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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动摇

    开年伊始,政局动荡不断,可上元佳节却丝毫不受其影响,甚至今岁的灯会都比往年热闹许多,京中制灯匠人纷纷拿出本领,攒足了力气要在灯会上留下个响亮的声名。

    白日在执明府当值时,赵昭便找徐越卿约着散值之后一道去逛庙会、猜灯谜,顺意喊上周家兄妹。

    一旁的曹桑桑说她是想见周三,假托了怕徐越卿寂寞才邀她。

    赵昭赤红着脸追她,桃色衣裙翩翩,像极了春日里的灼灼景色。

    曹桑桑不与她玩闹,捧着案牍隔开她:“今夜肯定热闹,只不过人多手杂,相互看顾好了才是。”逗弄曹桑桑固然有趣,但又担心二人出事,少不得嘱托几句。

    “桑桑,要不你与我们一起,长孙大人也不在府中,待她回来,你整理这些也不迟。”曹桑桑只比赵昭大两三岁,不似她猴儿般成天只知道乱窜,相仿的年纪自然好亲近,桑桑性情沉稳却好亲近,赵昭只当她姐姐,有时撒娇撒痴也是顺手拈来。

    赵昭平日里是不管事儿的,自然不知道现如今这些多是陆非同以及嵇霰代长孙畏处理,太过重要的也交由她们带与长孙大人商议过后再决断,曹桑桑只谢过她邀请。

    年常日久待在宅子里也无趣得很,徐越卿遂答应下来。

    说是当值,也只是在陆非同身边听候安排,陆非同见小徒弟今日抓耳挠腮就知她玩心大起,假意要她们帮自己办件麻烦的事情,赵昭虽有些泄气却还是打起精神应对。

    再戏耍她只怕她恼,陆非同慈心大发叫她先散值离去。赵昭欣喜若狂,扯着徐越卿飞奔而去。

    无需人再去请,周筠和赵昭一样的心思,早早到了徐越卿的小院里等候,将从家里带过来的滚灯赠予梁溢,两个人在院子里踢来踢去,全把它当蹴鞠使,见徐越卿回来,连忙弃了奔到二人跟前:“我以为要等到姐姐散值,不过现下去又太早,不如再等些片刻。”

    赵昭“咯咯”笑:“我以为就我贪玩,原来筠儿早等着了,你几个哥哥呢?”

    “大哥怕那些人冲撞了大嫂,买了几盏新奇的灯在家里和爹娘一道赏月,三哥、四哥都在堂上等候,”周筠钻到两位姐姐之间,左右一手环住一人臂膀,“你知不是真心问我几位兄长,只是真心询问三哥哥,他早在等你了。”

    徐越卿叫她二人等自己换件衣裳,类似执明府的服制太过招摇,远远对着堂上早就熟悉的周家二子点头过后便到后院去了。

    梁溢将灯放到一旁,净手同徐越卿换了衣裳。

    徐越卿从荷包里拿了几个钱给梁溢,叫她与梁妈妈也出去耍一阵子,家里也没什么值钱家当,更没什么密辛,不需要人时时刻刻守着。

    梁溢也不再推脱,接过只说谢。

    一行人坐着周家的车马慢悠悠往热闹之处去,停停走走,用了半个时辰才到赵昭说的庙会上。

    将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夫拿下小凳:“公子、姑娘,人太多了,车马走不过去,劳请几位下车走几步。”

    赵昭掀开帘子,此时天恰好彻底黑了,远看庙会处,各色的彩灯映得那处犹如白日,乐呵呵地跳下马车,又回身接下周筠:“我还是小时候跟阿姐一道来过,三四年了,还是这么热闹。”

    周筠也鲜少能见到这样的盛况,心动地往前几步,等不及地眺望期待已久的景色:“我虽在京里,但极少出门,上次元宵不多久便被大哥赶回家了。”

    陆续下了车的周维、周复皆笑自家妹妹,同赵昭解释:“她去岁险些接了个男子送的钗,大哥无意中瞧见,回去教训了她一顿。”

    “我助他猜出了灯谜,他说是彩头,我也只以为是个彩头,何况他都二十七八的年纪了,我岂会想到那处去?”周筠不服,忿忿反驳。

    徐越卿见她那生动模样,心中泛起丝丝暖意,不自觉垂首笑了笑,结果被周筠发现,伙同着赵昭簇拥着她疾行到庙会去。

    周维无奈,自己也跟上去,叫随性了一路的护院看住周筠,千万别出差错。

    几人到时,舞龙正是高潮之际,之间那手持龙珠之人捧着棍子翻了个跟斗,左右两条龙当即扭动着硕大的身子缠斗不休却都奔着龙珠而去,时而腾跃、时而盘翻,伴着激荡的鼓声不住舞动,两侧游人不住喝彩。

    徐越卿一行并未跟随他们一起,目送舞龙队伍远去后,五人又被其他吸引住兴趣,商贩围住赵昭、周,左右手各提起不同式样的灯:“小姐买一盏吧,瞧瞧瞧这灯,多好看啊。”

    赵昭从善如流,颇为好奇地从商贩手中接过那灵动的鱼灯,转身递到周维面前。周维欣然一笑,正要问周筠可要一盏,竟发现她已经跑到那商贩的小摊前挑选,花灯各色,鱼灯、兔子灯、宫灯最是寻常,鹅等、鹰灯、鹿灯、蝙蝠灯形态而已却都生动不已,那小贩拿起鹿灯,两手提着灯棍竟叫那纸鹿跑了起来,生动得很。

    “三哥,我要这个!”

