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二起案子
一切准备就绪，高远的第二个猎杀目标的生命已经越来越危险了。高远相信，这次杀人，肯定会和第一次一样那么成功。
七点的时候，高远已经在他家小区楼下等着了。由于他家这条街道两侧都有监控，高远也不想冒险坐出租车来，这样一直在路边站着也很可疑。所以他的车一定是出现在监控中了。也就是说，他这一次无法逃过警方的视线了。不过高远完全不担心这一点。他早就准备好了警方找他谈话了。只要所有回答都是对答如流，表情管理得当，警察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把整个案子做得没有破绽，让警察没办法查出任何线索，就像第一次的许立冰案一样那么漂亮。
高远在等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样了。那个孩子长得很漂亮，看上去也很听话、很懂事。真希望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母亲死去而过于悲伤。高远知道，自己这第一次杀人干得有点儿太仓促了。他甚至都没有去了解这个女人是不是经常虐待孩子就下手了。万一这个女人一直是个好妈妈，那可就是干错了一件事。不过既然已经干了，就没有办法后悔了。他必须接受这个结果。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平时对孩子不错，那他不光是滥杀无辜，甚至还牵连到了孩子和孩子爸爸。
但以后不会了。高远相信，有了这个小黑的帮助，自己一定以后就不会杀错人了。虽然他并没有告诉他他到底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多有家暴现象的人员名单的，但是高远现在已经很信任他了。至少这第一个名单是真实的。黄启峰的确经常欺负老婆，打骂孩子。在晚上，他都能经常听到那家人的哭泣声。高远知道，正是家庭成员的一再纵容和邻居的若无其事，导致了家暴现象的愈演愈烈。高远实在是容忍不了这种禽兽一般的人。这种人，真应该下地狱。
时间过得很快。七点五十六分的时候，黄启峰步行回家了。他家离公司不远，所以黄启峰每天都是步行回家的。高远的车，故意停在他家的必经之路上。黄启峰越走越近了。高远的心脏开始狂跳，他手中的电击枪都被他握出了汗渍。高远小心地把车开了一条缝，虚掩着。但是这么小的缝隙，路人是不可能注意得到的。黄启峰依旧在向前走。十米。五米。三米。只有一米了。
几秒钟后，高远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街道上空无一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他跳出车子，用电击枪一下子将黄启峰的脖子电了一下。很快，这个家伙就应声倒地。高远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快速将人拖进他的车里，这花费了一分多钟的时间。还好，这次作案比较幸运，路上一直没有出现行人。回到车上，高远微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就立刻踩下油门，离开了这里。
电击枪可以让这家伙昏迷好一阵子了。高远完全不担心他会醒来。反正高远选定的那个抛尸地点离这里不远，就算他在高远计算的时间之前提前醒来，也肯定是在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了。
高远暗暗感到这次行动是有一些问题的。好几个监控能拍到他。他没有时间在电击黄启峰的地方进一步处理现场，可能会在那里留下一些对他不利的东西。好在抛尸地点附近没有监控，那里也没有什么人，这么晚了更完全不可能有人去那里兜风。他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清理现场。刚才他也戴了手套脚套，应该也不会在这个家伙身上留下指纹什么的。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完美，但是也还说得过去。自己应该还是安全的。下一次，自己必须更加耐心一些，等到深夜大街上没有人的时候再动手。八点，还是太早了点儿。这次是自己心急了。说不定黄启峰以后能有饭局到深夜回家呢。这次有些冒失了。不过高远这才是第二次行动。以后，他的水平会越来越高的。
到了选定的抛尸地点——某条不知名的小河旁边，高远拉开了车门，费力地把黄启峰拖到了地上。他抬起黄启峰的头，用早已准备好的三角形棍头的棍子看准他大脑枕骨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击打了下去。黄启峰只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他还在昏迷。高远再把手放在黄启峰的鼻子下面，确认他已经没有气息，就把他拖到了河里。尸体几天就可以浮上来。警察很快就会找他。
本来上一次杀人他也想把人扔到河里的。可是突然有辆车过来了，他就放弃了。反正尸体总有一天会浮上来的。他不在意警察什么时候会发现尸体。
他用扫帚清扫了一下沙土地面，又往上面泼了一些水，毁坏了他的足迹。虽然他戴了脚套，可是上面还是会留下一些模糊的脚印。他要确保万无一失。上一次的水泥地面就不用这一步了。水泥地面不好保存清晰的脚印，再加上他戴了很厚的脚套，基本上就不会保存下脚印了。
他收拾好作案工具，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破绽，确认无误后，就开车离开了。这几天他不会再准备新的对象了。他要歇一阵子，而且还要好好准备跟警察的那次谈话。不仅是自己要确保回答的内容没有问题，还要让表情看上去很正常。不能太轻松，也不能太紧张。必须是一般人被警察问话的那种普通人都会有的紧张的表情。这样警察才不会起疑心。
在那之后，再想着下一次杀人吧。回到家后不久，他就告诉小黑，自己的行动完成了。小黑发给了他下一个人的相关信息，并叮嘱他要过一阵子再行动。高远也是这么想的。他快速用脑子记住了这些信息后，就删除了和他的对话。接着，他决定再找一个用户，给别人画一会儿画。这对于高远来说，是一种享受。
于学森和袁进两个人正在死者许立冰的家里了解情况。这是他们的第一站。
今天是周四，孩子本来应该去上学，但是由于母亲刚去世，就在家里陪着爸爸，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许立冰的丈夫叫沈学希，女儿叫沈晓山。此时的他们都看上去心事重重，精神萎靡不振。两个老警察见这样痛失亲人的可怜人多了，他们都很同情这些生者。
“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快找到凶手。今天来，是想跟你们了解点儿情况。很快就好。”袁进安慰了几句父女俩，就直奔主题。
“问吧，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沈学希勉强止住了哽咽，低声说道。
“在你们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于学森开始问话，袁进负责记录。
