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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大雨前夕

    傍晚过后,天色愈发昏暗,升起的月亮被乌云遮挡大半,剩余的月光透过树荫,撒下稀碎的光斑。

    何沐在自家店铺门前穿戴好轮滑护具,而后便扶着门框起身,转头对着里屋喊了一句。

    “爸,妈,我出门玩一会!”

    “要下雨了,别跑太远!”

    “把伞带去!”

    “就出去逛一会,不用带啦。”

    说着,何沐脚下略微发力,轮滑鞋就推着她离开店铺,朝着外边的街道滑去。

    在行人稀少的道路上滑行着,身后的双马尾像是丝带般随风起舞。

    何沐喜欢在人少的时候出来玩,那会让她有种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的畅快感。

    平日里,街上总是人来人往,滑轮滑都要注意来往行人,滑着很累,而能够随意玩轮滑的广场又离家比较远,来往一趟都得一个半小时。

    近些的空地倒也不是不能玩,但晚上基本都给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占据了,何沐也不认为自己厉害到能在人潮之中穿梭自如。

    实不相瞒,她暑假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呢,能像现在这样在略有凹凸的水泥路上平稳滑行,还得归功于暑假期间每天三、四小时的练习。

    “果然,没人的时候最自由了。”两手张开,像是拥抱整个世界。

    而后脚下变换,由正滑改为倒滑,两手放下,背到身后,看着道路两边的榕树一棵棵向后倒退,何沐那张小脸上洋溢起了青春气十足的笑容。

    “嘿嘿嘿,我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脚下熟练地变换动作,从倒滑转为正常滑行,而后好似为证明自己刚刚没有膨胀。

    何沐在转为正常滑行后立马就衔接了一个“玛丽转”,两手优雅地随旋转而起伏,最终完美谢幕。

    也不管在旁人视角看来会不会显得很呆,总之何沐自己是很满意的,满意到沿街做了几个轻快的“小马跳”,以彰显自己现在的开心。

    “哈,我就是最强的轮滑高手!”

    显然,顺畅得做完两个花式后,何沐的信心无与伦比地膨胀了,在她看来,自己离夺得全国花滑冠军就差一个报名了。

    “哼哼哼~哼哼哼~”

    不过,身为天才,去参加普通人的比赛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出于这番理由,何沐按耐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

    滑入主干道后,车流量多了起来,何沐也老老实实地转为正常滑行,没再想着去做花式。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处非常适合滑轮滑的小路,道路笔直平坦,而且路上也很少有车子通行。

    对于她这种找不到合适轮滑场地的人来说,那条路简直是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风水宝地。

    只不过,在她从主干道滑入支路,继而在几个转弯后来到那条小路的路口时,看到的却是施工队施工的场景。

    这顿时让她兴致大减。

    本想着今天练新花式的……

    低头在路口难过徘徊了片刻,何沐本着出都出来了,岂能半途而废的道理,转身去往那片每天都被大爷大妈包场的空地。

    “今晚风都刮这么大,你们总不会还在跳吧……”路上,何沐在心里祈祷广场上不要有太多人,不然今天恐怕只能打道回府了。

    也就是在何沐离开不久后,刚打扫完现场的宁舒,便背着昏迷的曹旺,从路边的墙壁里直直走出来,没过一会,原本正在路上干地热火朝天的施工队,也像是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

    “何沐怎么会大晚上跑这里来?”

    宁舒心有疑惑,但并不觉得何沐身份有问题,毕竟谁又会怀疑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呢?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宁舒能排除何沐嫌疑的主要原因,就是黄老板认定了何沐的的确确是普通人,这里头甚至还包括她的父母亲三代以内的亲族。

    不单单对何沐这样,班里能查的人,黄老板基本上都给了同等的待遇。

    “……该提醒她早点回家的。”

    背着曹旺走到路口,宁舒转头看了眼何沐离开的方向,仔细思考了下又感觉没这必要,普通人应该不至于像她和曹旺这样,被事逼光环困扰。

    哪怕是她,顶着这个光环活了十六年,也仅仅只撞见过十七次怪异……算上今晚的话就是第十八次了。

    宁舒有预感,和曹旺组队以后,将来遇见怪异的概率会显著提高。

    这不,心里刚想完这件事,水墨鹤就直接跟宁舒断联了,精神反噬下让宁舒脑子为之一震,原本坚若磐石的身躯,此时就像是被高铁撞了似的摇摇晃晃起来。

    好在,多年来她也经历过不止一次水墨兽被消灭的情况,所以在反噬过后,很快就恢复过来。

    恢复精神后,宁舒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不是为“阿鹤4号”的阵亡默哀,而是想起了自己几分钟前刚吹的牛。

    “我对这事早有预料,这次的鱼跑不了。”

    深吸一口气,宁舒默默把下滑的曹旺往上托了托,思索等曹旺醒来后,自己该怎么把这个逼装完的问题。

    “这打脸未免也太快了吧……”

    说着,宁舒略微弯下身,好让曹旺能更好地贴着自己,而后单手托住他的大腿,腾出来的另一只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解锁屏幕后点开桌面上的祥云图标,在聊天群组里找到黄老板的账号。

    在黄娉娉的友善提议下,宁舒被迫把备注从“姐”改成了“姐姐大人”,至于头像,那大概率又是宁舒没看过的某部校园动画的角色。

    不过依照那女人三天一换的频率,她有生之年怕是补不完那些番了。

    点进聊天界面后,用语音简略描述下刚刚所遭遇的敌人,和自己基于最近事件的推测,最后再顺便夸一下曹旺的表现。

    几秒后,黄老板发了个“猫娘OK”的表情包,表示自己收到消息了,接着又发了个“猫娘摸摸头”的表情包,当是夸奖她和曹旺的表现。

    看着屏幕上的表情包,宁舒撇了撇嘴,但手上还是很老实地发了个“猫娘撒娇”的表情包,看人物和画风,显然是跟上面两个表情同一系列的。

    传达完毕,把手机收起来,然后背着曹旺往他家的方向走去,等快到他家之后,宁舒就会把曹旺拍醒的。

    至于背着他到他家门口?

