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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害病

    今年冬的第一场声势实在不小,自乔迁宴后北风萧萧一夜,雪也下了一夜,不过几个时辰,天地似焕然一新,连空气都清新畅意了许多。

    如今搬出了长孙畏的宅子,徐越卿更加恣意,自己早起清扫了自己卧房外一小片空地上的积雪,难得地练起了剑。

    不得不说,乔迁之日飘雪的确是吉兆,那日起,京中形式愈加不安稳起来。

    不知受谁催使,这几年孙明镜欺男霸女的事件连番被扒出,何氏兄嫂、庞家父母等曾受过他欺侮的人纷纷提告,京兆尹柳毅柳大人按规矩上门缉拿孙明镜遭恶仆歹手,连日卧床不起。

    圣上听闻,在尚书房发了一通火,摔了他最爱的那座砚台,奈何太后劝阻,圣上只得顺着太后将孙明镜幽禁太后宫中,思索再三,不得已传召西南命平南侯孙谖回京。

    宫中消息几经波折,是从长孙畏处传到徐越卿耳中,尚觉有些可惜,孙明镜只是幽闭在太后,这实在是太过轻省。

    徐越卿心中不免又有些可惜,孙谖那般人物风光半生最后也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只怕惨淡离京都是奢求。

    “圣上召平南侯回京想必是已有万全之策,如此,他孙明镜没有多少安稳日子了。”宫闱密辛如此简单就传到她们这些人的耳朵里,其中少不得有人在背后操纵,孙明镜这只饵料下去了,线也拉长了,剩下的只需静待佳音。

    日子也是寻常过着,徐越卿除却小宅、长孙畏府邸以及执明府外鲜少去什么地方,更是少与人交往,除却在府衙中帮些忙便总是闭门不出,闲时练武之余便是看书,在李筹眼中,这样的日子不可不谓之枯燥至极。

    不过,纵使她性情冷淡如此,总有喜爱之者,如周筠自与徐越卿结识后便时常来寻,又凑巧看过她练剑便更加憧憬,总说着虽不会武艺却又说些想行侠仗义的痴梦。

    徐越卿迁出长孙畏府邸后,吴朝仍如往常一般日日早起到她的小院,虽不是日日勤学苦练,但的确比早先的文弱模样健硕了些。

    这日,徐越卿晨起练过剑后吴朝刚到,府里服侍的那个十二三的小姑娘乖巧地叫婆婆沏碗热茶来,自己去通秉。

    昨夜又雪落,今晨道路湿滑难行,为此徐越卿便比平日早上一刻钟出门,从后院而来,遥遥便见吴朝有些怪奇地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徐越卿脚步声微,刻意绊了脚椅子才致使他回神。吴朝眼光随之投去,颔首:“徐姐姐。”当真是客气又礼貌。

    “喝了茶再走吧。”如今天气实在太冷,一路走来必是受风雪摧折。

    吴朝并未太过在意,笼好身上的披风摇头:“不必,雪天路滑,我送你一程。”

    徐越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上次分别时因吴凝一事他如此伤情,实在叫她有些害怕,虽不至于好言好语相待但尽力克制自己的冷言冷语。

    二人行走不多时,吴朝又提起方才那个女孩:“乔迁宴那日,我没注意那个女孩,这几日竟越发觉得她很面善,好似在哪见过。”

    徐越卿解释,那个叫福子的女孩是他们刚认识时在市集上碰到的那个只值十两的女孩儿。

    惊讶脱出“原来是她”,吴朝忽而想起那日自己已塞了不少银钱给她父亲,如何又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了?

    当日徐越卿就曾预说过,吴朝的那些银子解那户人家一时之急却救不了一世,这女孩儿被拉出来卖一次便只能担惊受怕一辈子,唯有真正从那家中逃出来才有生路。

    “所以姐姐将她买下来了?”吴朝不可置信,这都过了许久,他险些不记得当日的事情了。

    徐越卿也并非特地去寻了当日那对父女,只因自己实在懒怠打扫屋舍便在从执明府回小宅路途当中留心,谁知又碰到了那对父女。

    “姐姐始终是心软,能得你相助,那孩子也算有福气。”

    “被父母抛弃算得上什么福气?名字竟还叫福子,真是可笑。”徐越卿从不松缓自己的口气,就算是疼惜福子的身世,口吻依旧是咄咄逼人、刻薄冷淡。

    吴凝始终像一根刺悬在吴朝心上,明知徐越卿明明在说那个可怜的女孩儿,吴朝却总是联想到那位短暂重逢过的那位姐姐,当即面色更加难看。

    徐越卿就事论事而已,也并未觉得自己这番话有和不妥,北风直往她衣领里灌,唯有将玄狐大氅的毛发贴近脖颈才有些微的暖意。

    雪落未多时,铺就厚厚的犹如兽类雪白的毛发,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上面发出清晰的、悦耳的咯吱声。

    徐越卿像是个孩子,不厌其烦地提起脚尖将那些积雪踢地飞溅。一开始,吴朝沉溺于沉重的心事,有些心不在焉,渐渐眼下的因人力再次飞起的玉屑占据了他的目光,久之他也觉得有趣起来,笑出了声。

    “徐姐姐。”

    “嗯?”

    “无事。”

    这些时日吴朝过得并不轻快,吴家老一辈对吴凝一事遮掩太多,又极尽狡辩之能、推脱自己的责任,种种说辞、辩解都叫他生厌,他的心思又不能同家中的兄弟们言说倾诉,积久的愤懑不得宣泄总叫他有些郁郁。

    唯有见了徐越卿,他方得一些轻快,并非全然的松懈,而是被绳子勒紧许久后削微的缓和,于他喜乐的绳索已悄然交到了徐越卿的手上,但她仍是全然不知。

    吴朝虽不曾与谁轰轰烈烈过也未与谁细水长流过,却也知自己这是害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