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雨夜
夜色已深，乌云笼罩天空，彻底遮蔽了皎洁的明月，狂风席卷街道，吹得路旁榕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万籁俱静时，偶有卡车在无人的街道上驶过，伴随着碾压道路的轰鸣，乌云深处也适时传来压抑的雷声，从远到近。
而后大雨落下，冲刷整座凰榕城。
工地里的血水被雨水稀释、裹挟到最近的排水渠中，糜烂的血肉被城市里的夜行生物们分而食之。
蚂蚁们陆续搬家，鸟雀早早归巢，流浪的猫狗纷纷躲进能够挡雨的屋檐下。
夜晚行动的黑猫如雕塑般蹲坐在高台上，幽绿色的眸子看着眼前雨水顺着屋顶滚滚落下，形成一道道透明的水帘。
哗哗哗——
沙沙沙。
轰隆、轰隆……
无人之时，往日里隐于人潮喧嚣中的自然，再度回归此地，而依托于自然的各类存在，则在此刻陆续登场。
长有短翅的蟒蛇从自家阳台垂落到地，游动身子，如鱼得水般地在积蓄起来的雨水中游荡。
身披黄色雨衣的狼人在夜晚的无人街道上奔跑，时不时跳跃，一路上熟门熟路地躲避各种公路摄像头，令那矫健的身姿在大雨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夜鸦展翅，在大雨中恣意翱翔，哪怕顶着磅礴的雨水，也依旧能轻松地拍打翅膀，宛若漆黑的利箭，轻易刺破了雨幕的阻挡。
它们此次外出，除去舒展筋骨的缘故外，另一大主要原因就是清理负责区域内的不速之客。
自从上个月以来，外来势力就频繁出入凰榕，导致哪怕夜晚降临，他们也没法自由自在地外出闲逛。
而彻底融入了当地生活的他们，也不好越俎代庖，替官方人员清理这些外来的坏家伙。
毕竟他们变为人类生活的本意，就是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样既是图清净，也是防止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窥视。
自从建国后，妖类便极少出现在普通人的视野当中，哪怕偶有小辈马虎大意，在贪玩时被普通人发现并拍下视频。
事后也会被某组织用舆论和科学技术混淆视线，最终让互联网彻底淡忘、乃至遗忘此事。
建国后，不喜人类的妖，大部分都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继续过自己的隐世生活。
而喜欢人类的妖，则在和官方达成契约后化作人形，长时间定居在某片区域。
至于害人的妖？
大多在建国后的几年里被清理干净了。
在官方的有意隐瞒与疏导下，如今的人们已经彻底把妖当做古人见识短浅时的幻想产物，加上近年来个人媒体的泛滥，越来越多粗劣且毫无考究的视频也加重了这一趋势。
以往能被清晰记载在县志里的妖类特征，在网络上经过多次传播后，就演化出了数十个大相径庭的版本，更进一步模糊了妖的真实性，加重了妖的娱乐性。
由此引起的亚文化发展，更是让妖变得不再如古代那般令人生畏。
就像这位狼人，哪怕他毫无遮拦地在摄像头下频繁出没，事后监控视频被发到网络上传播，人家也可以轻松地以人类形态站出来，当面解释一句。
“只是比较拟真的兽装。”
然后知晓相应知识的人就会出来澄清，最后大家也就开点类似“也许人家是真的兽人，只不过现在是以人类形态出来解释也说不定啊？”、“不要装了，咱们都一样”、“在现场，我就是摄像头，这哥们当着我面变身”的玩笑。
如果这个话题热度较高，兴许还能被持续讨论一段时间，热度低的话，最多也就是引起喜欢这类事物的人讨论。
但不论讨论的人数多寡。
最终，也不会有任何人真的相信妖的存在。
融入进人类社会的妖们早已明白，现在的虚拟网络里早已真真假假、难辨是非，只要不犯下性质恶劣的罪行，自己的身份压根不可能暴露。
或奔跑、或游动、或飞行，陆续赶往尚未被彻底排除危险的区域，协助官方人员的肃清。
这也是他们日常活动资金的来源之一。
虽说吃祖上老本，也能逍遥个几百年，但成气候、能化形的妖，寿命自然不可能这么短浅，所以也得为将来长久的幸福生活考虑。
虽然白日里有属于人的工作，但奈何现在物价涨得厉害，工资却没跟着一起涨，只凭人类身份的工资实在是满足不了妖的胃口。
要还是几百年前的时候，想吃血食尚可自行在森林里狩猎，可现如今，繁茂的森林已经被钢铁代替，大势与律法压在头顶，导致他们既不能，也不敢随意去养殖厂里偷窃别人的财产。
曾经对他们而言堪比粪土的金钱，到了现代反而成了越多越好的宝物。
毕竟谁又会讨厌美食呢？
古代可没现在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以往那些颇具趣味的至宝，放现在看来连一部手机都比不过。
