疾飞出。
萧若星顺手接住，乐了，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抵今晚的费用绰绰有余。
大门口，聚集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因为伙计死活不肯放行，很多人满脸不悦地发着牢骚，性子烈的甚至开始爆粗口。说来也是，正美滋滋吃着火锅，忽然有人拿刀子厮杀起来，搞得血花飞溅，还弄出了人命，天！谁也没多长个脑袋，第一反应当然是跑路，草，居然不让人跑，这还了得？
赵眉匆匆赶了过来，笑颜如花绽放，朱唇玉齿清音琳琅：“各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因为官府抓贼，临时出了点状态，给各位添麻烦了。我们萧老板说了，今晚一切费用全免，请大家多多包涵。”
她人长得漂亮，话又说得客气好听，一下就消除了这帮人的火气。有人问，啥时候能放我们走啊？语气已然温和许多。
话音刚落，只见她冲守着大门的两个伙计挥挥手道：“开门。”
两个伙计赶紧取下厚重的门闩，推开大门。
众人登时欢呼潮涌。有人对望窃笑，低声说其实都吃喝得差不多了，这么闹上一出也好，嘿嘿，不用付钱了。
“各位客官请慢走，小心看路，可千万别挤着摔着。”眼见客人散得差不多了，她转头吩咐道：“小六，你辛苦一趟，去请个郎中来，越快越好。”
伙计小六忙不迭说好。他这人个小腿短，办事却极为利索。
伙计大嘴就站在赵眉身边，忍不住问她：“咱老板星哥不是会医术吗，干嘛舍近求远？”
赵眉压低声音说：“这还不明白吗？客人在星哥的店里受了伤，就不能让星哥看病，这叫避嫌，这样才能让客人没话说。”
大嘴恍然大悟。
很快，郎中赶来，赵眉一路引着他前往受伤客人歇息的房间。其实这二人也没啥大碍，只是脚扭了。那位被劫持的姑娘也只是受了惊吓，皮外伤都没有。不过奇怪的是，她借口解手，竟然悄悄溜了。原本，赵眉是打算让人把她送回家，再跟她家人赔个不是的。
三具尸首被伙计们抬到春风堂屋檐下，由专人守着，谨防野猫野狗之类的。屋里屋外的血水，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偌大的老重庆火锅馆，在经受一番折腾之后，渐渐恢复了宁静，宁静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剪梅雅间内，烛光温暖，炭火红旺，火锅溢香。萧若星和高捕头相对而坐，谈笑风生。张龙张虎也被叫来作陪，赵眉和王梦瑶则在边上伺候着。
“萧兄弟，你在哪练的一手好箭法？”高捕头喝酒上脸，泛着隐约红光。
“我家本就是猎户，会些皮毛功夫，不值一提。”
“萧兄弟，你太谦虚了，百步之外准确命中目标，还能说是皮毛功夫？”
萧若星轻描淡写道：“从小跟着我爹打猎，满大山跑，成天射鸟射兔，熟能生巧罢了。”
高捕头眨了眨眼说：“明天跟我一块去水城吧。”
“去水城？改天吧，最近事挺多。”
“嘿嘿，不白去，有赏钱呢。”
“啥赏钱？噢……你是说官府悬赏抓牛二吧？”
“没错，我家老爷也就是王县令王大人，悬赏一百两银子缉拿牛二，死活都赏银一百两。”
“赏银我就不拿了，都归你。”
“那不行，牛二是你射杀的。”高捕头连连摇头。
“牛二是我射杀的不假，可也是你堵住的，你也有功嘛。”
“要不，咱哥俩二一添作五？”
“不用，真不用！”萧若星嘿嘿笑道：“赏钱嘛，我已经领过了，岂止一百两银子。”
高捕头却说：“那不一样，那是牛二赔你的损失费。”
“就算是损失费，那也是加倍再加倍赔偿了。”萧若星实话实说。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高捕头也就不再勉强。
“对了，高捕头，你是专程来高庙镇抓捕牛二？”
“哪有，我压根就不知道牛二在高庙镇。实在你这火锅馆的名气太响了，都传到水城了。我跟麻脸早就听说了，一直说要来尝尝，好不容易才逮着空赶来。”话至此处，高捕头神色一黯：“还没吃上几口，麻脸就……”
萧若星听得鼻头发酸，安慰道：“高捕头，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
“要不，我把赏银留给麻脸的家人？”
“好，抓捕牛二他也有功，该给。”
“萧兄弟，喝酒，咱俩干一个。”
“好，干一个。”
张龙见气氛有些沉闷，故意色眯眯地转移话题：“就咱们几个爷们喝酒，真不得劲。”
萧若星明白他的用意，转头冲俩女伙计道：“你俩别忙活了，一块吃火锅吧。”
王梦瑶嘻嘻笑道：“不好吧？”
张虎起身拉来两把椅子，巴掌啪啪拍着椅面说：“星哥的话不好使，是吧？”
“去你的，把狗爪子拿开。”王梦瑶俏皮一笑，大大方方坐下。
赵眉挨着王梦瑶就坐，眼底泛起淡淡的沉思之色。
“咋哪，小眉，有心事？”萧若星问。
“星哥，你知道刚刚被劫持的那姑娘是谁？”
“不知道，谁啊？”
“你猜。”
“这咋猜，我猜不出，你说吧，她是谁？”
“她是骆世杰的女儿，叫骆可安。”
“啊？骆世杰的女儿，你咋知道的？”
“郎中说的。”
高捕头紧绷着一张长方脸道：“骆世杰我知道，那可是高庙镇一霸。”
张虎急道：“骆世杰会不会因为他女儿的事，找星哥你的麻烦。”
萧若星咦了声说：“他凭啥找我的麻烦，我可是救了他宝贝女儿一条命呢。”
“火锅馆抢了他的生意，他自然恨你恨得牙痒痒。”王梦瑶道。
张龙道：“我听人说，他为富不仁，开赌场放高利贷逼死了好个人。”
萧若星笑了笑说：“桥归桥，路归路，其实骆世杰也做了很多好事。”
此言一出，满座愕然。
王梦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一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家伙，能做出啥好事？”
