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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红娘

    与徐越卿告别之后,周筠与两个兄长回到家中,反复思量,仍旧觉得独留徐姐姐在那个家中孤苦过新年太不妥当,踟蹰着还是去周颐、江敏那处倾诉。

    亏欠吴凝的,周颐自认为已经还清,再不想干预他们这些人的事情,但自己家这个多情心软的妹妹偏赶着往那冰柱子跟前凑合。

    江敏也随着周筠喟叹,那徐家姑娘身世可怜,又是这样冰雪难融的心性,属实叫人怜爱,周筠是个深宅大院里娇贵养出来的花骨朵,更是多情心软,也难得二人相处得来。

    周颐听着妹妹抽泣,看看妻子,见她摩挲着肚子还要安慰周筠便道:“她是不肯去徐家的,长孙又病着,她这些时日断然是闭门不出,你既舍不得他,倒不如陪她住到除夕,可算聊解她年节下寂寞。”

    周筠拿着帕子揩泪,念着哥哥的话,思索了并无不可便起身:“大哥说的不错,我这就和父亲母亲说去,叫四哥送我。”说着便提起裙摆转身飞出门去。

    “你......”周颐当真是心里厌烦,说了句玩笑话,谁家年节下离了亲人跟外头人一起的?当不到自己这傻妹妹却当了真。

    江敏笑道:“横竖啊,咱们家五姑娘心是扑在了徐姑娘身上。”

    “咱们家只五姑娘一个人心思扑在徐家姑娘身上?”周颐道。

    江敏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指头点点夫君的鼻尖儿:“这是什么话儿,成日里送筠儿过去又接回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更没听筠儿说过。你这胡乱猜想,旁人听了去,坏了两个人的名声。”

    不指名道姓也是为的不叫下面婆子、丫头听见了乱传,二人心知肚明指的是何人,转念一想,以他的性情未必能够对徐姑娘生什么念想。

    本是周颐无心之言,岂料周筠当真请示了父母,又得周侯与夫人同意,粗粗收拾了几件衣裳便叫周复送自己过去。

    周复不耐:“你是想一出是一出,父母俱在,去那儿做什么?”

    “四哥,你今日也听见了那箫声,我不喜欢,徐姐姐笑起来多好看呐,”周筠软磨硬泡地终于说动了周复,“我就知道你定会送我过去。”

    周复并不答她,只叫人套了车马,送她过去。

    既到了徐越卿那小院儿,周复扶着妹妹下车,修茂叫门:“福子,开门呐。”

    放送走一路,又来了一伙儿,福子小心着站在门里,问:“谁啊?”

    “我啊。”

    “你是谁啊?”

    修茂伴着少爷、小姐上门也多次了,便是老鼠窜了这么多次也该认得了,怎么今日倒认不出了。

    “呆货,”周筠隔着门道,“是周家来人了。”

    福子听出是周家小姑娘的声音,忙撂下门栓,将人请进来:“方才刚送走徐家的,还以为他们回头来闹呢。”

    “闹,为的什么?姐姐呢?”

    周复因着要托付妹妹的事情,并不着急离开。

    徐越卿方才犯困,自是去歇着了,福子倒不好去请她。周筠便自己个儿进了她的卧房,火炉子熏着,倒并不十分冷,徐越卿批盖着寻常并不用的小被蜷在榻上小憩,雪白的腕子被暖气氤氲地泛着红。

    周筠倒是玩性大发,伸出两根冰冷的手指搭在徐越卿腕上,悄声道:“姐姐冬日里常困倦,可不是冬眠了?”

    女孩子手指头跟两根冰凌似的,徐越卿浅笑着将手缩回,举目便见小丫头薄面含春:“你胆子越发大了?”

    周筠坐到她身边:“姐姐纵的,倒不如姐姐再纵我些,还请您收留我几日。”

    徐越卿又不痴不傻,岂能不知她这是为的何故,想起方才来的那两人来,顿首就答应了:“住到几时?”

    “除夕早上家去。”

    也好,多少有个人陪着,也不算太无趣。

    二人又上前厅将周复遣了回去,走前,周复少不得请徐越卿担待自家妹妹,筠儿原先在京里也有相好的姐姐妹妹,自徐越卿一来倒像是忘了,她又是惯会磨人的,只怕叫徐姑娘厌烦了还在跟前碎嘴,不留心半点,叫人生气。

    好歹是叫人送走了,徐越卿叫福子安排周筠临着自己住,周筠叫自己身边丫头采蘋过去收拾收拾,自己则在这屋里问询:“方听福子说徐家来人了,可是叫姐姐回去?”

    徐越卿点头,岂止是叫自己回去,还一通说教,叫人头昏目眩:“祖父身边的人。”也不知是徐家待久了还是跟随祖父太久,那二人拿着伦理纲常为金科玉律,全然不顾自己心境。

    这些自然都不必同周筠说,二人坐在一处,周筠亲亲热热地握着徐越卿的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徐越卿便拖着脑袋听着,又是也会应和一两声。

    周家将小女儿当做男子一处养,特意请了先生入宅教化,如今也是诗文满腹,谈论起来自己所喜诗人滔滔不绝:“当朝诗人中,我最爱写鹤的赵捷,其诗词犹如涛涛江水、腾腾雾气、茫茫流云。”

    “他的诗叫人向往世间天地山水。”

    “姐姐也曾读过他的诗?我虽不在樊笼里,却也觉不自在,若能如鹤遨游开阔天地,便不白来这一场。”

    亏得二人都喜同一诗人,周筠便拉着徐越卿要去她书房看看,除却赵捷以及些疏阔诗词之外,徐越卿这里都是些话本子,闲闲散散看了多半的。

    周家是从不许女儿看这些地,如今都在眼前了,周筠少不得拿起翻开来,原以为是些不堪入目的淫词艳曲,如今才得知写得也是很好。

    “姐姐可愿割爱将这本《西厢记》给我瞧瞧?”

    这书徐越卿早就看完了,遂无割爱一说,当即叫她拿去。

    谁知夜里,周筠竟未吹灯,看了许久,一早起来,眼睛红肿,采蘋不得已拿了帕子沾上冷水给她敷上:“看书也就罢了,怎么还哭,哭了一夜,眼睛跟核桃似的。”

    “我只知男女姻缘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生有意、莺莺心许,原以为崔母不应便只能作罢,不成想红娘是个忠仆。”

    采蘋道:“姑娘,怪道夫人不许你看这些呢,快丢开去,话本子里写的都是上不得厅堂的东西,好人家的女孩儿哪有那样儿的,更别说淫奔了,捉到浸猪笼也不为过。”

    “怎么,怕我叫你做红娘一样的忠仆?”

    “您可别瞎说。”

    “玩笑话而已,既要婚配,为何必须媒妁之言,为何不能独身一人,独身一人困囿于庭院深深,如鹤被斩翅、囚于笼中又有什么区别?”

    “您又胡闹,待您及笄了,求娶之人定当如过江之鲤,谁人不想做宣义侯府的乘龙快婿,届时侯爷、夫人想必要给你择选一个相貌堂堂、家事煊赫、门当户对的姑爷。”

    “若我说我不想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