至于美食则算各有千秋吧……毕竟当年大批养殖的灵植灵肉，在现代早已没了赖以生存的环境与根基。
不过工业化后，调味品的层出不穷，倒是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食材上的缺陷。
待到灵气复苏，这些缺陷自然也会被一一弥补，不过到时候，人类的修士必然会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冒出。
待到新人成了气候，他们这些“临时的外籍安保”可就要没了收入。
趁着当下还有赚钱的机会，他们自然得勤快点，好在灵气复苏前积攒出足够的积蓄，到时候，要是运道稍好，没准实力和家底还能更上一层楼。
虽比不过那些有头脑能玩转公司、股市、基金等高效敛财途径的妖，但就像人各有志，每个妖也都有自己期望的生活。
身为蟒妖，柳白叶就想陪着自己的丈夫过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
从年轻貌美到年老色衰，再到器官衰竭自然死亡，最终合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倒也不用担心墓地选址，因为她早已打算将遗体合葬在昔日的洞府之内。
人生圆满后，她才会考虑以另一个身份开始下一段生活。
她并不打算重复寻找人类伴侣，毕竟有夫妻情谊的，一位就够了。
何况，能满足蟒妖欲望的人类可谓是极其稀缺，能不能找到下一个都是问题。
身为狼妖，岚风倒是一直像个普通人一样，从建国起就一直老实本分地工作到现代。
以极其低下的存在感，在人群之中活过百年，是那种“搬家了，邻居都要几天后才反应过来”的孤僻存在。
他当年就是因为性格孤僻才离开族群的，只不过后来机缘巧合地走上了修行路，并且在经历了些微不足道的风险后成功化形。
不过修行并没能改变他的性格，所以哪怕后来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也不影响岚风继续在人群中当个小透明。
直到几年前，他迷上了虚拟主播，并且在不久后自己也套皮出道了，用的虚拟形象，甚至还是自己本尊形象二次元化后的样子……
从此之后，他便像是敞开心扉了一般，开始主动接触起官方人员，并在每晚下播后，主动巡视自己家附近的区域，包括临近的三个城区。
理由……是他有观众生活在凰榕，而身为主播，保护自己的观众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是的，这理由听起来非常淳朴，淳朴到一种幼稚的境界，令人难以理解。
但岚风他是认真的，并且为此付诸了行动，直至今天，他已经五年如一日的完成了全勤直播，且在下播后继续巡视凰榕周遭，其心天地可鉴。
至于鸦妖宣晏，她……
呃。
因为年轻所以没能抵御游戏的诱惑终日沉迷甚至氪金到破产从而不得不找个来钱路子这种事情真的能说吗！
虽然现在是工作期间，但她脑子里还是忘不掉自己晚上玩Apex时犯下的猪鼻操作。
她那时候真的想换甲，但奈何1v1的残局太让她紧张，而她一紧张就维持不住化形……
用翅膀打游戏的难度大家都能理解的对吧？所以请原谅她当时的下饭操作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没演你们——”
可惜，等她用翅膀打完这行字时，队友早就退游戏了，连解释都没来得及，搞得她后几把一直心不在焉的。
如果大家都菜都摆都唐也就算了，但好巧不巧，队里刚好有位大哥全局都在C，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救了她们好几次，结束时拿的人头甚至比她和另一位队友加起来都多。
每每想到自己在决赛时化身超级厨师的操作，宣晏就不由得感到一阵窒息。
直到接到任务出门，她都还在回味先前的那场对局。
好在把视频录下来了，之后投到视频网站上再贴个寻人启事，希望能找到那位大哥好好解释下，自己那局不是故意打成那样的，也不是真的菜。
你哪怕骂她几句也好啊，那样她反倒没啥心里负担了，可整局下来那位大哥都在打字鼓励她们。
枪械装备大小电药品什么的都第一时间标记给她们，搞得她最后打输时莫名有了负罪感。
“唉。”
宣晏在半空中长叹一声，如红玛瑙般的眸子里，满是懊悔与自责。
“难受啊……”
心里难受着，但现实里倒也没消极怠工。
在半空中看到躲藏在阴影中的怪异后，便收束翅膀向下俯冲，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就直接用翅膀切割出足以致死的伤，而后再度起飞，继续在大雨中回味那场对局的种种细节。
