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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 少年心肠

    萧、灵二人惊诧无比。要知道武学变化万千,绝非一朝一夕可得,似烟云掌这类上乘武功,更须几十年不断的苦心钻研方能有成。而沐怀兰不过看了两次,使将出来,即可比肩自己十几年的师承正统,怎能叫人相信!

    但他们亲眼看见,自是千真万确,不得不信。司马灵叹了口气苦笑道:“唉,师哥,朗爸说过高人面前不要显摆武功,否则被人一眼看透,自己反遭其害,我一直不信。想不到世上真有如此聪明绝顶之人。”

    其实沐怀兰自见识了这样一门掌法之后,打心底由衷佩服,多年来常常苦思钻研,力求形神具备,要复刻当年神技,哪里是随便学来的?但饶是如此,也须得有过人天资才能做到。

    萧玉树眉头紧锁,不肯死心,又问:“你自称见过家师,可师父已经十年不曾涉足江湖。你倒说说他老人家是什么模样?”

    沐怀兰思索道:“我见尊师确实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犹记得尊师朗目疏眉,高颧崖面,不苟言笑,甚是威风。”

    萧玉树见他说中了师父的样貌,也只得相信他所言不虚,那见招学招的本事自然也是真的了。心里凉了半截,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对司马灵道:“师妹,你把扇子还给他,我们走。”

    司马灵却道:“不,他虽然不是成心偷学,但终究还是偷学了。他偷了咱们烟云派的武功,我才不过拿了他一把扇子,算得了什么?咱们的烟云掌何其精妙绝伦,说起来他还欠着我们呢。”说罢拉着萧玉树一起出门。跨出门时回眸一笑,手持折扇,微遮半面。

    沐怀兰也微微一笑,抬起左手,手中举着一支玉镯,正是一直戴在司马灵手上的那支。原来他刚才显露烟云掌的功夫只不过是掩人耳目,暗中却早已从她手腕上摘下镯子。司马灵脸上微红,含笑离去。

    待萧、灵二人走出酒楼,石全、吕清、卫玹等人虽然表面上好汉不屈,愤愤不已,但心底也都暗暗地松了口气。石全带人将几位不幸丧命的弟兄抬去后院,安放尸首,其余各人包扎伤口,收拾残局。

    卫玹将卫渟、卫渊、和钟书明都从阁楼上接下来,见他们都平安无事,放心之后,不禁发怒道:“偷看帮派斗争是好玩的吗?你们不好好跟着阿娘,来这里做什么?”

    卫渟低头道:“我自是知道危险的。可是又放心不下父亲,想着危难时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这才躲在阁楼里。渊儿是跟着我上来的。”

    卫玹斥道:“胡闹!你能帮上什么忙?”但见她一片孝心,心里已经软了,坐了下来。卫渊突然扑上来搂住卫玹的脖子,叫道:“阿爸真厉害!真威风!”

    卫玹有些错愕,苦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阿爸被人家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厉害什么?”

    卫渊认真道:“阿爸明知道不敌,但面对坏人还是挺身而出,比打得过更威风!”

    卫玹看着儿子小脸儿,见他说的真挚,心底涌出一阵欣喜,微笑道:“你虽然说的威风,但千万要记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远也别自恃本领高强,就轻忽大意,骄傲忘形。”卫渊点头道:“是,孩儿记住了!”

    卫玹点点头,突然看到钟书明站在卫渟身边,脸色又沉了下来,冲他厉声问道:“书明,你不是跟着外公们走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

    钟书明脸上一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忘了钱袋……不,是忘了本书……”说这望向座位,却哪里有什么钱袋书本?

    卫玹早猜到他为何去而复返,暗骂一句:“小贼色胆包天。”哼道:“也罢。现在酒楼里乱糟糟的,正需要人手,你既然来了,就留下帮忙吧!”

    钟书明本来有点惶恐,听见要他留下来,不禁一喜,忙说:“是,多谢大伯!”

    卫玹挑眉道:“让你帮忙,你谢什么?”又对卫渟道:“渟儿,你带着渊儿去后院找你阿娘。你们消失了这么一会儿,她该着急了。”

    钟书明见卫渟要走了,满脸高兴顿时化作失望。他所以去而复返,正是担心卫渟和卫渊的安危。卫渟年方二八,娉娉袅袅,钟书明自然关心她多过卫渊一点。眼下迫于卫玹威严行将离别,不由得垂头对卫渟道:“表妹……表妹方才不顾自己危难,出手救我,小生没齿不忘!”

    卫玹正想骂他两句让他滚蛋,却听见身后一人缓缓拍手,轻声道:“德不孤,必有邻:卫家姑娘奋不顾身,钟贤弟感恩怀德,好不令人感动!”说话之人言笑晏晏,正是沐怀兰。

    卫玹这才想起来是沐怀兰击飞了萧玉树所发暗器,救了女儿的性命,急忙道谢:“刚才全赖沐公子救了小女,卫玹不胜感激。”又对卫渟使眼色,让她谢过恩人。卫渟脸上一红,远远地道个万福,说:“卫渟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沐怀兰回礼道:“小可见姑娘义勇过人,不让须眉,敬服无伦。姑娘英姿飒爽,年少芳华,谁又忍心见你受伤?归根结底,是姑娘吉人天相,姑娘又何必言谢。”

    卫渟听得脸上发烧,低头牵起卫渊的手,急匆匆地走了。两人一下楼,卫渊就问道:“阿姐,你怎么不多和人家说几句话?咱们难得进一次城,下次可不知道是几个月以后了。”

    卫渟好笑道:“你懂什么?我是未出阁的姑娘,当着那么多人,怎么能和他多说话?”