沈晓山慢慢地回答道：“我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她对学生很好，经常给学生买奖品。她对我和爸爸也很好，我们需要什么，她都会尽量满足。无论是她的同事、亲人还是朋友，都很喜欢她。她真的很好很好……”
虽然女孩这样说，但是于学森还是感到她似乎很害怕，在故意隐瞒着什么。他用温和的语气继续问她：“晓山，你别紧张。你说实话就好了，你不要有任何顾虑。”
沈晓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是她还是坚定地说：“我妈妈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她对周围的人都很好。警察叔叔，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的人啊。”
于学森笑了，他点了点头：“我们相信你。我们也当然会去问别人的。”
沈学希的回答和他女儿的基本一致，也是夸赞了许立冰的为人。
于学森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你们这样不说实话，我们怎么帮你们啊。你们必须提供些有价值的线索，帮助我们破案，这案子才能快点儿破啊。你们再仔细想一想，许立冰生前有没有跟她有仇的人，或者是有没有人老是看不惯她这样的情况。”
沈晓山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妈妈虽然也和别人闹过别扭，但是都是些很小的事。没有人会恨她。至于我妈妈到底有没有仇人，我们还真的不知道了。反正，她从来没跟我们说过，我们也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应该是没有吧，我妈这人真的很好。”
于学森敏锐地注意到沈晓山一直死死地抓着她的裤子，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的手上，似乎有伤。
于学森想都没想就问她：“晓山，你的手是怎么弄的啊？都成这样了。”
谁成想，沈晓山立刻显得惊恐万状，她尖叫了一声，慌乱地躲到了爸爸的怀中，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与不信任。
沈学希不知所措地看着失控的女儿，接着又为难地看了看两位目光微显吃惊的警察。
“那个，警察同志，我女儿……可能是太紧张了。她妈妈刚过世，我们心情都很不好。我们真的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的大脑现在真的是一片空白。再过一阵子吧。等她情绪稳定些了，你们再来吧。现在我们真的脑子很乱。这样可以吗？”
于学森没有办法，只好和袁进离开了。
“他们家肯定有问题。那个女孩子的伤肯定不是因为不小心撞伤的。或许，他们家的大人对她不太好。说不定许立冰常常打骂孩子，导致她现在的心理状况很糟糕。”袁进叹了口气，说道。
“谁知道呢。等过一阵子再来吧。现在看来是在他们那儿问不出什么来了。下一站，去许立冰单位那边吧。”于学森无奈地说道。
袁进点了点头：“走吧。”
在许立冰单位那边，两人了解到许立冰是个很安静的人，平时很少和同事聊天、开玩笑，参加跟她同组同事的聚会。她的同事们都说，许立冰不爱跟人交往。但孩子们都很喜欢她。被问话的几个孩子都说，老师对他们特别好，经常表扬他们，给他们买奖品。这倒是和沈学希跟沈晓山两个人的描述相符。
但是许立冰似乎没有朋友。她有些孤僻的性格，导致没有人肯跟她做朋友。她的同事都表示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朋友。除了必要的工作需要跟他们谈的时候许立冰才会跟他们说话，除此之外，她总是沉默地工作。没事的时候，她就会看些书。
于学森跟袁进看了一眼许立冰读的书。她看的书很杂，有文学类的，有科幻类的，也有悬疑类的。一本《兄弟》摆在她的办公桌上。显然，她遇害前不久正在看这本书。其实负责技侦的同志们已经来过这里，检查过她的办公室了。但是由于没有什么重要的物证，就几乎没带走什么东西。她的亲属也还没有来拿东西。所以，许立冰的办公桌仍然保持着她生前使用时的样子。整整齐齐，摆满了教案和书本。
两人也大致翻了翻这些东西，同样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离开了许立冰上课的学校。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回到车上，袁进有些失落地问道，“在许立冰学校也没有什么发现。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好人。看来这不大可能是熟人作案了。她周围的人都跟她关系还好。这人就是沉默寡言了些，待人还是挺不错的，应该没有结仇情况。”
“我也觉得不像是熟人作案。如果许立冰没有朋友的话，那跟她经常接触的人就只有她的家庭成员，她的同事还有她的学生了。可是这些人对她的评价都不坏，没有表现出异常的人。咱们这个方向不太好进行下去了。如果不是熟人作案，当时也没有目击者的话，就不太好查了。”于学森也摇了摇头，说道。
袁进想了想，提议道：“还是去走访一下那条河边的群众吧。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于学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回忆起来那条河边的居民不是很多，而且陈传林跟曾柯立已经在那边开展工作了，应该查得过来。“好，走吧。”
袁进负责开车，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到了那条河边附近的一个小区。两个人很快就开始走访工作了。
接下去的三天时间，他们两个和曾柯立跟陈传林的小组终于把周围的群众都走访了一遍。没有人说跟许立冰或是他的家属认识，也没有人见到凶手的模样。也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凶手作案是在大半夜里，一般人在那个点都是在深度睡眠当中，不可能注意外面发生的事情。这三天他们一无所获。这些居民没有一个给他们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
回到专案组后不久，大家就开了第二次会议，准备让大家报告各自的工作进展，并统筹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方向。
吴谦这些天一直在没日没夜地和他的弟兄们一起查监控。从十二点到三点的监控他们一共看了三遍，在那个时间点经过案发路段的车辆只有27辆，都已经排查过了，只有一个人表示好像看到了路边有人，可是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其他人都表示什么都没注意到。负责盘查的那个年轻警察情绪激动地让那个好像看见嫌疑人的司机再好好想一想嫌疑人的特征，可是那个人当时有些疲惫，也无心关心车窗外面的事，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嫌疑人没有在这二十辆车里出现。或者说出现了，但是他们没有问出来。现在怎么问那些人都没有用，就算里面真的有凶手，他肯定事先早就准备好如何回答警方的问题了，再怎么问都是无济于事的。