今晚，某鸦怕是睡不好觉了。
万籁俱静时，偶有卡车在无人的街道上驶过，伴随着碾压道路的轰鸣，乌云深处也适时传来压抑的雷声，从远到近。
而后大雨落下，冲刷整座凰榕城。
工地里的血水被雨水稀释、裹挟到最近的排水渠中，糜烂的血肉被城市里的夜行生物们分而食之。
蚂蚁们陆续搬家，鸟雀早早归巢，流浪的猫狗纷纷躲进能够挡雨的屋檐下。
夜晚行动的黑猫如雕塑般蹲坐在高台上，幽绿色的眸子看着眼前雨水顺着屋顶滚滚落下，形成一道道透明的水帘。
哗哗哗——
沙沙沙。
轰隆、轰隆……
无人之时，往日里隐于人潮喧嚣中的自然，再度回归此地，而依托于自然的各类存在，则在此刻陆续登场。
长有短翅的蟒蛇从自家阳台垂落到地，游动身子，如鱼得水般地在积蓄起来的雨水中游荡。
身披黄色雨衣的狼人在夜晚的无人街道上奔跑，时不时跳跃，一路上熟门熟路地躲避各种公路摄像头，令那矫健的身姿在大雨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夜鸦展翅，在大雨中恣意翱翔，哪怕顶着磅礴的雨水，也依旧能轻松地拍打翅膀，宛若漆黑的利箭，轻易刺破了雨幕的阻挡。
它们此次外出，除去舒展筋骨的缘故外，另一大主要原因就是清理负责区域内的不速之客。
自从上个月以来，外来势力就频繁出入凰榕，导致哪怕夜晚降临，他们也没法自由自在地外出闲逛。
而彻底融入了当地生活的他们，也不好越俎代庖，替官方人员清理这些外来的坏家伙。
毕竟他们变为人类生活的本意，就是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样既是图清净，也是防止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窥视。
自从建国后，妖类便极少出现在普通人的视野当中，哪怕偶有小辈马虎大意，在贪玩时被普通人发现并拍下视频。
事后也会被某组织用舆论和科学技术混淆视线，最终让互联网彻底淡忘、乃至遗忘此事。
建国后，不喜人类的妖，大部分都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继续过自己的隐世生活。
而喜欢人类的妖，则在和官方达成契约后化作人形，长时间定居在某片区域。
至于害人的妖？
大多在建国后的几年里被清理干净了。
在官方的有意隐瞒与疏导下，如今的人们已经彻底把妖当做古人见识短浅时的幻想产物，加上近年来个人媒体的泛滥，越来越多粗劣且毫无考究的视频也加重了这一趋势。
以往能被清晰记载在县志里的妖类特征，在网络上经过多次传播后，就演化出了数十个大相径庭的版本，更进一步模糊了妖的真实性，加重了妖的娱乐性。
由此引起的亚文化发展，更是让妖变得不再如古代那般令人生畏。
就像这位狼人，哪怕他毫无遮拦地在摄像头下频繁出没，事后监控视频被发到网络上传播，人家也可以轻松地以人类形态站出来，当面解释一句。
“只是比较拟真的兽装。”
然后知晓相应知识的人就会出来澄清，最后大家也就开点类似“也许人家是真的兽人，只不过现在是以人类形态出来解释也说不定啊？”、“不要装了，咱们都一样”、“在现场，我就是摄像头，这哥们当着我面变身”的玩笑。
如果这个话题热度较高，兴许还能被持续讨论一段时间，热度低的话，最多也就是引起喜欢这类事物的人讨论。
但不论讨论的人数多寡。
最终，也不会有任何人真的相信妖的存在。
融入进人类社会的妖们早已明白，现在的虚拟网络里早已真真假假、难辨是非，只要不犯下性质恶劣的罪行，自己的身份压根不可能暴露。
或奔跑、或游动、或飞行，陆续赶往尚未被彻底排除危险的区域，协助官方人员的肃清。
这也是他们日常活动资金的来源之一。
虽说吃祖上老本，也能逍遥个几百年，但成气候、能化形的妖，寿命自然不可能这么短浅，所以也得为将来长久的幸福生活考虑。
虽然白日里有属于人的工作，但奈何现在物价涨得厉害，工资却没跟着一起涨，只凭人类身份的工资实在是满足不了妖的胃口。
要还是几百年前的时候，想吃血食尚可自行在森林里狩猎，可现如今，繁茂的森林已经被钢铁代替，大势与律法压在头顶，导致他们既不能，也不敢随意去养殖厂里偷窃别人的财产。
曾经对他们而言堪比粪土的金钱，到了现代反而成了越多越好的宝物。
毕竟谁又会讨厌美食呢？
古代可没现在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以往那些颇具趣味的至宝，放现在看来连一部手机都比不过。
至于美食则算各有千秋吧……毕竟当年大批养殖的灵植灵肉，在现代早已没了赖以生存的环境与根基。
不过工业化后，调味品的层出不穷，倒是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食材上的缺陷。
