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告别
黄永拿了三支细长的香出来，君故接了过来，将粗的一头伸进长明灯的火焰里。
火焰撩动，香很快就点燃了，飘出三道淡淡的烟来。
“拜吧。”黄永说道。
君故站在祠堂大门正前方，面朝外，两手执着那三支香，弯腰拜了三下。
“修行者当敬畏天地，顺应自然，这三支香，敬的就是天地灵明。”
黄永高声说着，然后举起一只修长的、缠满符纸的木槌，朝着门口的大钟敲了三下。
钟声震荡，响遍了整座山峰。似乎所有的山石都在随之应和。
君故想起在青石峰就学的时候，偶尔能听到一些钟声，或许就是从这儿传来的。
钟声渐渐消散，黄永放下木槌，说：“好了，进来吧。”
君故回过头，看到祠堂的门变得模糊弯曲，一道淡淡的蓝光在上面流转着。黄永已经先一步穿了过去。
他抬起脚，踏进光门内，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然后很快就清晰起来。
矮小的祠堂内部变得宽阔宏大，方圆几乎有数十丈，香烟缭绕，正面的那堵墙壁不见了，一个个灵位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两根大红柱子立在边上，君故抬起头，看不见它们的上沿，天花板也变成星空一般的景象，深不可测。
“自你进入内门，当谨守规矩，一不得无故行凶伤人，二不得损害门派，三不得同门相残。”
黄永神色肃然，身材似乎比先前高大了不少，如守山的门神一般，目光逼人：“你可知道？”
“弟子遵命。”君故连忙低头。
“好。”黄永点点头，“你过来吧，在这布垫之上跪下，面朝着先辈灵位。”
黄永让开位置，君故走到高墙底下，抬头看了眼如星辰般的灵位。一股难以形容的感受在他心里升起，这些木牌子背后沉眠着聚炎阁创派以来，所有功勋卓著的人物。
所谓薪火相传，聚炎阁便是在一代代人中发展至此。
君故对这些英灵心怀崇敬，因此也严肃地跪在布垫上，双手合在胸前。
接下来是“去芜仪式”的重点。
黄永取出一把狭窄的短刀，那刀子做成了火焰形状，刃面赤红，看起来无比锋利。
他捋起君故的一缕头发，拉长。然后将短刀贴了上去。
君故感觉到头皮一凉，黄永已经将那缕发丝割断。
“这一刀，割断你与血亲的骨肉之情。从今往后，你要与家人保持距离，不得随意插手凡人事务，不可肆意干涉亲友寿命，不可因亲友生死，忧思过度，影响修道之心。”
君故怔怔地看着那一缕发丝，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真的被割走了一部分。
“叩拜先辈吧。”黄永淡淡说道。
君故依言，恭敬地朝着众多灵位磕了三个头。
“好，起来歇息吧。”黄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再那么严肃，转身到边上的一张木桌坐下。
君故也站起来，拍拍膝盖，然后站到了一边。
黄永拿出一块青色玉石，又取出笔墨，用笔沾了墨水，在玉石上涂抹起来。
这会儿他气势散尽，看起来像是寻常的老人家。君故还仰头看着慢慢漂浮的灵位。他眉头一动，问道：“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有两个兄长。”君故说道。
“嗯，那便好。你走后也有人照料你父母。”黄永微微一笑，君故看到那玉石上多了个漂亮的“君”字。
黄永接着说：“割断父母亲情，看起来无情，其实是为了你和他们好。否则今后若是有仇家向你寻仇，他们是绝对逃脱不了修道者的追杀的。而为父母者，也不该拖累子女修道之路。”
君故没有答话。
“你的父母，门派会托人好生照料。你不必担心。这天下的修道者，舍亲弃义，孑然独立，为的就是在修真途上，能寥有所成。与凡尘俗世纠缠过多，只是劳心累力，并无好处。”
黄永说着，笔锋一收，那玉石上又多了一个“故”字。他拿起君故的那一截发丝，缠绕在玉石上头，然后用黄色的符纸把二者都包裹起来，放进一个玉盒之中。
“去！”
玉盒被往上一抛，天上突然出现一道口子，将其吞了进去。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今后你就是我聚炎阁的内门弟子了。”
黄永拍拍手，又信手从虚空之中摸出一个小玉瓶：“这枚紫露凝玉丹，能救治百病，凡人也可服用，可以解你后顾之忧。”
“多谢长老。”君故心里惊喜，连忙上去接过玉瓶，有了这丹药，他母亲的病就能得以根治了。
“你可以回家探亲，半月之后再返回门派。”
或许是被君故脸上的欢喜牵动了回忆，黄永的声音也温和了一些，他慢悠悠地说道：“到时你直接到王长老的心灵峰去，自然会有师兄接引你上山。详细位置那封书信中也有。”
君故点头应承下来。
“好，你可以离去了。今后要是大器有成，别忘了今日是我为你做的仪式。”
黄永呵呵一笑，挥手间，四周扭转移动，祠堂又变回了原本的矮小模样。