萧若星看她一眼，温言解释道：“不管咋说，骆世杰也是镇上响当当的首富，他名下的那些产业，每年养活了好几百号人呢，是吧？如果没有他，镇子也不会繁华热闹，是吧？我也知道，他赚的一部分钱来路不正，可是你想想，如果把他的产业全部关掉，会有多少人因此吃不上饭？”
高捕头眉头紧蹙，神色几番变换，脸上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一番思忖后，他缓缓伸手抓起面前的酒碗，浅抿一口道：“萧兄弟，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那要照你俩这么说的话，骆世杰还是个大好人？”王梦瑶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
萧若星笑了：“梦瑶，我没有说骆世杰是个大好人，我只是就事论事。他虽然算不上啥好人，可他做的事情并不是每一样都坏。人是很复杂的，不能简单地分为好人和坏人两种，你认为的好人有做坏事的时候，你认为的坏人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其实吧，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和坏，得看你从哪个角度看问题想事情。”
王梦瑶一脸的似懂非懂。
萧若星又道：“骆世杰这人挺有生意头脑，我听说他也是穷苦出身，全靠自个苦心经营，打拼出一片天地。”
“我咋没听说过呢？”王梦瑶是镇上长大的孩子，她相信自个比萧若星更清楚骆世杰的底细。
“我也是听小六说的。”
小六是店里新招的伙计，姓马，也是镇上长大的孩子，生得矮小精瘦，跟孙猴子似的，长着一对顺风耳，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士。
“小六咋说的？”王梦瑶的八卦欲望瞬间升腾。
“你想知道？”
“想知道。星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于是，萧若星摆出一副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的架势：“从前，骆世杰年轻的时候，大概跟我们差不多的年纪吧，在镇上的一家酒楼当伙计，日子过得挺清苦。没事的时候，伙计们喜欢聚在一块赌钱。骆世杰不赌钱，但他发现了一个赚钱的机会，就是放贷给这些赌鬼，收取高利息。可他家穷啊，工钱也不多，哪有本钱放贷？为了凑本钱，他回家说服爹娘，把仅有的一头牛和几只鸡卖了，凑了点钱。打那以后，伙计们输光钱的时候，他就跟及时雨一样放高利贷，长年累月下来，竟然攒下一笔钱。再后来，他索性辞去酒楼的活儿，在镇上租了个宅子开赌场，既抽彩头又放高利贷，越干越红火……”
一听这话，张虎乐了：“这点子好，从明儿起，我也放高利贷。小眉、梦瑶，你俩差钱就跟虎子哥说一声，别客气，哈哈！”
萧若星点点头说：“从明儿起，你专放贷好了，不用在店里干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会比当年的骆世杰干得更好。”
张虎一愣，立马嬉皮笑脸转了口风：“星哥，我说笑闹着玩呢，我张虎生是火锅馆的人，死是火锅馆的鬼，哪能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赵眉和王梦瑶笑得花枝乱颤。
张龙注意到高捕头没大动筷子，于是问：“高捕头，不喜欢吃火锅？是不是怕辣？”
高捕头笑了笑，伸筷夹起一片毛肚放进油碟，郑重其事道：“没有，没有，这火锅味道挺好，我只是在为王大人可惜。”
“为王大人可惜，咋回事？”萧若星问。
高捕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萧兄弟，实话实说，以你的身手，若是跟在王大人鞍前马后，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萧若星嘴角弯得像月牙：“感谢高捕头抬爱，兄弟我自在惯了，无意在公门走动，还请见谅。”
高捕头满脸遗憾。
萧若星转头对赵眉说：“你收拾间屋子出来，今晚高捕头就住咱店里。”
“好的，我这就安排。”
高捕头道：“萧兄弟，叨扰，叨扰。”
“小事儿，应该的，高捕头不必客气，咱们今晚不醉不休。”
“好！”
高捕头为人豪爽，却也不贪杯，酒足饭饱，致谢歇息。
次日清晨，他被院中的刀剑棍棒互击声惊醒，起身推门一看，原来是众伙计在操练武艺，领头的是张家两兄弟。昨晚萧若星射杀牛二的本事，让一帮伙计钦佩不已，学武的精神头倍增。
高捕头请赵眉取来白纸墨笔，略一思忖即笔走龙蛇。赵眉凑近前细看，纸上跃然一大胡子壮汉，披头散发，双目冰冷，杀气腾腾。
“画得不好，献丑了。”高捕头搁笔道。
“这是牛二，画得很像，跟真人一模一样。”赵眉大赞一番问道：“高捕头，你做过画师吧？”
“哪有，我只是从小喜欢画画，没想到做捕头之后，这点微末伎俩还能派上用场。”
“哦，你为啥要画牛二？”
“我一会要拿着这画，在镇上问问牛二前些天的落脚之处。”高捕头道：“萧兄弟起来没？”
“星哥一早就出门练功了，他很少跟我们一块练，平常都是张龙张虎做教头。对了，高捕头，你是武林高手，教教我们呗。”
高捕头讪笑一声道：“我算啥武林高手，你们萧老板才是真正的高手。”
赵眉又道：“星哥出门前吩咐过，让你吃过早饭再走。”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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