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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御物飞行

    君故把买来的菜肴和烧鸡一一摆到石桌上,又掀开酒坛子的封盖,闻了一下,却只闻到一股甜香的气味。

    “这是什么?”

    “甘露汁。”范成进端过来一盘竹笋炒肉,“考核快到了,最近可不能喝酒。我和你一起喝这个。”

    “那正好。”君故拍拍手,很是高兴,于是拿了两个杯子,各倒了一半甘露汁。这东西是用水果发酵而成,甜香醇厚,很好喝。

    “你怎么突然有钱改善伙食了?”范成进端来米饭,盛了高高的两碗,将其中一碗放在君故面前。

    “今天运气好,遇上大主顾了,多赚了点钱。”君故喝了一口甘露汁,又扯下一块鸡肉,才接着说道:“就我们学堂里那个潘彻,把骏马堂最贵的那匹灵马买走了。”

    “潘彻?”范成进恍然:“怪不得,人家出身世家门阀,出手当然阔绰了。”

    “确实,那一匹马,顶得上十几匹寻常灵马的价钱了。”君故摇摇头,想起潘彻随手就是一锭金子,他累死累活一整年都挣不来那么多。

    “潘家是远近有名的世家。就算比不得聚炎阁,也不是寻常门派能比拟的。”范成进坐下开吃,一边说道:“潘彻那家伙,是潘家这一代年轻人里最有天分的一个,以后绝对前途不可限量。你要是认识他,多来往,肯定好处多多。”

    君故懵懂地点点头,但转头就疑惑地问道:“诶不是,为何他家能这么富裕,随便出手就顶得上我几年开销了。修真者不是孤独奇崛的一条路么,怎么会有世家的说法?难不成还要讲人情世故?”

    “这你就不懂了,金银财宝对修真世界来说,不过是粪土一样的东西,等你进了内门就明白了。”范成进来了兴致,一边吃着菜,一边说道:“修真世家,最开始一般是某个得道高人,在修行上没法再有进步的时候,他找地方开枝散叶。然后在后代里挑出那些有天赋的,悉心指导。”

    “这些后辈啊,有了高人指点,进展飞快,天赋高的或许能超过长辈,就这么一代传一代,这个家族修行的人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几乎像个门派一样。这时候便可以称作是世家了。”

    “接下去他们就会向外扩张,把自己的领地不断扩大。周边能够修炼的人,要么依附他们,要么被打压排挤。毕竟单独一人,再强,也斗不过人海群狼。”

    “那躲开不就成了?”君故问道。

    “你想啊,虽然修行看个人的机缘和天分,但如果没有人引路,就跟在大海上划船一样,找不着方向的,再努力也没用。怎么比得过那些世家子弟?所以就算有不怕被排挤的人,也会想要拜入世家门下,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点,少走些弯路。”

    君故沉默了,他先前倒是不知道这些,也不曾接触过所谓世家,能进入聚炎阁全仰赖王阳棣长老的提携之恩,否则现在只怕也是依附在某个大家族屋檐下了。

    范成进囫囵往嘴里塞了一堆,随后得意地说:“兄弟我啊,当初就是想明白了这点,一早就离开了老家。到这聚炎阁来,就是为了能有个安心修行的地方。我喜欢走自己的路,不乐意捧他们的臭脚。”

    君故听了这话,对范成进刮目相看,没想到他还挺有骨气的。

    “算了算了,不提这些,先把那内门考核过了再说。要是当了内门弟子,遇着世家子弟也不会太露怯了。”范成进嚷嚷着,吃得满嘴都是。

    但他这么一说,君故反而没什么胃口了,他看看范成进的脸——眼角已经略有皱纹,眼神也不时飘忽,任范成进嘴上怎么潇洒,他也在外门蹉跎了十几年了。时至今日,也不知他是否还有信心能通过考核呢?

    君故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生怕自己也要拖延十数年,甚至一生都没有机会接触那修真的门槛。如果当初王阳棣没有将他带到聚炎阁,他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呢,怎么可能与出身贵胄的潘彻同屋进学,同处一派呢,但今后还会有这样的好运吗?