朱昭琼跟卢沈两个人这些天也一直在本市各个可能卖有三角形钝器的商店里都问了一遍，可是没有一个凶器是符合许立冰后脑枕骨留下的那个形状的。如果凶手是在外省买的，或者是自己买了原材料做的，那世界这么大，凶器来源算是没办法查了。
轮到走访情况的报告了。于学森代表四个人垂头丧气地报告走访了所有他们认为可能知道什么线索的人，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走访这条线也是没法查下去了。
才几天功夫，三条线都宣告失败。大家的工作劲头有些低沉了。岩峰看到大家这个样子，就对大家说道：“没关系，才刚刚开始查嘛。这次的凶手是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所以我们才要团结起来，坚持查下去啊。我们不能被敌人给吓到了。那个人应该怕的是所有警察，是我们啊。别灰心，我们还有办法的。”
岩峰刚说到一半，他的电话就响了。他接起电话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又死人了。”他轻声说道。
顿时，会议室里出奇地安静。看来，这个凶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他很有可能是要搞个连环杀人案了。不知道这个家伙以后还会不会杀人呢。
“还愣着干什么？出现场吧。”岩峰大声说了一句，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半个小时后，专案组的成员们就赶到了案发现场。人又是在河边被发现的。不远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有人正在尸体边工作。
岩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蹲下身子，看向尸体。他注意到死者身上湿漉漉的，估计凶手这一次把人扔到了河里，这样可以为他争取几天的时间。
“这说明凶手前几天就作案了。这凶手也太嚣张了吧，刚刚作完一案没多久，又作了一案。这中间才隔了多长时间啊。”一旁的卢沈喃喃地说道。
“你去干你该干的去，别在这里杵着。”岩峰转过头来对卢沈说道。
“好嘞。”卢沈立刻到他的工作岗位上去了。他是林建明的助手兼学生，是负责辅助林建明检查地面足迹的。
张钰麟已经戴好手套脚套，投入到了工作当中。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起死者的头，那个熟悉的三角形图案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又是这个？”岩峰皱着眉头说道。
张钰麟缓缓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他。我们猜对了。”
岩峰也知道这一点。他们没有向外面透露他们的查案细节，不可能是有人在模仿作案。这很明显是同一个人干的。
“你看，还是那个电击伤。”张钰麟抚平了死者脖颈处的皮肤，指着上面通红的部分说道，“虽然这个人已经被泡了至少三天了，但是很明显，凶手使用了跟上次杀人时一样的手法：先电击，再用凶器砸向受害者的头部。”
“这样还能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吧？”岩峰迟疑地问道。
张钰麟有些恼火地回答道：“可以是可以，就是时间会不太准确。这对我们接下去的工作不是很有利啊。”
岩峰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张钰麟继续对尸体进行检查。
郭云森跟他的学生杜小英已经试着在死者身上提取凶手的指纹和DNA了。可惜跟上次一样，就连指甲缝里也没有残留。
最后杜小英很肯定地说道：“岩队，我敢肯定，凶手绝对是没有跟他进行任何搏斗就把他制服了。而且他这一次也戴了手套。肯定脚套也戴了。哎，足迹那边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
果然，林建明跟卢沈两个人分头在整个沙地上都检查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林建明很失望地告诉岩峰：“岩队，他不光是戴了脚套，而且他肯定是也清理了现场。不然这种沙地还是很容易保留脚印的，怎么会这么干净啊。又没下过雨。”
卢沈接着说道：“据我看来，凶手选的这片地方一般来说是没人来的，这么多天，一个人的足迹都没有，真就奇了怪了。”
“是啊，只有报案人的那一点儿足迹。”林建明垂头丧气地说道。
“报案人刚刚发现尸体的吗？”岩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问道。
杜小英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有个人刚好经过这里，看到有个人躺在那里就过去看了一下，一看到人已经死了，就立刻报警了。他没有动尸体。”
大家很快就完工了。现场干净得让所有警察都很惊讶。他们从警这么多年，就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反侦察意识这么强的人。一点儿痕迹不留，都快成完美犯罪了。还好大家都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犯罪，不然大家真没法查下去了。
回到市局，已经是傍晚六点钟了。现在他们只吃过了早饭，都很饿，就凑活吃了一口方便面。工作还是得推进。刚刚没开完的会，大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
会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这么嚣张的对手，无论是老刑警还是年轻警员，都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但是案子还是得破。虽然大家的心里都很乱，但是还是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开始开会。
岩峰想了一下，给大家布置了接下去的任务。没有什么捷径，他们还是只能通过走访、查监控、查凶器来源三方面继续进行下去。现在的线索太有限了，他们被束缚住了，没有其他的办法。
“死者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辨认。到时候再问他们具体情况吧。对了，学森，你辛苦一下，别让这个案子也传出去了，省得引起群众恐慌。”
于学森默默地答应下来。他很清楚，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两起恶性案件，普通老百姓肯定会对自己的安全问题担忧起来。最近的治安也得加强了。
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来辨认尸体了。岩峰的搭档陆旭带着他们到了停尸房，三个受害人亲属很勉强地看了一眼黄启峰已经有些浮肿的面庞。
“是他吗？”陆旭轻声问道。
