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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病与热

    那只曾经捏爆了古代城市的魔掌,好像突然苏醒了过来。

    君故有些走投无路了,他站在掌心之中,四周被那些黑色淤泥包围了,不敢跳进淤泥之中,那东西一看就非常危险邪恶,他宁可被魔掌捏死,也不想死在沼泽里。

    但就在这时,镇魔鼎突然晃动了起来,只见它身上缓缓冒出一股浓烈的金光,周身所有铭文一同亮起,如同初生的太阳一样照射向四周。鼎足之下土石崩裂,无数裂纹延伸而开,转眼就伸展到整片掌心之中。

    君故大叫一声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

    魔掌中心像是被击穿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活力,五根手指本来要向内握紧,突然一下子僵住,随后节节断裂,落入淤泥之中。

    轰隆巨响之中,沼泽内翻起汹涌的巨浪,魔掌也终于支撑不住,四分五裂,开始下沉。

    君故这时候还在镇魔鼎边上,那古鼎虽然打破了魔掌,却也失去了支撑,巨大的重量让它一下子沉入底下,被黑色淤泥团团包围,最后没入沼泽深处。

    “该死的……”

    他一路跑到魔掌的最高处,但先前下来的高崖还是遥不可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掌下沉,就像是沉船上的乘客一样绝望。

    眼看着魔掌就要沉没,然而就在它下沉的地方,淤泥内有无数红光冒了出来,它们像火蛇一般盘旋而起,缠绕成一条条巨大的触手,延伸、拍打着周围的一切。

    废墟之中的土石、建筑残骸纷纷粉碎,越来越多的黑色淤泥涌了出来,将城市的残骸也淹没过去。

    君故看着那太古凶兽一般的红色光芒,心中充满了绝望,那片高地也毁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逃不出去了。

    下一刻,一条红色触手伸展过来,卷住了他的腰,将他拉扯至半空中。无数魔音响起,与之交相应和的还有先前那些雄浑的唱颂声。

    在君故失去意识前,他看到无数光柱朝自己飞来,那些光有的是红色,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灰色,他的眼中有黑红两色像太极图一般旋转不休。

    “镇魔鼎,镇魔鼎……这座古鼎,叫这样的名字,它所镇压的,究竟是什么?”

    一想到这些,君故就浑身发凉,如同坠入了深海之中。

    ……

    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毁掉了聚炎阁内门近二成的房屋,原本灵秀的高山变得焦黑、干枯,古刹神庙,崩塌无数。所幸是没有人员伤亡。聚炎阁内并未解释火灾的源头,只是吩咐内门弟子准备重建受损的区域,将伤员都安置妥当。

    外门并没有受到火灾影响,反而因此见到了许多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门弟子和长老们。第二天,他们就恢复了正常生活,毕竟对他们来说,几天后的内门考核才是最重要的事。

    君故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房中。

    范成进拿着个扇子,正坐在一个黑乎乎的炉子边上,一边扇火,一边抹汗,炉子上一口药罐吭哧吭哧地冒着热气,看来快要烧开了。

    “你醒了?”范成进扭过头来,惊奇地问道。

    “我怎么回来的?”君故捂着脑袋,略微一动,就浑身发疼——他的左手已经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放在床榻上,不敢挪动。

    “你啊,跑到火场边上去干嘛?”范成进没好气地说:“今天早上,有个内门弟子把你送过来了,说你昏倒在火场边上,浑身是伤,还折了手……”

    君故沉默了。

    “还好那位内门的师兄经过,发现了你,他说你热心肠想救火,是好事,因此替你包扎了左手,还上了药,说过几天就没大碍了。”范成进摇了摇头:“你去那儿做什么,内门里起来的大火,跟我们烧菜的火能一样吗?就算是修道之人沾上了,也得脱层皮,更何况是你呢。”

    “我……就是好奇,想过去看看……”君故低声说道,不敢说出实情。看来他昨晚昏过去后又鬼使神差地被送到了火场边上,那位师兄才误以为他是去救火而受伤。

    “你可真不让人省心。”范成进叹了口气,“这次给你买药疗伤,我去丹药房可是跑了三四趟了,还得亲自给你熬药、上药,累死了。”