    进不去内门,他注定还是个凡夫俗子,与潘彻还是云泥之别。事由天定,他只希望现在的辛苦,将来能有所回报。

    晚上这一桌饭,君故自己没怎么下筷,被范成进吃了七七八八,他吃完抹抹嘴,就说要接着读书,拍拍屁股回屋去了。君故自己对着一桌狼藉的饭菜,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有点无奈地起身收拾。

    山谷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夏虫嘶鸣。晚风习习,君故提着一桶碗碟,在溪边一一清洗干净。然后自己坐在那块大青石板上,望着皎洁的月亮,用力握紧了拳头。

    时间流逝,君故每一天都拼了命地练习御物飞行,但考核只剩三五天就到了,他依然没学会。看来这第一次考核,确实难以通过。只是君故有几分倔脾气,不愿意就这么认了,这几天昼夜不停的尝试,连做梦都在念叨着御物飞行的口诀,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飞行。

    那念叨了千遍万遍的口诀,一次次的摔落,还有马蹄下仓皇逃生的一瞬……就像站在岸边,看着溪水中来去自如的游鱼,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每次费力扑上去,它们却总能从指缝间溜走。

    君故觉得自己几乎要触摸到门楣了,只差最后一下,他就能学会御物飞行,那最后一点距离,就像是凌空越过深渊,尽管已经摔了无数次,但只要下一次落脚踩到实处,便能到达一片全新的地界。

    到底是老天开眼,就在这天晚上,天色无光,一盏昏灯扑朔明灭,他踩着铁剑,从后院中缓缓提升,越过了屋顶。

    然后,他仿佛觉得自己与铁剑融为一体,灵力在双方之间不断流转,他手一指,剑,与人,一同朝着前方缓缓挪动,没有丝毫的迟滞与割裂。

    一种突然领悟的畅快流淌心间,君故大喜过望,心中疯狂地呼喊着:“我学会了!我学会了!”

    他飞出院子,飞过小溪,一直攀升到与周围山峰等高的位置。晚风围绕着他,凉爽透彻。他的目光越过山顶,四周的一切尽览无余。乌云压顶,群山静谧,外门笼罩在夜色中,一片祥和,只有山谷内一点烛火,那是他的后院。

    原来从高处俯瞰大地是这样的感觉。

    铁剑微微一斜,君故落在了山头上,他欢呼雀跃了好一阵子,四周无人,可以尽情地庆祝。而后他沿着山路,时而跳跃,时而飞行,一路向下,将飞行之术不断熟练。回到院子的时候,起飞落下,辗转腾挪,他都已经十分熟络。

    是了,他学会了御物飞行,只要去参加考核,顺利通过,他就会是聚炎阁内门弟子中的一员。

    君故兴奋得难以言表,虽然回屋躺下,但又是一夜无眠,直到天亮了,才觉得疲惫,裹着被子睡下了。这一睡,又稀里糊涂做了许多梦。

    在梦里,他飞过神州大地,阅览无数城池,还登上聚炎阁的主峰宝殿,身边围绕着无数面目模糊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显得那么友善。琉璃宝殿,香车灵马,七彩宝物……各式各样的繁华物事囤积在他周围,归他所有。他挥一挥手,山河移动,斗转星移……

    那是怎样的繁华荣耀、神仙气派啊。

    君故缓缓睁开眼,只看到乌黑的房梁,隐约有一缕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发白的墙壁上。那是一缕淡红的,夕阳般的余光,微弱而透亮。原来他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傍晚。

    整扇窗户都被这种光芒笼罩了,君故睡眼惺忪,用力抹了抹脸,才站起来。

    山谷披上了一层赤红的纱,许多人站在门外,驻足,仰头看着天空。君故走到溪边,望着满天的红色,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隔了几个月,那些红光再次出现了。就像是猩红的预兆,笼罩着整个聚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