君故重新闻到了香火气息，他转过头，黄永却已经走进了祠堂深处，片刻后便消失了。
……
聚炎阁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君故没有多停留，带着银两和丹药就赶回来了家。
虽然他的家乡也在长石山脉内，当初王阳棣将他从家里，带到聚炎阁，不过是袖子一卷，呼吸之间就到了。但这次他自己御剑回去，竟然整整飞了三天两夜。
回家以后，他风尘仆仆，疲惫交加，睡了整整一晚才缓过来。第二天早上，他把最近的事告诉了家人。
得知君故进了内门，以后与家人是两路人，他父母泪如雨下，悲伤不已。但当初送他出去，就已经知道可能会有今天，因此也并未悲伤过度，反倒更珍惜最后的这点时间。
回到熟悉的故乡，君故也偷偷流了几次泪，等心情平复了，才想起将紫露凝玉丹拿出来，给母亲服下。
聚炎阁赠送的丹药自然非同凡响，君故母亲服下后，不过片刻，就呕了几口污血出来，随后整个人精神焕发，所有不适统统都消失了。
君故替她把了脉，已经察觉不到丝毫病根了。一家人欢喜不已，把悲伤也冲淡了不少。
君故又把戒指内的金银全取了出来，除了替家里置办了一些田产房屋，还替乡里修了条宽敞的路。余下的便交给家人保管，他自己只留了一百两。
十五天转瞬即逝，君故不得不返回聚炎阁。
那天乡里乡亲也来了不少，都来为他送别。君故便遂了他们的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剑而起，飞上云端。
仙路渺茫，前途未知。眼看着村镇与家人渐渐模糊，从此天人两隔，再难相见。君故在云端飞行，不由得潸然泪下。
但他明白，只要他尚在聚炎阁，家人便能衣食无忧，悠然到老。
那样，也算他尽了一部分孝了吧。
庭院内。
君故独自站立，范成进依旧不理会他，只关着门，也不知道这些天出过几次门。
对于他，君故有些愧疚。但当他收下那枚戒指和里面的钱，加上后来的紫露凝玉丹，就注定了他不能再反悔了。
既然连家人都要放下，那范成进－－一个相处不过两年的同门，又算得了什么呢？
君故苦笑着，将剩下的最后一百两银子，用布条裹了几层，然后放进灶台上的铁锅里，再盖上锅盖。
“等他做饭的时候，就能发现了吧。”
屋里已经没有太多东西了，君故回去整理了一通，把有用的统统装进戒指里，然后把门掩上。
过几天会有人将房屋收回，到时候交给下一个外门弟子。
最后再看了几眼院子，君故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火焰撩动，香很快就点燃了，飘出三道淡淡的烟来。
“拜吧。”黄永说道。
君故站在祠堂大门正前方，面朝外，两手执着那三支香，弯腰拜了三下。
“修行者当敬畏天地，顺应自然，这三支香，敬的就是天地灵明。”
黄永高声说着，然后举起一只修长的、缠满符纸的木槌，朝着门口的大钟敲了三下。
钟声震荡，响遍了整座山峰。似乎所有的山石都在随之应和。
君故想起在青石峰就学的时候，偶尔能听到一些钟声，或许就是从这儿传来的。
钟声渐渐消散，黄永放下木槌，说：“好了，进来吧。”
君故回过头，看到祠堂的门变得模糊弯曲，一道淡淡的蓝光在上面流转着。黄永已经先一步穿了过去。
他抬起脚，踏进光门内，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然后很快就清晰起来。
矮小的祠堂内部变得宽阔宏大，方圆几乎有数十丈，香烟缭绕，正面的那堵墙壁不见了，一个个灵位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两根大红柱子立在边上，君故抬起头，看不见它们的上沿，天花板也变成星空一般的景象，深不可测。
“自你进入内门，当谨守规矩，一不得无故行凶伤人，二不得损害门派，三不得同门相残。”
黄永神色肃然，身材似乎比先前高大了不少，如守山的门神一般，目光逼人：“你可知道？”
“弟子遵命。”君故连忙低头。
“好。”黄永点点头，“你过来吧，在这布垫之上跪下，面朝着先辈灵位。”
黄永让开位置，君故走到高墙底下，抬头看了眼如星辰般的灵位。一股难以形容的感受在他心里升起，这些木牌子背后沉眠着聚炎阁创派以来，所有功勋卓著的人物。
所谓薪火相传，聚炎阁便是在一代代人中发展至此。
君故对这些英灵心怀崇敬，因此也严肃地跪在布垫上，双手合在胸前。
接下来是“去芜仪式”的重点。
黄永取出一把狭窄的短刀，那刀子做成了火焰形状，刃面赤红，看起来无比锋利。
他捋起君故的一缕头发，拉长。然后将短刀贴了上去。
君故感觉到头皮一凉，黄永已经将那缕发丝割断。
“这一刀，割断你与血亲的骨肉之情。从今往后，你要与家人保持距离，不得随意插手凡人事务，不可肆意干涉亲友寿命，不可因亲友生死，忧思过度，影响修道之心。”
君故怔怔地看着那一缕发丝，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真的被割走了一部分。