    卫渊道:“那么私下里就可以说了?”卫渟轻声喝道:“胡说八道!谁要私下说话了?”说完脸上又是一片绯红。

    卫渊又道:“可是那位司马姑娘和萧玉树就说了好多话,为什么她能说,你却不能?”

    卫渟轻哼一声:“世上不规矩的人多了,咱们可不能净学他们。”

    卫渊却道:“要是咱们必须守规矩,他们却不用守规矩,岂不是被他们占了便宜?”

    卫渟知道这个弟弟人前装的乖巧,私下里却心眼儿颇多,突然感到有责任好好教导。于是板起脸正色道:“阿娘是怎么教你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家都守规矩才能凡事公平,才能和和气气,言行得体,以理服人。不守规矩的人,迟早会吃大亏。”

    卫渊笑道:“这怕不是跟书明表哥学的。”卫渟也被这句话逗笑了:“我可背不出那么多经典来。真活得像他一样处处计较,也太烦人。”

    卫渊道:“表哥空学那么多大道理,不还是被人打的脸都肿了?要我说应该少看点圣贤书,像阿爸一样无拘无束,多逍遥自在。”卫渟责斥道:“不许胡说!回头告诉阿娘你不要看书,不守规矩,看她不罚你抄书。”

    卫渊吐了吐舌头,道:“我守还不成?你可别和阿娘说。”顿一顿又道:“阿姐,你看那个姑娘就没丝毫顾及,和沐公子说说笑笑的,转眼沐公子就以扇相赠。你想呀,她就算以后看不到沐公子也不要紧,只要看到扇子,就能想起他来,这可多好。”

    卫渟蹙眉道:“他不是送扇子给她,是……是被那姑娘抢了。”

    卫渊不依不饶道:“沐公子武功那么高,既然能从萧玉树手里抢回来,怎么会抢不过那个姑娘?再说他自己还偷偷拿了那姑娘的一块玉镯子,我看也没打算还回去。”

    卫渟心慌意乱,问到:“哪有这事?”卫渊得意道:“他们动作虽然快极,但我却看得一清二楚。你若不信,咱们大可以回去问他。”

    卫渟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两人见到吴氏,卫渟立刻把卫渊不愿守规矩的话告了。吴氏将脸一板,罚卫渊抄写“学而篇”三遍,写完之前不许吃晚饭。

    今日有惊无险,全赖沐怀兰出手相助。石全、吕清、卫玹收拾一阵后,邀请沐怀兰在雅间入座,好酒好菜供应。几杯下肚,石全道:“今日要不是沐兄弟相救,石泉帮可就大难临头了!沐兄弟年纪轻轻,却有一身惊人武艺,更兼侠肝义胆,令人钦佩!不知沐兄弟从何处来?到杭州做什么?”

    沐怀兰道:“小可庐州人士,自幼父母早亡,随义父游历吴越,居无定所。途中得遇明师指点,良缘难逢,既便辞父从师。先师自在逍遥,不拘一处,虽出身西域,却喜中原山河绣锦,优爱江南之美,因此自号‘东游子’。先师曾带在下遍旅九州,但于一年前勘破真道,辞世仙去。此后我寻访义父,却在数月前得知义父也已去世,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只好信步重游故地。旧景钩忆,然而景色依旧,先师和亲人却都离我而去。从此随遇即安,无牵无挂,倒也怡然自在。今日行至贵店门前口渴讨了杯茶喝,这才结识诸位。想必是缘分早定,小可幸甚之至。”

    石全闻言暗喜,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向吕清看了一眼。吕清心知肚明,便道:“沐兄弟怀伤难解,只因为不知道前程何在。其实你身怀绝技,大有前途,眼下正是施展的时候。如果不寻得一好去处落脚,这满身才干倒实在可惜了。”

    沐怀兰微微点头。吕清见状又道:“在下虽然没什么学识,但总算比兄弟略长几岁,有几句话想说与你听。”

    沐怀兰谨道:“小可洗耳恭听。”

    吕清道:“杭州地处吴越之要,东临大海,西傍山湖,冬暖夏凉,鱼米丰盈,真似人间仙境。也正因为如此,盘踞在此的十几个帮派都想分一杯羹,彼此相争不下,连各帮内部也逞强斗狠,不能容人。不过自古乱中出英雄,此时若能有一人震慑群雄,平定纷乱,一统西湖之郊,无论对人对己,都是功德无量。我看沐兄弟年轻有为,且心怀侠义,武功卓绝,如果你有这番心思,平定杭州的帮派之乱不在话下。”

    沐怀兰摇扇微笑道:“吕兄要我以一己之力平定钱塘众帮,也太看得起小可了。”

    石全插嘴道:“不错,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沐兄弟虽然走遍大江南北,毕竟年轻了些,这人心险恶、阴谋诡计只怕还见识不足,需要一伙儿人一起出谋划策才行。若是沐兄弟不嫌弃,石泉帮上下亲如手足,帮规严谨,尤其最重义气。若得沐兄弟相助,他日渐渐壮大,必能成为杭州大帮,到时候一统杭州,绝非难事。”

    卫玹也插嘴道:“兄弟卫玹从前在石泉帮多年,深感大家伙儿义气深重。虽然已经十年未见,然而今日那姓萧的小子大闹‘聚八方’,石泉帮面对滔天大难,却能同心同德,情义丝毫不减当年。”

    沐怀兰仍旧摇扇微笑,低头不看别人,似在思索,又似在回避。吕清道:“沐兄弟可是觉得石泉帮人少势弱,不能成事?”

    沐怀兰道:“绝非如此,吕兄言重了。”他虽没承认,在旁人看来却是如此。毕竟石泉帮刚刚才被一个萧玉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多亏了沐怀兰才捡回一命,如今居然要人家舍身加入,未免太没底气。石全、卫玹也都颇觉为难,不知该如何劝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