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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 暗箭环伺心怵然

    此时已有七八人爬了上来,手头上只有三根火把,虽不很亮,但依稀可见他们身处室内。石全摸黑走了几步,点亮了烛灯,这才看清原来他们站在一间正房当中,地道的出口就在房间的地板上,平日上面铺着一层厚大的毛毯,外人决看不到。

    房间正中乃一面玉石白墙,悬镜垂书,写的是一首七言绝句,诗末署名“和仲”;左侧竖一道山水屏风,屏风后摆着一张书案,再往里则是寝室;右侧放着一张花梨太师椅,背后挂着一幅西湖初雨图,书格上满是落灰的书册,还有一盆枯死的吊兰,竟是一间十分雅致的宅子。只是四处积灰,显然早已无人居住。

    卫玹向正爬上来的人伸手拉扶,忽闻听两声刃击,转头看向门外。石全也听见了,脸上变色,大步冲到门口。还未开门,却听得门外“蹭蹭”脚步作响,跟着“撕拉”一声,两柄长刀破门窗而入,石全急忙侧身,险些被砍。

    这一下屋内众人尽皆失色。石全一声大喝,拳力穿破木门,将门外右侧挥刀者一拳击倒;左手抓住门内刀柄部分,左脚同时横踢,将另一人也踢飞出去。

    大门早已破裂不堪,石全干脆推倒,走出门外,见地上二人都穿黑衣,肩上云图,足腕附袋,果然是金沙帮的人。

    卫玹再一抬头,登时惊了:除那刚刚倒地的二人,院子里已有四具尸体,三具黑衣,一具粗麻布,那穿麻衣的正是石泉帮的一位弟兄。远处人影纷乱,刀剑铮铮,东西厢房都门窗大开,婆娑灯火之中似乎血迹斑驳。显然刚刚有一场恶斗,而且尚未结束。

    石全单手搂着那位死去的弟兄的后脑,大拳捶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野兽般一声恶呜,立身旋肩,手挺方才夺来的长刀,左右挥动,地上两名金沙帮黑衣人还没起来,已然身首异处。他大喝一声,发足向刀剑声来处狂奔。卫玹叫了一声:“大哥且慢!”哪里叫得住?

    石全知道此地已被敌人攻破,敌人到底有多少,有没有埋伏,全然不知,处境极其危险。但帮中弟兄惨死,远处尚有人幸存,怎能不救?石全跨过地上尸体,越过水井,在井沿上一踏,借力飞跃,挥刀劈下。这一步极远,敌人正和一名石泉帮弟兄缠斗,丝毫防备也无,从左肩至右肋被一刀劈成两段。

    那位弟兄叫道:“大哥!”石全定睛看去,发现竟是李塘。他抓着李塘肩膀问道:“好兄弟!还有多少敌人?”

    李塘道:“东厢三人、前堂更多。大哥,是张开,是张开!”最后两句嘶喊,已带了哭腔。

    石全见他悲愤交加,大喊张开的名字,已猜到几分,一颗心顿时沉了。黯然道:“我让你们去跟踪苏鉴,发生了什么?”

    李塘怒道:“我们一路跟着苏鉴,见他直奔这里,便如大哥所说什么都没做。半路张开借口买酒,让我先跟着苏鉴回来。谁知张开刚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群黑衣人便找上了门。当时我还担心张开遇害,冲去房间找他,谁知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我呆了半晌,见枕头下有张纸条,拿出来看,上面……上面写着……”说到这里突然哽咽起来。

    石全低声问:“写着什么?”

    李塘吞了口唾沫,流泪怒道:“写着‘对不起了兄弟’!大哥,这内奸还敢叫我兄弟!”

    石全闭目长叹,深吸一口,道:“咱们先杀退敌人,等会儿再说!”说罢将脸一横,提刀奔向东厢。一阵挥舞,灯火熄灭,房里很快只剩一片寂静。少顷,石全提着血红的刀头走了出来,还扶着一名受伤的弟兄。

    此时卫玹、沐怀兰、钱有道等都已到齐,李塘见来了这么多人,反而吃了一惊,问道:“大哥,怎么弟兄们都来了?”

    石全道:“敌人两头围攻,我们以为这里安全,才从地道过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这么说来那位公子……”

    李塘不等石全多问,立刻答道:“那公子被随同的两个护卫保护着杀出重围,不知去了哪里。”

    石全又问:“骑马没有?走了多久?”李塘答道:“三人都骑了马,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但不知往什么方向去的。”

    石全心想:“此时再去追多半徒劳无功,而且太过冒险。他死生由天,苏淮来不来要扇子更是遥远之事。眼下金沙帮欲灭石泉帮而后快,在此当头,可丝毫犹豫不得。”

    心意一决,当即大喊:“此处不可停留,李塘带三名弟兄去取马匹,有多少取多少。沐兄弟在后掠阵,其余弟兄们随我杀出门去!”