来的是一个母亲模样的女人和两个孩子。他们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行。接下去走一下程序，辛苦你们了。”陆旭叹了口气，说道。他已经干过很多次带人辨认尸体的工作了。这样的工作会给警察带来很不舒服的感觉。人都是有感情的，看到别人痛失亲人，虽然死者不是自己的亲人，看到别人伤心哭泣，自己心里也难免也会感到难过。尤其是遇到心情特别激动的亲属，更是难办。
还好，这三个人很配合。他们在警察的带领下，把辨认尸体的流程走了一下，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看上去挺大的那个女孩子怯怯地对陆旭说道：“叔叔，我想跟你说一个情况，可以吗？”
陆旭连忙问她的妈妈：“您看，现在方便吗？”
“没问题。有时间。”女人很配合地说道。
向未成年人问话需要有成年人陪同。女人在一旁看着女儿，手里拽着不懂事的小儿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陆旭很温柔地问女孩道。
女孩看上去不那么紧张了，她小声说道：“我叫黄桐。”
“别害怕，你说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陆旭对女孩微笑着说道。
黄桐看了一眼母亲。母亲露出了鼓励的表情。她终于开口了：“警察叔叔，我爸爸在活着的时候经常家暴我们三个。他在家的时候，我们都很害怕。活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天天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我们一直不敢报案，妈妈也一直不敢提出离婚，这是因为我们都怕爸爸会对我们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我们几乎天天都哭。”
黄桐毫不犹豫地把袖子拉了起来，她白皙的胳膊上布满了长长的伤口。
陆旭惊讶地看着女孩伤痕累累的胳膊，心里很心疼。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安慰她道：“黄桐，你放心，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杀害你爸爸的凶手也一定会落网的。你们放心。”
黄桐虚弱地笑了笑：“其实他死了，我们的生活反而会好很多。妈妈可以再找一个好男人。这不会很难。我们以后，反而会活得更好。我真的很想感谢这位凶手。他救了我们全家人。妈妈不敢这样说。但是她也是这想的，弟弟也是。”
“黄桐！”韩小美惊恐地叫了一句，“你在说什么！他可是你爸爸啊！”
黄桐没有回答。坚强的她，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叔叔，我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这些。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们已经受欺负太多年了……”
陆旭赶紧说道：“黄桐，你别着急。你说这些，我们不会怪你。你跟我说说，你的邻居也没有报过警吗？”
黄桐颤抖着说道：“他们都是自私鬼。没有一个人肯帮助我们一把。”
陆旭见这几个家属的情绪都濒临崩溃，无奈下只好匆匆结束了谈话，让他们早早回家休息了。明天，他们还要去他们家好好看看。
陆旭突然想起来，他们去许立冰家里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沈晓山。沈晓山似乎也被家暴过，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这两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联系呢？他不能确定。但是他还是决定再去一趟沈晓山家。
去之前，他去问了走访过他们的于学森跟袁进。两个人也说隐约觉得这个孩子不太对劲。听到两个人这么说，陆旭当即决定立刻动身去他们家问问。
袁进急忙拉住了他：“你过几天再去吧。那孩子情绪很不稳定。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陆旭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是你们俩把那孩子给逼急了呢。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好好跟那孩子说的。我自己也有孩子，在跟孩子怎么相处这方面，我可比你们两个单身鬼懂得多。”
“哎哎哎，陆旭，你是不是在嘲笑我们没有老婆啊。”袁进拉住了陆旭的胳膊，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陆旭一把挣脱了他：“别废话，你们就好好等着继续跟黄桐他们接触吧。可别再搞砸了啊。”
陆旭径直离开了专案组的办公室，留下于学森和袁进在里面生闷气。
到了地方，陆旭刚刚和沈晓山接触，就发现果真如袁进他们俩所说，这孩子的情绪很激动。但是好在他也和他上高中的女儿生活这么长时间了，很懂得如何和青春期少女打交道。三言两语，沈晓山就被安抚下来了。
沈晓山最后还是妥协了。她把一切都告诉了陆旭。她哭着告诉陆旭，她今年已经12岁了，可是妈妈还是不觉得她长大了，还是动不动就打她。她身上因此留下了很多伤。有一次，她妈妈在跟她一起在公园里散步的时候，她一言不合就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了女儿。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感。她一直到她妈妈死的那一天，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都怪我。要不是我，妈妈就不会在三更半夜跑到外面散心，然后……然后……”沈晓山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哭泣。
陆旭觉得，“家暴”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这两起案件的共同点。沈晓山说的她妈妈在公园打了她没几天她妈妈就被凶手杀害了，这一点很可疑。也许，这个凶手在许立冰打孩子的时候就在现场，然后就认定了要杀她了。也许凶手小的时候受到过虐待，他无法忍受自己重新看到虐待现象的出现，毅然决然地就把许立冰给杀了，然后是第二个虐待者黄启峰。
但是这些都毕竟是猜测。如果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还得经过进一步的验证才能确定。
陆旭想了想，问沈晓山道：“晓山，你还记得你是在公园的什么地方挨打的吗？这很关键。”
沈晓山虽然全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可是她还是强忍住内心中的耻辱感，回答道：“还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确认了具体位置，陆旭决定去那附近看看有没有监控，问问那边的人有没有看到什么行为举止很异常的人。或者说，凶手凑巧就出现在过监控里，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说干就干。陆旭拉上岩峰，跟他一起去了沈晓山说的公园。
