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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 停杯投箸不能食

    石全乐呵呵道:“那黯玉扇始终不离石泉帮左右,看来是天意如此。”

    卫玹想了想觉得奇怪,问道:“那苏鉴为何不直接用扇子下注,却要来我当铺换银子?岂非多此一举?”

    吕清笑道:“这苏鉴也是多了个心眼。他若直接用扇子下注,只怕今夜便输个精光,不易取回;若是当成银钱,一来可以继续赌博,二来就算输了也不至于立即丢失扇子。只要他家里人一个月内取来赎金,便不至丢失。”

    石全哈哈大笑:“这些人嗜赌如命,总想着留个退路,其实早在进入赌场的那一刻便注定要将全部身家陷在这无底洞里。就算他家里人搬来金山银山也填不满,等他赌红了眼,哪里还记得那扇子?统统都要下成赌注。这些事情我见得多了。二位贤弟无须多虑,那扇子定然赎不走的。”

    卫玹见石全喜不自禁,三句话不离黯玉扇,不禁心中一动:“莫非大哥不是为了钱,而是想要扇子?哥哥们固然诚心待我,但想要扇子这一层却不好说破。”

    于是干脆道:“这扇子千好万好,在小弟手中全然无用。若此人最终还不上钱,叫小弟得了扇子,小弟愿以两千两黄金让给大哥。”

    那黯玉扇价值连城,至少可以抵黄金万两,两千两黄金一点也不贵,只不过赚回当铺的本钱而已。石全当然清楚,大喜过望,抓着卫玹双手道:“贤弟当真愿意?”

    卫玹道:“两千两黄金已是享不尽的富贵,大哥待我恩重如山,这些年我也没为本帮出力,勉为补偿,犹似不足!”说的极尽客气。

    石全唤来钱有道,让他取出四千两银子。钱有道吓了一跳,多问了一句:“大哥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石全道:“我自有妙用,十万火急,你尽快取来!”

    钱有道见他不是开玩笑,一脸小心地去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已回来,手里捧着一匣宝盒,打开一看,盒中厚厚一层红锦,锦上端放五只酒碗般大的金元宝,每只足有五十两,还有几块小的金元宝。匣边叠放厚厚一层、约百来张银票。钱有道说:“店里金子不多,只有这三百两,因此只能用百张十贯的银票凑足。大哥若要金子,需得等我去一趟交子铺。”

    石全道:“这样就行,辛苦钱兄弟了。”等钱有道走了,把宝匣交给卫玹,嘱咐道:“四弟拿到扇子后赶紧回来,我这里有不少藏宝之处,当比你的铺子安全。”卫玹答应一声,连连道谢,急忙去了。

    卫玹走后,石全叫来张开、李塘,对他们说:“你们跟着四弟看他铺子所在,但不要进去。等苏公子出来,便悄悄尾随他。如果他往柜坊来,就不必做什么;但若他去了别处,你们一个回来报信,另一个继续跟踪,那人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一一记下。”两人得令而出。

    吕清道:“大哥不必这样紧张,我想那苏公子嗜赌如命,定然回来,不把最后一文钱输净绝不会走。”

    石全摆摆手道:“我也觉得他一定回来。我这样安排是怕他通知其父苏淮。”

    吕清顿时明白了石全的意思,点头道:“大哥所虑周全,若是他有意无意地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到时候不止苏淮自己,甚至踞湖七子都将造访,虽然按照当票和四弟与我等之约扇子已属我们,也难保不被苏淮再夺回去。”

    石全轻声一笑,道:“只要他回来柜坊,我们就让他一直在这里赌一辈子。这人一赌起来如痴欲狂,又极怕他老子知道,我只要每日送他百两银子,担保他不离开半步。”

    赌场最善欲擒故纵之计,每每初始让赌客赢些小利,勾出赌欲,虽然很快就输多赢少,但赌上头后输的越多,反而赌欲越盛,越是没钱,越要挖空心思弄钱来赌,天下嗜赌之人都是如此。若他当真一点钱也没有,瘾劲儿过后,反兴许或能清醒过来。因此赌场老板便要在没钱之时送钱给他,一定让那人越陷越深,一生再也无法自拔。

    吕清觉得此法利用人性贪欲,是在人心破口处下药,过于阴毒,始终觉得不妥。但若不这样,又不杀他,要想让他永远不见家人,只有囚禁起来。岂不更加残忍?

    突然有人轻声急叩大门,石全喜道:“四弟回来的好快!”亲自去开,刚打开一道缝,门外那人疾步闪进,反手扣闩,轻声道:“石帮主,此地已被团团包围,千万别让兄弟们出门。”

    石全吃了一惊,定睛看去,见他衣如青山,发如流川,竟是沐怀兰。石、吕都惊喜不已,但听他语速急切,面色凝重,忙问:“沐兄弟何出此言?”