    石全、卫玹带头杀出。谁知一直奔到大门之外,除了七八具尸体,再没看见敌人。

    石全恍然大悟:“他们只在这里留下了几人,对付李塘确实足够,却不料我们从地道杀了出来,其他的人都去追苏鉴了,正好让我们逃出生天!”

    卫玹眼神极好,黑暗中看到有一具尸体还在呼吸,急忙奔去扶他起来。那人体宽健硕,比卫玹有过之无不及,但身上受伤甚重,还有一把剑插在左胸,虽然一时不死,但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石全看了一眼那人的脸,俯身问道:“你家公子怎么样了?”

    卫玹这才猛地想起来,这人正是苏鉴的贴身护卫之一。他此刻气若游丝,眼神迷离,嘴唇微微颤动。石全扶着他双手,附耳去听,只听见:“…出城…出不去…太多人…”他话不成句,又说了几句,伸手指向背后。石全望去,什么也看不到。

    卫玹却突然道:“大哥,对面房顶上有人!”

    话音刚落,耳畔数只飞箭呼啸而过,一名弟兄大叫一声,腿上中箭,血流不止。紧接着乱箭齐发,石全等急忙退回前堂,关闭了大门。片刻功夫,已有三人中箭,所幸都避开了要害。

    卫玹从门缝向外张望,数清了对面屋顶上共埋伏了七人,但左右两侧的屋顶上又有七人,一共十四人,手里都有弓弩。

    石全看着地上的死尸,灵机一动,道:“沐兄弟,四弟,咱们三个抱着尸体作挡箭牌,分三路杀出去,将埋伏的弓弩手都杀了。”两人一齐道好。

    其实卫玹心里有些嘀咕,怕自己这些年身宽体胖,武功退步,拖了两位哥哥的后腿,但此刻哪有退缩的余地。三人各抱一具金沙帮人的尸体,负刀剑于背,同时冲出大门。

    他们一出来顿时遭受箭矢攻击,但幸亏都被尸体挡住。沐怀兰一马当先,虽然抱着一人,脚下却丝毫不缓,双膝运气上跃,踩着门墙屋檐,三两步便登上屋顶,将尸体一扔,拔出长剑,月光反照,冷光倾泻。转瞬之际屋顶上便多了七具尸体。

    石全虽然比沐怀兰慢了一些,但也很快料理了对手。卫玹这边屋顶只有三人,他使出云溪剑法,长剑捷动,先刺穿一人。随后躲开射来的一箭,纵身疾攻,将第二人也一剑砍倒。

    第三个人见状不好,一边后退,一边强弩连发数箭,卫玹只好重新抱起尸体掩护。那人趁机跳下屋顶,上马欲逃。卫玹紧跟着跳下,大喝一声砍中后背,那人惨叫翻落马下,被卫玹一剑封喉。

    卫玹牵过马匹,回到雅宅正门,看到门上高悬匾额,写着“六井居”三字。心奇道:“听闻当年苏通判修缮六座城中水井,大利民生,有一富商倍受感动,捐了一座宅子送给苏通判。莫非竟是这里?”

    石全见他手里牵着一匹马,欢道:“加上李塘找到的两匹,这下总算有三匹马了。辛、马两位弟兄各乘一匹,成兄弟刚才腿上受伤了,也乘一匹。咱们速去城东与二弟会合。”

    先前那胸口插剑,奄奄一息的护卫挣扎着爬过来,似有话要和石全讲。卫玹忙扶他到石全身边,那人强振精神道:“好汉,烦你通告我家老爷……是司马……是司马家的人!”

    石全明知故问:“你家老爷是谁?”

    那人便是多说半句也难,咬牙坚持道:“无锡梅山……千雨庄!”

    那正是踞湖七子之首苏淮的住处。石全心中一凛,应道:“好!‘是司马家的人’这六个字,我记住了。还有别的吗?”

    那人强撑着一口气,再也憋不住了,余力只道:“公子生死未卜……拜托了……”说罢身子一软,死在了卫玹怀里。

    石全心想:“我自己尚处危难,又不知你家公子去向,拜托我有什么用?你虽忠心可嘉,我却爱莫能助。”叹了口气,见几名伤患都上了马,大手一挥,喝道:“把尸体都抬出去,扔到河里!然后赶去城东小道!”

    一行人几乎每人扛了一具尸体,通通扔到杭州中河里,然后过桥向东急行。石全、卫玹在前,钱有道居中策应,沐怀兰在后掠阵,此刻已是亥时,闹市虽然依旧灯火通明,但他们穿过地道后已身处城南,一路都是普通民舍,多半已熄灯就寝。虽然二十余人通行极其显眼,倒也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