“叩拜先辈吧。”黄永淡淡说道。
君故依言，恭敬地朝着众多灵位磕了三个头。
“好，起来歇息吧。”黄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再那么严肃，转身到边上的一张木桌坐下。
君故也站起来，拍拍膝盖，然后站到了一边。
黄永拿出一块青色玉石，又取出笔墨，用笔沾了墨水，在玉石上涂抹起来。
这会儿他气势散尽，看起来像是寻常的老人家。君故还仰头看着慢慢漂浮的灵位。他眉头一动，问道：“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有两个兄长。”君故说道。
“嗯，那便好。你走后也有人照料你父母。”黄永微微一笑，君故看到那玉石上多了个漂亮的“君”字。
黄永接着说：“割断父母亲情，看起来无情，其实是为了你和他们好。否则今后若是有仇家向你寻仇，他们是绝对逃脱不了修道者的追杀的。而为父母者，也不该拖累子女修道之路。”
君故没有答话。
“你的父母，门派会托人好生照料。你不必担心。这天下的修道者，舍亲弃义，孑然独立，为的就是在修真途上，能寥有所成。与凡尘俗世纠缠过多，只是劳心累力，并无好处。”
黄永说着，笔锋一收，那玉石上又多了一个“故”字。他拿起君故的那一截发丝，缠绕在玉石上头，然后用黄色的符纸把二者都包裹起来，放进一个玉盒之中。
“去！”
玉盒被往上一抛，天上突然出现一道口子，将其吞了进去。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今后你就是我聚炎阁的内门弟子了。”
黄永拍拍手，又信手从虚空之中摸出一个小玉瓶：“这枚紫露凝玉丹，能救治百病，凡人也可服用，可以解你后顾之忧。”
“多谢长老。”君故心里惊喜，连忙上去接过玉瓶，有了这丹药，他母亲的病就能得以根治了。
“你可以回家探亲，半月之后再返回门派。”
或许是被君故脸上的欢喜牵动了回忆，黄永的声音也温和了一些，他慢悠悠地说道：“到时你直接到王长老的心灵峰去，自然会有师兄接引你上山。详细位置那封书信中也有。”
君故点头应承下来。
“好，你可以离去了。今后要是大器有成，别忘了今日是我为你做的仪式。”
黄永呵呵一笑，挥手间，四周扭转移动，祠堂又变回了原本的矮小模样。
君故重新闻到了香火气息，他转过头，黄永却已经走进了祠堂深处，片刻后便消失了。
……
聚炎阁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君故没有多停留，带着银两和丹药就赶回来了家。
虽然他的家乡也在长石山脉内，当初王阳棣将他从家里，带到聚炎阁，不过是袖子一卷，呼吸之间就到了。但这次他自己御剑回去，竟然整整飞了三天两夜。
回家以后，他风尘仆仆，疲惫交加，睡了整整一晚才缓过来。第二天早上，他把最近的事告诉了家人。
得知君故进了内门，以后与家人是两路人，他父母泪如雨下，悲伤不已。但当初送他出去，就已经知道可能会有今天，因此也并未悲伤过度，反倒更珍惜最后的这点时间。
回到熟悉的故乡，君故也偷偷流了几次泪，等心情平复了，才想起将紫露凝玉丹拿出来，给母亲服下。
聚炎阁赠送的丹药自然非同凡响，君故母亲服下后，不过片刻，就呕了几口污血出来，随后整个人精神焕发，所有不适统统都消失了。
君故替她把了脉，已经察觉不到丝毫病根了。一家人欢喜不已，把悲伤也冲淡了不少。
君故又把戒指内的金银全取了出来，除了替家里置办了一些田产房屋，还替乡里修了条宽敞的路。余下的便交给家人保管，他自己只留了一百两。
十五天转瞬即逝，君故不得不返回聚炎阁。
那天乡里乡亲也来了不少，都来为他送别。君故便遂了他们的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剑而起，飞上云端。
仙路渺茫，前途未知。眼看着村镇与家人渐渐模糊，从此天人两隔，再难相见。君故在云端飞行，不由得潸然泪下。
但他明白，只要他尚在聚炎阁，家人便能衣食无忧，悠然到老。
那样，也算他尽了一部分孝了吧。
庭院内。
君故独自站立，范成进依旧不理会他，只关着门，也不知道这些天出过几次门。
对于他，君故有些愧疚。但当他收下那枚戒指和里面的钱，加上后来的紫露凝玉丹，就注定了他不能再反悔了。
既然连家人都要放下，那范成进－－一个相处不过两年的同门，又算得了什么呢？
君故苦笑着，将剩下的最后一百两银子，用布条裹了几层，然后放进灶台上的铁锅里，再盖上锅盖。
“等他做饭的时候，就能发现了吧。”
屋里已经没有太多东西了，君故回去整理了一通，把有用的统统装进戒指里，然后把门掩上。
过几天会有人将房屋收回，到时候交给下一个外门弟子。
最后再看了几眼院子，君故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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