七点的时候，高远已经在他家小区楼下等着了。由于他家这条街道两侧都有监控，高远也不想冒险坐出租车来，这样一直在路边站着也很可疑。所以他的车一定是出现在监控中了。也就是说，他这一次无法逃过警方的视线了。不过高远完全不担心这一点。他早就准备好了警方找他谈话了。只要所有回答都是对答如流，表情管理得当，警察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把整个案子做得没有破绽，让警察没办法查出任何线索，就像第一次的许立冰案一样那么漂亮。
高远在等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样了。那个孩子长得很漂亮，看上去也很听话、很懂事。真希望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母亲死去而过于悲伤。高远知道，自己这第一次杀人干得有点儿太仓促了。他甚至都没有去了解这个女人是不是经常虐待孩子就下手了。万一这个女人一直是个好妈妈，那可就是干错了一件事。不过既然已经干了，就没有办法后悔了。他必须接受这个结果。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平时对孩子不错，那他不光是滥杀无辜，甚至还牵连到了孩子和孩子爸爸。
但以后不会了。高远相信，有了这个小黑的帮助，自己一定以后就不会杀错人了。虽然他并没有告诉他他到底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多有家暴现象的人员名单的，但是高远现在已经很信任他了。至少这第一个名单是真实的。黄启峰的确经常欺负老婆，打骂孩子。在晚上，他都能经常听到那家人的哭泣声。高远知道，正是家庭成员的一再纵容和邻居的若无其事，导致了家暴现象的愈演愈烈。高远实在是容忍不了这种禽兽一般的人。这种人，真应该下地狱。
时间过得很快。七点五十六分的时候，黄启峰步行回家了。他家离公司不远，所以黄启峰每天都是步行回家的。高远的车，故意停在他家的必经之路上。黄启峰越走越近了。高远的心脏开始狂跳，他手中的电击枪都被他握出了汗渍。高远小心地把车开了一条缝，虚掩着。但是这么小的缝隙，路人是不可能注意得到的。黄启峰依旧在向前走。十米。五米。三米。只有一米了。
几秒钟后，高远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街道上空无一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他跳出车子，用电击枪一下子将黄启峰的脖子电了一下。很快，这个家伙就应声倒地。高远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快速将人拖进他的车里，这花费了一分多钟的时间。还好，这次作案比较幸运，路上一直没有出现行人。回到车上，高远微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就立刻踩下油门，离开了这里。
电击枪可以让这家伙昏迷好一阵子了。高远完全不担心他会醒来。反正高远选定的那个抛尸地点离这里不远，就算他在高远计算的时间之前提前醒来，也肯定是在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了。
高远暗暗感到这次行动是有一些问题的。好几个监控能拍到他。他没有时间在电击黄启峰的地方进一步处理现场，可能会在那里留下一些对他不利的东西。好在抛尸地点附近没有监控，那里也没有什么人，这么晚了更完全不可能有人去那里兜风。他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清理现场。刚才他也戴了手套脚套，应该也不会在这个家伙身上留下指纹什么的。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完美，但是也还说得过去。自己应该还是安全的。下一次，自己必须更加耐心一些，等到深夜大街上没有人的时候再动手。八点，还是太早了点儿。这次是自己心急了。说不定黄启峰以后能有饭局到深夜回家呢。这次有些冒失了。不过高远这才是第二次行动。以后，他的水平会越来越高的。
到了选定的抛尸地点——某条不知名的小河旁边，高远拉开了车门，费力地把黄启峰拖到了地上。他抬起黄启峰的头，用早已准备好的三角形棍头的棍子看准他大脑枕骨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击打了下去。黄启峰只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他还在昏迷。高远再把手放在黄启峰的鼻子下面，确认他已经没有气息，就把他拖到了河里。尸体几天就可以浮上来。警察很快就会找他。
本来上一次杀人他也想把人扔到河里的。可是突然有辆车过来了，他就放弃了。反正尸体总有一天会浮上来的。他不在意警察什么时候会发现尸体。
他用扫帚清扫了一下沙土地面，又往上面泼了一些水，毁坏了他的足迹。虽然他戴了脚套，可是上面还是会留下一些模糊的脚印。他要确保万无一失。上一次的水泥地面就不用这一步了。水泥地面不好保存清晰的脚印，再加上他戴了很厚的脚套，基本上就不会保存下脚印了。
他收拾好作案工具，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破绽，确认无误后，就开车离开了。这几天他不会再准备新的对象了。他要歇一阵子，而且还要好好准备跟警察的那次谈话。不仅是自己要确保回答的内容没有问题，还要让表情看上去很正常。不能太轻松，也不能太紧张。必须是一般人被警察问话的那种普通人都会有的紧张的表情。这样警察才不会起疑心。
在那之后，再想着下一次杀人吧。回到家后不久，他就告诉小黑，自己的行动完成了。小黑发给了他下一个人的相关信息，并叮嘱他要过一阵子再行动。高远也是这么想的。他快速用脑子记住了这些信息后，就删除了和他的对话。接着，他决定再找一个用户，给别人画一会儿画。这对于高远来说，是一种享受。
于学森和袁进两个人正在死者许立冰的家里了解情况。这是他们的第一站。
今天是周四，孩子本来应该去上学，但是由于母亲刚去世，就在家里陪着爸爸，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许立冰的丈夫叫沈学希，女儿叫沈晓山。此时的他们都看上去心事重重，精神萎靡不振。两个老警察见这样痛失亲人的可怜人多了，他们都很同情这些生者。
“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快找到凶手。今天来，是想跟你们了解点儿情况。很快就好。”袁进安慰了几句父女俩，就直奔主题。
“问吧，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沈学希勉强止住了哽咽，低声说道。
“在你们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于学森开始问话，袁进负责记录。
沈晓山慢慢地回答道：“我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她对学生很好，经常给学生买奖品。她对我和爸爸也很好，我们需要什么，她都会尽量满足。无论是她的同事、亲人还是朋友，都很喜欢她。她真的很好很好……”