    实在是挑花了眼,周筠点了十来个灯,幸而被周维拦了下来,饶是如此,他与周复手上各两盏,更别提周筠自己手中爱不释手的那盏。

    隔壁卖胭脂看着眼红,忙上来陈说自己家胭脂是如何好,香粉是如何引人,周筠家中有专门采买的遂并未看中。

    那妇人转而问两个男子:“二位公子可要买给心仪的女子?”

    周维双眸含情,望着那边还在挑首饰、懵然不知的赵昭:“阿昭,你可缺胭脂?”

    周围人声鼎沸,赵昭没听见,那妇人笑嘻嘻:“哪有这么问姑娘的,你买了,她不就要了吗?这公子呆得很咧。”

    周维无法,顺从地掏钱,扭捏着走到赵昭跟前。

    赵昭正在徐越卿头上试各色的钗,见他红着脸递来的东西,笑问:“我又不缺,你买了做什么,难不成是送给其他人?”

    “不是的,没有其他人,”周维善辩,鲜少这般纠结着说不出口,“你收下,即便不用,我也很欢喜。”

    少年人难得这样直白,赵昭微微一怔,抿着唇、藏着笑意将东西收下。

    徐越卿站在二人中间不错眼地看着他们含情脉脉,摘下头上的发钗,从侧边走开,尽量离二人远些,自己可不想当他们耽搁他们谈情说爱,悄摸着往旁边的摊点上挪动,面对商贩的招呼也只是草草应答。

    周筠见万物都新奇,没吃过的、没见过的都要买回去摆在家里。周复跟着这妹妹奔过来、走过去,一刻不停歇,不是在劝她收敛些,就是在掏银子,难得分身出来便瞧见自家那没用的兄长眼巴巴地盯着赵昭,叹息自家的哥哥都是一个模子的痴,自嘲之余,眼神里那抹黛色竟小得紧。

    “姐姐!”周筠忽而丢开那些物什,小跑到落单的徐越卿身旁,附着徐越卿耳语了几句,自顾自地掩着勾起的唇角。

    徐越卿果如长姐般宠溺地纵她说了些胡话,正欲张口,身侧又传来道男声,音调恰好穿过鼎沸人声:“在下捡到只荷包,不知是不是二位姑娘的。”

    周复疾步上前:“做什么呢,这样老套的手段还敢使出来?”

    周筠少见兄长这般刻薄,噗嗤笑了出来,一派天真,不过是借口说上几句话,怎如此防备?

    那男子书生打扮,被人戳破也不羞恼,只说他是包仓私心才会如此没有风度。

    “这是我妹妹!”

    “哪还有一个呢,难不成是你姐姐?”那男子说罢,也不再同他争,甩袖而去,嘴里嘟嘟囔囔指责他坏了自己好事。

    今夜本就是难得的男女相会之日,平素不可随意出门的闺阁女子这日也可盛装打扮夜间出行,年轻男女今日相会、一见钟情、互诉爱意实在平常,若有实在投机者,今夜过后请媒人上门相看的也不是没有,有时甚至可成为美谈,当今圣上的胞弟肃王与肃王侧妃就是如此结缘。

    男子那话说不上是揶揄调侃还是别的,周复听着刺耳得很,扭头就要追上去和他理论,周筠拉着他袖口:“四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须与他为了这等小事争执,即便不是对我,他还不能对徐姐姐有意?”

    “阿筠,去叫你赵姐姐快些,她不是说想要求什么东西吗。”

    周筠此时听话得很,柔顺地跑到赵昭身侧,灯光烛火映着那张娇俏自然的面庞,徐越卿瞬时也温和起来:“周小公子,阿筠才及笄。”

    这话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可徐越卿素来不与他多说一句话,这般才怪得很,周复也不是实心人,一听便知她话里藏话:“我本无意干涉,若是能觅得良人也并无不可,只要父母同意,可方才那人实非良人,他以同样的借口跟好些个女子说了一样的话。”

    周复一面说着,竟有些急切,那手里提着的灯笼都要碰到了徐越卿脸上,她往后挪了一小步,翠玉耳垱晃动,无数灯光交相辉映,耳垱的影子落在她的脖颈上,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