    呵,真以为她傻白甜啊。

    能背他到家附近,都是看在未来战友的份上,真见家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远处大厦的顶端,顶着一双死鱼眼的男人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敞开的绿色运动服随高楼的狂风胡乱飞舞,而在他脚下的地面,则流淌了一滩墨迹。

    “居然是掌握了‘画傀’的家伙。”

    死鱼眼男人不爽地咋了咋舌。但凡换一个人来,他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那人的命留下,结果最后追到这里的居然是一头画傀……亏他还特地暴露踪迹。

    “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眼中一闪而过一股暴戾的气息,而后伸手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喉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偏偏还都在这时候。”

    按照计划,自己现在本该迈入下一阶段的才对,结果也不知道底下的家伙突然发什么疯,意外频出。

    从昨晚开始,就有一头崇怪擅自离开了它负责的区域四处游荡,他用念种确认情况,可念种传来的信息又是一切正常。

    那就说明这头崇怪并没有遇到敌人。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相反,先例实在太多,反而不清楚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还得他亲自赶过去确认一番。

    如果只是子体的话,就没这么多麻烦了,死了就死了,反正过段时间就会再诞生一批,可偏偏失控的家伙是头母体,还是自己仅有的四头母体之一。

    这就让他颇感烦闷了。

    集中精神,感受下“念种”的位置,确保它仍在自己的搜寻范围后,死鱼眼的男人才拉上运动服的拉链,而后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于半空中彻底隐去身影,再也无法被摄像头捕捉。

    待到男人消失后,盘旋在高空的几架贴着“消声”、“隐形”、“神速”符箓的无人机才陆续回归正常的巡逻路线。

    与此同时,位于凰榕市郊外深山的作战指挥室里,身着简约唐装、百褶长裙的黄娉娉,手拿一把柄长1米的折扇,看着监控中的画面,嘴角微微向上,带起一抹无情无感的笑容。

    全然不像早上那位和蔼可亲、待人大方的黄老板。

    如墨玉般的木质扇骨,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手掌心,给人一种淡薄却又无法消去的精神压力。

    除少数几人外,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皆是大气不敢出,只得收敛神色,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工作当做。

    “教唔这是生气了啊。”蹲在地上吃着汉堡的男人,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欸,女人嘛,喜怒无常就对了,整天绷着个脸给谁看嘛。”眼角长有泪痣的美妇认同道。

    “都别贫了,不然到时候教主又得把我们派出去干脏活。”身形佝偻的瞎眼老人,手里把玩一串指骨做的念珠,嘴里念叨着不想干活的话。

    “要我说,与其让公家的废物们和那些老鼠玩捉迷藏,倒不如直接派我们出去大杀特杀得了!省时省力,还能给我找点乐子。”坐在悬浮于半空的巨型葫芦上,一袭血衣的少女语出惊人道。

    “杀心太重咯。”瞎眼老人摇头道。

    “去你的!四个人里面就你最没资格说我,老变态。”血衣少女呸了一句,由坐转躺,没过一会,就开始大喊无聊,而后又耐不住寂寞地开口说道:

    “你们说小宁舒现在在干嘛?”

    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三人回话,血衣少女也就不自讨没趣了,自言自语道:

    “早知道待在教里这么无聊,当初就该给小宁舒当读书丫鬟,这样好歹能一起去学校啊……”

    闻言,美妇笑骂一句:“想得挺美。”

    “都是罪徒,能有个清静善终的地方就是教主最大的仁慈了,别想太多。”瞎眼老人喃喃道。

    这时,蹲在地上吃汉堡的男人抹了抹嘴,站起身,目光透过混凝土墙壁和深厚的土地看向基地外的天空,肃然道:

    “要下雨了,该收网了。”

    说罢,便看着教主向他们四人走来。

    “动身吧,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四人当即摆正态度,点头说是。

    走在队伍最后,背起葫芦的血衣少女伸手拧了下前边男人的后腰肉,满脸“和蔼”的笑容,但语气却是咬牙切齿。

    “预知未来了不起啊!这么能装。”

    “Sorry啦~预知未来就是拿来这么装的。”

    果不其然,这欠揍的语气一下子就点燃了炸药桶,血衣少女当即手脚并用,像是头蟑螂一样爬到男人的身上,扯起他的头发。

    “扯头发就扯头发,你用枯萎术是什么意思?想让我秃顶是吧!”

    “我还没用呢!”

    “下来!”

    “去你妈的!不下!”

    听着身后二人的喧哗,走在前头的老者和美妇皆是满头黑线。

    而走在队伍前头是黄娉娉,则仍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扇骨拍打手掌心。

    她已经在考虑该用什么刑罚,来折磨那个敢对她妹妹出手的家伙了。

    明明距离上次还没过十年。

    无知者无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