虽然女孩这样说，但是于学森还是感到她似乎很害怕，在故意隐瞒着什么。他用温和的语气继续问她：“晓山，你别紧张。你说实话就好了，你不要有任何顾虑。”
沈晓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是她还是坚定地说：“我妈妈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她对周围的人都很好。警察叔叔，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的人啊。”
于学森笑了，他点了点头：“我们相信你。我们也当然会去问别人的。”
沈学希的回答和他女儿的基本一致，也是夸赞了许立冰的为人。
于学森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你们这样不说实话，我们怎么帮你们啊。你们必须提供些有价值的线索，帮助我们破案，这案子才能快点儿破啊。你们再仔细想一想，许立冰生前有没有跟她有仇的人，或者是有没有人老是看不惯她这样的情况。”
沈晓山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妈妈虽然也和别人闹过别扭，但是都是些很小的事。没有人会恨她。至于我妈妈到底有没有仇人，我们还真的不知道了。反正，她从来没跟我们说过，我们也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应该是没有吧，我妈这人真的很好。”
于学森敏锐地注意到沈晓山一直死死地抓着她的裤子，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的手上，似乎有伤。
于学森想都没想就问她：“晓山，你的手是怎么弄的啊？都成这样了。”
谁成想，沈晓山立刻显得惊恐万状，她尖叫了一声，慌乱地躲到了爸爸的怀中，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与不信任。
沈学希不知所措地看着失控的女儿，接着又为难地看了看两位目光微显吃惊的警察。
“那个，警察同志，我女儿……可能是太紧张了。她妈妈刚过世，我们心情都很不好。我们真的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的大脑现在真的是一片空白。再过一阵子吧。等她情绪稳定些了，你们再来吧。现在我们真的脑子很乱。这样可以吗？”
于学森没有办法，只好和袁进离开了。
“他们家肯定有问题。那个女孩子的伤肯定不是因为不小心撞伤的。或许，他们家的大人对她不太好。说不定许立冰常常打骂孩子，导致她现在的心理状况很糟糕。”袁进叹了口气，说道。
“谁知道呢。等过一阵子再来吧。现在看来是在他们那儿问不出什么来了。下一站，去许立冰单位那边吧。”于学森无奈地说道。
袁进点了点头：“走吧。”
在许立冰单位那边，两人了解到许立冰是个很安静的人，平时很少和同事聊天、开玩笑，参加跟她同组同事的聚会。她的同事们都说，许立冰不爱跟人交往。但孩子们都很喜欢她。被问话的几个孩子都说，老师对他们特别好，经常表扬他们，给他们买奖品。这倒是和沈学希跟沈晓山两个人的描述相符。
但是许立冰似乎没有朋友。她有些孤僻的性格，导致没有人肯跟她做朋友。她的同事都表示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朋友。除了必要的工作需要跟他们谈的时候许立冰才会跟他们说话，除此之外，她总是沉默地工作。没事的时候，她就会看些书。
于学森跟袁进看了一眼许立冰读的书。她看的书很杂，有文学类的，有科幻类的，也有悬疑类的。一本《兄弟》摆在她的办公桌上。显然，她遇害前不久正在看这本书。其实负责技侦的同志们已经来过这里，检查过她的办公室了。但是由于没有什么重要的物证，就几乎没带走什么东西。她的亲属也还没有来拿东西。所以，许立冰的办公桌仍然保持着她生前使用时的样子。整整齐齐，摆满了教案和书本。
两人也大致翻了翻这些东西，同样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离开了许立冰上课的学校。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回到车上，袁进有些失落地问道，“在许立冰学校也没有什么发现。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好人。看来这不大可能是熟人作案了。她周围的人都跟她关系还好。这人就是沉默寡言了些，待人还是挺不错的，应该没有结仇情况。”
“我也觉得不像是熟人作案。如果许立冰没有朋友的话，那跟她经常接触的人就只有她的家庭成员，她的同事还有她的学生了。可是这些人对她的评价都不坏，没有表现出异常的人。咱们这个方向不太好进行下去了。如果不是熟人作案，当时也没有目击者的话，就不太好查了。”于学森也摇了摇头，说道。
袁进想了想，提议道：“还是去走访一下那条河边的群众吧。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于学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回忆起来那条河边的居民不是很多，而且陈传林跟曾柯立已经在那边开展工作了，应该查得过来。“好，走吧。”
袁进负责开车，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到了那条河边附近的一个小区。两个人很快就开始走访工作了。
接下去的三天时间，他们两个和曾柯立跟陈传林的小组终于把周围的群众都走访了一遍。没有人说跟许立冰或是他的家属认识，也没有人见到凶手的模样。也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凶手作案是在大半夜里，一般人在那个点都是在深度睡眠当中，不可能注意外面发生的事情。这三天他们一无所获。这些居民没有一个给他们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
回到专案组后不久，大家就开了第二次会议，准备让大家报告各自的工作进展，并统筹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方向。
吴谦这些天一直在没日没夜地和他的弟兄们一起查监控。从十二点到三点的监控他们一共看了三遍，在那个时间点经过案发路段的车辆只有27辆，都已经排查过了，只有一个人表示好像看到了路边有人，可是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其他人都表示什么都没注意到。负责盘查的那个年轻警察情绪激动地让那个好像看见嫌疑人的司机再好好想一想嫌疑人的特征，可是那个人当时有些疲惫，也无心关心车窗外面的事，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嫌疑人没有在这二十辆车里出现。或者说出现了，但是他们没有问出来。现在怎么问那些人都没有用，就算里面真的有凶手，他肯定事先早就准备好如何回答警方的问题了，再怎么问都是无济于事的。
朱昭琼跟卢沈两个人这些天也一直在本市各个可能卖有三角形钝器的商店里都问了一遍，可是没有一个凶器是符合许立冰后脑枕骨留下的那个形状的。如果凶手是在外省买的，或者是自己买了原材料做的，那世界这么大，凶器来源算是没办法查了。
