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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飞雪

    长孙畏派人将徐越卿亲手所书的请帖送至各处,又知会李筹乔迁宴的日子,李筹听完宾客名单,略有些惊奇,他是没料到短短几月小木头便与这么些人亲近如斯,而后一想,这事情大约是长孙畏做主,也就笑笑,不过那日所说做东的话依旧是算数的。

    徐越卿独身一人的确干净,可这宅子自己打理起来仍是费力,便从外头买了两个人来,平日里除了洗衣做饭也没旁的事情。

    到了宴请那日,东宫的宫人早早便上门来了,一入小厨房见除了一些常见菜蔬又各自分起差使,自顾自忙起来了。小宅中原本的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又没了事做。

    执明府众人各自乘了马车过来。徐越卿与长孙畏在门前应客,陆非同、嵇霰各自将礼物奉上道贺:“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给你这家里添添人气罢了。”

    徐越卿莞尔:“多谢二位行官,里面有请。”在执明府中多日,她平常除却长孙畏外也只与陆非同、嵇霰、曹桑桑打交道,三人起初待她很是客气,久而久之的确生出些同僚之谊。

    曹桑桑到时已有些迟了,满面愧意地与门前等候的徐越卿、长孙畏告罪。

    这宴本就只是平常交谊,没那么多拘束,况众人都在前厅等候太子殿下,长孙畏安慰几句,又觉这风实在刺骨,便携同二人一同入内等候。

    曹桑桑去岁便被提携至长孙畏身侧,私下鲜少与这些高门子弟有所交集,一路跟随二人入前厅。

    嵇霰、陆非同、赵昭见她,皆遥遥招手,曹桑桑尚未来得及看他人一眼便小步走到三人身旁。

    长孙畏环顾一周,见除了李筹都到了便代徐越卿这个不善言辞的主人家为众人引荐。

    曹桑桑目光亦随之介绍而不住流转,此番是她第一次见如此多的京中名贵。宣义侯周家一向深入简出、十分低调,今也为徐越卿几举家来贺,萍襄吴氏,十望之一,也有年轻子弟与之结交,更遑论执明府尊首、太子为其周旋,曹桑桑一时间竟艳羡起她淇东徐的出身以及徐父的声望。

    可这些全然都不属于她曹桑桑,她纵使出身寒门却也有自己的风骨,若是一心依附旁人大可早年遵循父母安排、盲婚哑嫁去尚富裕的人家,可她不愿,如今亦是如此,她艳羡却从不嫉妒。

    周筠好奇的眼神在身着执明府官服的陆、嵇、曹三人身上来回流转,周颐见状轻咳两声示意她莫要失礼。

    “大哥,这些姐姐们真好看,衣裳亦好看。”周筠伏在兄长耳边由衷感叹,这些女子皆是玄色窄袖劲装,显得利落干练,英气十足。

    众人虽身份各异,却有长孙畏在其中调停,陆非同、吴原等人又是极其周全、博学之人,天南海北、诗词歌赋、奇闻异事无所不谈,倒也欢快。

    天色渐晚,李筹正巧于点灯时到府,宫人通秉,众人起身相迎。

    李筹忙叫众人莫要拘束,在座中多数都是常在宫中走动,早练就了宠辱不惊的本领,李筹更是平易,所以并不是特别拘谨。

    既是乔迁,自然少不得主人家带着众人逛上一圈,领会这小院的风景。

    天色原因小院早早点上了灯,众人乘兴秉烛夜游,酒虽未饮,月色之下却都有几分醉意。院子虽小,景致却有其独到之处,特别是院中小亭以及转角腊梅颇受众人喜爱。

    长孙畏更是对那株梅花赞不绝口,当着众人的面便袒露出这小院是周复择选且是周复派人出力修缮的。

    游园即兴,众人方才回到前厅坐下,宫人见状便将做好的景致菜肴呈上桌来,又斟上琼浆玉露供诸位享用。

    欢饮之时,恰天公作美,洋洋洒洒抖出漫天玉屑,本就是私人宴饮,席上不谈国事,只论风月,又飞雪似杨花,风雅更甚。

    周筠又念雪中梅香,挽着徐越卿的手,邀她去看一次那梅花,兄长失礼与人,她该在二人之中周旋、缓和。

    徐越卿并无不应,周复听闻,当即心领神会,亲自掌灯互送二人穿过回廊曲折,漫漫梅香在雪夜之中更显清幽。

    前厅杯酒言欢、觥筹交错,这处依旧可闻,只是略有些失真。

    雪方下,梅枝上还未积攒出什么痕迹,只零星花朵上晶晶莹莹地凝着点点雪粒,周筠不由感叹,果真似故人所说的“未若柳絮因风起”。

    宅中到处点着灯,是无需周复特意一道来的,只不过前几日与徐越卿之间尚未说透彻的那些话横亘在周复心中,叫他不好受。

    “徐姑娘喜欢梅花吗?”周复纠结半日,刚才问出这句话来。

    徐越卿淡淡看着面前站在在枯枝上的羸弱花苞:“尚可。”花即是花,没那么些文人所说的风骨姿态,就算没有这雪,梅花香气决然不会减少半分,诚如这花不开在自己院中也会开在旁人院中一般,她无所谓憎恶。

    铺垫偌久,周复满腹的说辞又被“尚可”二字给搪塞了回去。周筠在一旁等得心急,皱着秀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夺下周复手中地灯笼便回到席面去了。

    徐越卿恍然大悟这俩兄妹是在作甚,道:“周公子是为那日的事?”

    “那日筠儿在场,我未能说清楚。彼时徐姑娘以为我近你是有所图,坦诚来说,周某起初见姑娘的确是姑娘说的那般出于好奇,不过,这是此前。”

    周复所言不假,乃至孙明镜与她在砚渠之上的争执亦有他的挑拨,徐越卿那样的人独自下了山又想在京中这样的地方独善其身,如何叫他不好奇?

    徐越卿心不在焉地点头,瘦削的手伸出廊外:“我并未觉得冒犯,公子助我良多,总要为些什么,功名利禄我给不了,任凭公子旁观我还给得。”

    “徐姑娘!”周复一时间竟有些着急,她这话倒实在像宽心接受他这类纨绔子弟将自己视为一颗会自己活动的棋子作弄,又要辩解。

    二人回到前厅,席上已整顿干净,宫中茶师已净手为诸人烹茶解酒。

    又是漫谈良久,一问时辰得知已然二更,这才各自散去。

    李筹还嫌不尽兴,要再喝几杯,长孙畏见状便邀周家兄弟、吴家兄弟一起到自己府中再饮几杯。众人都以天色已晚为由拒绝,唯周颐先遣人送江敏与弟妹回府同他二人去长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