    君故虽然知道范成进的抱怨是在开玩笑,却还是勉强支起身子,郑重地道了个谢。

    “不用,记得还我银子就是,一共七两。”范成进笑嘻嘻地说道:“算上之前的,到时候还我六十两。”

    “知道了。”

    “好了,你等会儿把药喝了,自己好好休息吧,我得回去念书了。”

    范成进盛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水,放在枕头边,又拿来勺子,随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君故无力地躺倒在枕头上,回想着在地下废墟的经历。

    镇魔鼎……顾名思义,它应当是镇压着什么妖物,或许是那只魔掌,或许是淤泥里的什么东西。

    “那些红光是从淤泥里出来的,抓住了我,送我出来的应该也是它了……”

    君故不自觉地想到了一些妖魔夺舍的故事,如果镇魔鼎底下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放出了红光来诱引他前往地下,再将自己视作夺舍的目标……君故越想越害怕,连忙检查起自己身上有没有异常。

    此时他脑子里倒是没什么异常的情绪或是声音,但是掀开衣服,他发现自己心口处多了几条红色的纹路,大约巴掌大小,形状并不规则,但颜色暗红,看起来像是用红石抹出来的一样。

    这红纹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没法被抹掉。好在现在除了有些温热的触感,并无不适。

    君故也没办法,喝了药之后,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便倒头睡觉。但或许是这一连串经历太过波折奇诡,睡觉也不安稳,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他梦到自己陷在那些淤泥之中,无法呼吸,恶心的泥水钻进他的口中,让他无法呼叫,而远处的岸上,也传来了无数的惨叫声。

    他还梦到一道冲天而起的火柱,焚毁了一整片陆地。

    还有浓雾弥漫的森林里,衣着古朴的人们小心翼翼地前进,而在阴影处,似乎潜藏着无数磨牙吮血的怪物,随时要杀出来……

    “好疼。”

    君故醒了过来,脑子像被重锤打了几下,额头像火烧一样。他摸摸额头,知道自己高烧了。这会儿还是午后,他刚才并没有睡多久,全在做梦了。

    范成进过来了,看他发烧严重,就去丹药房又取了一些药,熬好端过来。君故喝下后,高烧好了些,却依然浑身不舒服。

    他的嘴巴寡淡如水,晚饭吃了一些清粥,但没多久就全吐了出来。虽然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却也知道多半是病怏怏的。

    范成进拿着书本,走进屋来,边熬药,边看书。屋里只有药炉和烛火的光芒,他翻动书页,偶尔看看药熬的如何了,静悄悄的。

    君故窝在黑漆漆的床榻上,高烧已经退了,到底是年轻,什么病都好得快。但他身上却还是一阵阵发热,唇舌干裂,喝水也不管用。

    就像是有团火在身体里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直冒青烟,肠道喉咙滚滚烫烫,整个人像条被放在火堆里的柴薪,再烧下去可能人就没了。

    范成进把清热解毒的药端来,君故喝了一半,就苦得说不出话来。范成进没办法,就把剩下的放在床头,又舀来一瓢清水,

    “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他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君故微弱的应了一声,在黑暗里合上了眼。入睡后又醒了几次,夜晚闷热无风,他前胸后背都是汗,只能喝些水,把剩下的药喝光,到大半夜才算真的睡着。好在这一睡还算安稳,一直到清晨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君故脑子清醒了许多,但身上一股汗臭味,被褥上湿了一大片。他觉得口干舌燥,就用右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几缕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地上,范成进不知道去哪儿了。君故挪着步,到水缸边上,掀开盖子,里面却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没有了。

    好在边上就是小溪,他捂着滚烫的胸口,好不容易才到溪边,先是喝了好几口溪水,又洗了洗脸。

    身上依然像是有把火在烧,喝的这点水也不顶用。君故有些懊恼,看着那波光粼粼,清脆作响的溪水,他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一头扎了进去……

    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君故枕着岸边的青草,后背沉在溪沙之上,左手放在胸口上,两条腿随着溪流随意摆动。

    溪水不断地带走热量,舒适温润的感觉中,君故又睡了过去,这一次,他睡得又香又甜,像是被美梦所包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