轮到走访情况的报告了。于学森代表四个人垂头丧气地报告走访了所有他们认为可能知道什么线索的人，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走访这条线也是没法查下去了。
才几天功夫，三条线都宣告失败。大家的工作劲头有些低沉了。岩峰看到大家这个样子，就对大家说道：“没关系，才刚刚开始查嘛。这次的凶手是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所以我们才要团结起来，坚持查下去啊。我们不能被敌人给吓到了。那个人应该怕的是所有警察，是我们啊。别灰心，我们还有办法的。”
岩峰刚说到一半，他的电话就响了。他接起电话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又死人了。”他轻声说道。
顿时，会议室里出奇地安静。看来，这个凶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他很有可能是要搞个连环杀人案了。不知道这个家伙以后还会不会杀人呢。
“还愣着干什么？出现场吧。”岩峰大声说了一句，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半个小时后，专案组的成员们就赶到了案发现场。人又是在河边被发现的。不远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有人正在尸体边工作。
岩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蹲下身子，看向尸体。他注意到死者身上湿漉漉的，估计凶手这一次把人扔到了河里，这样可以为他争取几天的时间。
“这说明凶手前几天就作案了。这凶手也太嚣张了吧，刚刚作完一案没多久，又作了一案。这中间才隔了多长时间啊。”一旁的卢沈喃喃地说道。
“你去干你该干的去，别在这里杵着。”岩峰转过头来对卢沈说道。
“好嘞。”卢沈立刻到他的工作岗位上去了。他是林建明的助手兼学生，是负责辅助林建明检查地面足迹的。
张钰麟已经戴好手套脚套，投入到了工作当中。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起死者的头，那个熟悉的三角形图案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又是这个？”岩峰皱着眉头说道。
张钰麟缓缓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他。我们猜对了。”
岩峰也知道这一点。他们没有向外面透露他们的查案细节，不可能是有人在模仿作案。这很明显是同一个人干的。
“你看，还是那个电击伤。”张钰麟抚平了死者脖颈处的皮肤，指着上面通红的部分说道，“虽然这个人已经被泡了至少三天了，但是很明显，凶手使用了跟上次杀人时一样的手法：先电击，再用凶器砸向受害者的头部。”
“这样还能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吧？”岩峰迟疑地问道。
张钰麟有些恼火地回答道：“可以是可以，就是时间会不太准确。这对我们接下去的工作不是很有利啊。”
岩峰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张钰麟继续对尸体进行检查。
郭云森跟他的学生杜小英已经试着在死者身上提取凶手的指纹和DNA了。可惜跟上次一样，就连指甲缝里也没有残留。
最后杜小英很肯定地说道：“岩队，我敢肯定，凶手绝对是没有跟他进行任何搏斗就把他制服了。而且他这一次也戴了手套。肯定脚套也戴了。哎，足迹那边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
果然，林建明跟卢沈两个人分头在整个沙地上都检查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林建明很失望地告诉岩峰：“岩队，他不光是戴了脚套，而且他肯定是也清理了现场。不然这种沙地还是很容易保留脚印的，怎么会这么干净啊。又没下过雨。”
卢沈接着说道：“据我看来，凶手选的这片地方一般来说是没人来的，这么多天，一个人的足迹都没有，真就奇了怪了。”
“是啊，只有报案人的那一点儿足迹。”林建明垂头丧气地说道。
“报案人刚刚发现尸体的吗？”岩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问道。
杜小英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有个人刚好经过这里，看到有个人躺在那里就过去看了一下，一看到人已经死了，就立刻报警了。他没有动尸体。”
大家很快就完工了。现场干净得让所有警察都很惊讶。他们从警这么多年，就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反侦察意识这么强的人。一点儿痕迹不留，都快成完美犯罪了。还好大家都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犯罪，不然大家真没法查下去了。
回到市局，已经是傍晚六点钟了。现在他们只吃过了早饭，都很饿，就凑活吃了一口方便面。工作还是得推进。刚刚没开完的会，大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
会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这么嚣张的对手，无论是老刑警还是年轻警员，都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但是案子还是得破。虽然大家的心里都很乱，但是还是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开始开会。
岩峰想了一下，给大家布置了接下去的任务。没有什么捷径，他们还是只能通过走访、查监控、查凶器来源三方面继续进行下去。现在的线索太有限了，他们被束缚住了，没有其他的办法。
“死者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辨认。到时候再问他们具体情况吧。对了，学森，你辛苦一下，别让这个案子也传出去了，省得引起群众恐慌。”
于学森默默地答应下来。他很清楚，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两起恶性案件，普通老百姓肯定会对自己的安全问题担忧起来。最近的治安也得加强了。
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来辨认尸体了。岩峰的搭档陆旭带着他们到了停尸房，三个受害人亲属很勉强地看了一眼黄启峰已经有些浮肿的面庞。
“是他吗？”陆旭轻声问道。
来的是一个母亲模样的女人和两个孩子。他们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行。接下去走一下程序，辛苦你们了。”陆旭叹了口气，说道。他已经干过很多次带人辨认尸体的工作了。这样的工作会给警察带来很不舒服的感觉。人都是有感情的，看到别人痛失亲人，虽然死者不是自己的亲人，看到别人伤心哭泣，自己心里也难免也会感到难过。尤其是遇到心情特别激动的亲属，更是难办。