    沐怀兰道:“小可自与吕兄辞别后,出城向嘉兴方向东行,远远看见一行几十人身穿黑衣,鬼鬼祟祟,沿小路匆匆向杭州而来。他们个个肩画云图,足缠沙袋,都是金沙帮的人。我发觉这些盐枭足上包沙以为暗器,用来迷人双眼,皆是下三滥伎俩,此来杭州定有所谋,便悄悄尾随。入城后他们向南北分作两队,我分身乏术,只跟着向南行的一伙,不料最后竟回到了聚八方的门口。此刻足有四十人手持强弩伏在对门‘川元面馆’的楼顶,西北、东北各有十数人携长弓藏身。另外还有二十来人守在两侧弄堂之中。小可唯恐众兄弟中了圈套,因此特来警告。”

    说罢解下背后长剑,送到吕清手里,笑言:“想不到这么快就物归原主。情势凶险,吕兄只怕少顷便须用剑,但这一次却有好剑可用。”又问石全:“石帮主此地可有后门?只不知敌人是否也设了埋伏。”

    石全听到“向南北分作两队”时,便已感到不安,听沐怀兰说完前门阵仗,更是眉头紧锁,道:“前门向南,后门正是向北。如此听来,想必也有埋伏了。这么多人,又有强攻硬弩把守,只怕不能出门了。”

    吕清道:“他们白天来探明了虚实,今夜这般阵仗,绝不会只围不攻。这里又不是山上营寨,抵御不得,需要早做打算。”

    沐怀兰点点头道:“常言道‘狡兔三窟’,不知帮主可否有密道?”

    石全稍一迟疑,还没说话,前门又传来敲门声。众人顿生戒备,石全凑近问道:“是谁?”门外叫道:“大哥,我是卫玹啊。”

    石全打开一道缝,抓住卫玹手腕拉进门里,同时朝外扫了一眼。一瞥之下看不到什么动静,但附近安静异常,临近几家面馆、酒肆竟然都关了门,行人也是极少。石全于是确信沐怀兰所言不虚,连忙关上大门,转头问卫玹:“那东西……”

    卫玹微微一笑,拍了拍胸口。石全心中大喜,点头道:“好!”但随即又苦笑道:“只是如今这里反倒更危险,早知道便不该让你回来。四弟既然来了,别无他法,跟着我们走吧,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卫玹一脸困惑,不知所云。

    石全来不及多说,转身对大堂众人道:“沐兄弟所说不假,前门已不能走。小钱,你去收拾银两珠宝;杨峰去把大伙儿都叫来,拿上兵器;张鹏,锁死后门,并将各房都点上灯;刘魁、大牛,你二人力壮,烦劳背着辛、马两位受伤的弟兄。”

    略一沉吟,又对吕清道:“二弟,为兄又要请你冒险了。”吕清凛然道:“小弟万死不辞!”

    石泉帮一路走来,经历过许多艰难险阻,其中石全固然出力最多,但许多次关键危机都是靠吕清解救。两兄弟出生入死,早已不用多说,四目相接,一笑会心。

    石全道出计策:“密道之外没有马匹,我们纵然一时得脱,偷出城外,但没有马匹,迟早会被敌人追上。唯有二弟留在此地,等我们逃脱之后,再驭群马突出重围与我等在城外汇合。”

    沐怀兰认为不妥,道:“此事太过危险,若敌人察觉异样,早一刻杀进来,吕兄一人如何抵挡?不如让小可代劳!”

    石全摇了摇头,吕清接过话反问:“沐兄弟你一个人怎么带着十几匹马与我们汇合?”

    沐怀兰一怔,哑然失笑:“确然不能。但反之亦然,吕兄又有何高招?”

    吕清笑道:“我有一匹乌骓宝马,赢自马王段景安之手。那段马王有一招绝活儿,便是在马群中训练一匹头马,只要主人骑在此马背上,一声令下,便可号令马群。他输给我这匹乌骓之后,我以一对和田玉狮子相赠,得他传授训练头马的秘诀,这匹乌骓便成了我们这里的头马。但只有我亲自驾驭,才能有此奇效,故此人非我不可。”

    沐怀兰提出与吕清一起留下,吕清却道:“我这任务虽然危险,但门外有何等样敌人我已略知一二,凭我的本事脱身还不难。众兄弟们虽然走了密道,但并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察觉,若中了埋伏,还要依仗沐兄弟助大哥一臂之力。”

    石全道:“没时间了,大家不要犹豫,快随我来!”

    众人都拿好了兵器,石全带头冲入火房。卫玹一头雾水,但见大伙儿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松懈,便也紧随其后。石全推开火灶,翻动石墙,赫然出现一条漆黑的地道。众人举起火把,弯腰潜入,因为地道高不足五尺,宽限一人,地下又不平整,走起来十分艰难。吕清等弟兄们都进去了,从外面关好密道,自去马房等待约定的时辰。

    地道弯弯绕绕,时高时低,难辨方向。众人走了约莫一炷香,队伍突然停下,石全在最前面喊:“到了!”随即吱呀一声,似乎打开了一扇木门,但不见亮光,大伙儿仍旧依靠手中火把摸索向前。等卫玹来到出口,才发现这一边的出口开在头顶,上方吊着一条软梯,手足并用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