待到灵气复苏，这些缺陷自然也会被一一弥补，不过到时候，人类的修士必然会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冒出。
待到新人成了气候，他们这些“临时的外籍安保”可就要没了收入。
趁着当下还有赚钱的机会，他们自然得勤快点，好在灵气复苏前积攒出足够的积蓄，到时候，要是运道稍好，没准实力和家底还能更上一层楼。
虽比不过那些有头脑能玩转公司、股市、基金等高效敛财途径的妖，但就像人各有志，每个妖也都有自己期望的生活。
身为蟒妖，柳白叶就想陪着自己的丈夫过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
从年轻貌美到年老色衰，再到器官衰竭自然死亡，最终合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倒也不用担心墓地选址，因为她早已打算将遗体合葬在昔日的洞府之内。
人生圆满后，她才会考虑以另一个身份开始下一段生活。
她并不打算重复寻找人类伴侣，毕竟有夫妻情谊的，一位就够了。
何况，能满足蟒妖欲望的人类可谓是极其稀缺，能不能找到下一个都是问题。
身为狼妖，岚风倒是一直像个普通人一样，从建国起就一直老实本分地工作到现代。
以极其低下的存在感，在人群之中活过百年，是那种“搬家了，邻居都要几天后才反应过来”的孤僻存在。
他当年就是因为性格孤僻才离开族群的，只不过后来机缘巧合地走上了修行路，并且在经历了些微不足道的风险后成功化形。
不过修行并没能改变他的性格，所以哪怕后来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也不影响岚风继续在人群中当个小透明。
直到几年前，他迷上了虚拟主播，并且在不久后自己也套皮出道了，用的虚拟形象，甚至还是自己本尊形象二次元化后的样子……
从此之后，他便像是敞开心扉了一般，开始主动接触起官方人员，并在每晚下播后，主动巡视自己家附近的区域，包括临近的三个城区。
理由……是他有观众生活在凰榕，而身为主播，保护自己的观众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是的，这理由听起来非常淳朴，淳朴到一种幼稚的境界，令人难以理解。
但岚风他是认真的，并且为此付诸了行动，直至今天，他已经五年如一日的完成了全勤直播，且在下播后继续巡视凰榕周遭，其心天地可鉴。
至于鸦妖宣晏，她……
呃。
因为年轻所以没能抵御游戏的诱惑终日沉迷甚至氪金到破产从而不得不找个来钱路子这种事情真的能说吗！
虽然现在是工作期间，但她脑子里还是忘不掉自己晚上玩Apex时犯下的猪鼻操作。
她那时候真的想换甲，但奈何1v1的残局太让她紧张，而她一紧张就维持不住化形……
用翅膀打游戏的难度大家都能理解的对吧？所以请原谅她当时的下饭操作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没演你们——”
可惜，等她用翅膀打完这行字时，队友早就退游戏了，连解释都没来得及，搞得她后几把一直心不在焉的。
如果大家都菜都摆都唐也就算了，但好巧不巧，队里刚好有位大哥全局都在C，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救了她们好几次，结束时拿的人头甚至比她和另一位队友加起来都多。
每每想到自己在决赛时化身超级厨师的操作，宣晏就不由得感到一阵窒息。
直到接到任务出门，她都还在回味先前的那场对局。
好在把视频录下来了，之后投到视频网站上再贴个寻人启事，希望能找到那位大哥好好解释下，自己那局不是故意打成那样的，也不是真的菜。
你哪怕骂她几句也好啊，那样她反倒没啥心里负担了，可整局下来那位大哥都在打字鼓励她们。
枪械装备大小电药品什么的都第一时间标记给她们，搞得她最后打输时莫名有了负罪感。
“唉。”
宣晏在半空中长叹一声，如红玛瑙般的眸子里，满是懊悔与自责。
“难受啊……”
心里难受着，但现实里倒也没消极怠工。
在半空中看到躲藏在阴影中的怪异后，便收束翅膀向下俯冲，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就直接用翅膀切割出足以致死的伤，而后再度起飞，继续在大雨中回味那场对局的种种细节。
今晚，某鸦怕是睡不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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