还好，这三个人很配合。他们在警察的带领下，把辨认尸体的流程走了一下，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看上去挺大的那个女孩子怯怯地对陆旭说道：“叔叔，我想跟你说一个情况，可以吗？”
陆旭连忙问她的妈妈：“您看，现在方便吗？”
“没问题。有时间。”女人很配合地说道。
向未成年人问话需要有成年人陪同。女人在一旁看着女儿，手里拽着不懂事的小儿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陆旭很温柔地问女孩道。
女孩看上去不那么紧张了，她小声说道：“我叫黄桐。”
“别害怕，你说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陆旭对女孩微笑着说道。
黄桐看了一眼母亲。母亲露出了鼓励的表情。她终于开口了：“警察叔叔，我爸爸在活着的时候经常家暴我们三个。他在家的时候，我们都很害怕。活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天天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我们一直不敢报案，妈妈也一直不敢提出离婚，这是因为我们都怕爸爸会对我们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我们几乎天天都哭。”
黄桐毫不犹豫地把袖子拉了起来，她白皙的胳膊上布满了长长的伤口。
陆旭惊讶地看着女孩伤痕累累的胳膊，心里很心疼。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安慰她道：“黄桐，你放心，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杀害你爸爸的凶手也一定会落网的。你们放心。”
黄桐虚弱地笑了笑：“其实他死了，我们的生活反而会好很多。妈妈可以再找一个好男人。这不会很难。我们以后，反而会活得更好。我真的很想感谢这位凶手。他救了我们全家人。妈妈不敢这样说。但是她也是这想的，弟弟也是。”
“黄桐！”韩小美惊恐地叫了一句，“你在说什么！他可是你爸爸啊！”
黄桐没有回答。坚强的她，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叔叔，我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这些。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们已经受欺负太多年了……”
陆旭赶紧说道：“黄桐，你别着急。你说这些，我们不会怪你。你跟我说说，你的邻居也没有报过警吗？”
黄桐颤抖着说道：“他们都是自私鬼。没有一个人肯帮助我们一把。”
陆旭见这几个家属的情绪都濒临崩溃，无奈下只好匆匆结束了谈话，让他们早早回家休息了。明天，他们还要去他们家好好看看。
陆旭突然想起来，他们去许立冰家里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沈晓山。沈晓山似乎也被家暴过，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这两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联系呢？他不能确定。但是他还是决定再去一趟沈晓山家。
去之前，他去问了走访过他们的于学森跟袁进。两个人也说隐约觉得这个孩子不太对劲。听到两个人这么说，陆旭当即决定立刻动身去他们家问问。
袁进急忙拉住了他：“你过几天再去吧。那孩子情绪很不稳定。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陆旭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是你们俩把那孩子给逼急了呢。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好好跟那孩子说的。我自己也有孩子，在跟孩子怎么相处这方面，我可比你们两个单身鬼懂得多。”
“哎哎哎，陆旭，你是不是在嘲笑我们没有老婆啊。”袁进拉住了陆旭的胳膊，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陆旭一把挣脱了他：“别废话，你们就好好等着继续跟黄桐他们接触吧。可别再搞砸了啊。”
陆旭径直离开了专案组的办公室，留下于学森和袁进在里面生闷气。
到了地方，陆旭刚刚和沈晓山接触，就发现果真如袁进他们俩所说，这孩子的情绪很激动。但是好在他也和他上高中的女儿生活这么长时间了，很懂得如何和青春期少女打交道。三言两语，沈晓山就被安抚下来了。
沈晓山最后还是妥协了。她把一切都告诉了陆旭。她哭着告诉陆旭，她今年已经12岁了，可是妈妈还是不觉得她长大了，还是动不动就打她。她身上因此留下了很多伤。有一次，她妈妈在跟她一起在公园里散步的时候，她一言不合就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了女儿。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感。她一直到她妈妈死的那一天，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都怪我。要不是我，妈妈就不会在三更半夜跑到外面散心，然后……然后……”沈晓山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哭泣。
陆旭觉得，“家暴”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这两起案件的共同点。沈晓山说的她妈妈在公园打了她没几天她妈妈就被凶手杀害了，这一点很可疑。也许，这个凶手在许立冰打孩子的时候就在现场，然后就认定了要杀她了。也许凶手小的时候受到过虐待，他无法忍受自己重新看到虐待现象的出现，毅然决然地就把许立冰给杀了，然后是第二个虐待者黄启峰。
但是这些都毕竟是猜测。如果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还得经过进一步的验证才能确定。
陆旭想了想，问沈晓山道：“晓山，你还记得你是在公园的什么地方挨打的吗？这很关键。”
沈晓山虽然全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可是她还是强忍住内心中的耻辱感，回答道：“还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确认了具体位置，陆旭决定去那附近看看有没有监控，问问那边的人有没有看到什么行为举止很异常的人。或者说，凶手凑巧就出现在过监控里，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说干就干。陆旭拉上岩峰，跟他一起去了沈晓山说的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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