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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罪与爱同歌

    梁宁的头发自暑假剪完之后就一直留着,现在也够长了,完全可以自己扎上。但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就像是老早就约定好一样。辜许还是会在早上梁宁吃完饭后给她编头发。他在网上学了不少,手法也很娴熟了,花样也很多。

    这天是星期六,下午学校放假了。辜许买了点东西准备晚上做顿好的。两个人去商店的时候还带了能能一起去。能能现在长大不少了,梁宁之前去买了个项圈给能能戴上了。第一次真正“出远门”,小家伙很激动,要不是梁宁拉着,早就窜出去了。

    能能见什么都很好奇,都要拿鼻子嗅嗅,见到一个人都要上前叫几声,完全不怕人。遇到叫的太凶的情况,辜许就会假装厉声训斥,拉一拉狗绳,能能才会老实一会。

    到了“佳乐家”,辜许进去买菜,梁宁则带着能能等在外面。有一个大概两三岁走路还晃晃悠悠的小男孩也跟着家人来买东西。看到能能就好奇地走不动道,手够着要去摸能能。小孩儿的妈妈怕孩子被咬到就拽着孩子。小孩的身子都斜了,硬是要挣脱妈妈的束缚。妈妈此时正在跟朋友聊天,注意力也不在孩子身上,只是一味地拉着他。

    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小孩终于离能能更近一些了。但没想到下一秒能能就突然大叫一声,吠叫的声响直接把孩子吓哭了。小孩的妈妈赶忙把孩子护到怀里,看到不是被咬了,只是吓到了就板着脸略带宠溺地训斥着孩子。

    梁宁看到了也将能能拉远了一点,蹲下身子,两只手把能能抱起来,也板起脸训斥他。这时辜许正好提着大包小包出来了,看到梁宁正在和“梁能能”讲道理,就问了一下情况,而后就和梁宁统一了战线,决定晚饭少给梁能能一块肉。

    两个人外加一只小狗,走在晚霞满天的小镇里,没什么值得太过烦恼和忧愁的,所有的幸福都浓缩为这一副画。

    晚上,梁宁在屋里写没完成的物理作业,辜许就在院子里炒菜,能能就在院子里闲逛,累了就趴在那看辜许做饭。

    忽然辜许觉得液化气罐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低下头打算仔细看看,突然从阀门处就开始冒出一大团火。辜许反应迅速,很快就移开了身子。火窜得很快,周围的墙壁都被映着火红色,连梁能能看到都抖了一下身子,向着辜许狂叫。而现在辜许的脑子里只有梁宁。

    “梁宁!梁宁!快出来!”辜许一边喊着一边向梁宁的屋里跑去。

    梁宁听到辜许的叫声,不知道外面出事了,懒洋洋地说了句“怎么了”就继续磕那道物理题。

    辜许到了屋里没说什么,握着梁宁的手腕就拖着她往外走。梁宁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辜许半抱着离开了屋子。梁宁刚想开口就看到院子里的火,一瞬间就懵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但那团火憋着劲地往上窜,衬得夜幕都渺小了很多。梁宁从心底里害怕了,不知道会不会爆炸。但辜许这时候却保持了异常的冷静,他抱起蜷缩在角落里的能能,送到梁宁的手里。然后就按着梁宁的头往自己的颈窝里送,搂着她往大门处冲。梁宁感受到了火的炙热,但辜许的存在,让她感觉一切都还有希望,还有依靠。

    两个人终于跑出了出租屋,但院子里的火还在烧,映得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

    辜许然后就去喊隔壁的邻居赶紧出来,到外面的大路上等着。大伙也赶紧打“119”,一时间四周都是闹哄哄的。辜许还在扶着隔壁的老两口往外赶,梁宁很担心,她还想往巷子里冲,被周围的一群大爷大妈拉住了。

    “哎呦,闺女,别去,你没看都着了……”四周的大妈们慌得吵吵闹闹的。

    梁宁怀里抱着梁能能皱着眉,微喘着气,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巷子里自家的门口。在看到辜许的身影时梁宁的脸都舒展了,眼睛亮亮的,着急又兴奋,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先开了口:“辜许!”

    辜许扶着老两口到了大路上,路过的人看到一堆人都堵在这也来凑热闹。辜许脸上都有点脏了,因为着急把人叫出来,胸腔起伏地很明显,嘴巴也很干,额头上还有汗珠。

    梁宁当时在房间里正做题,没穿鞋就被辜许拉了出来,现在脚就直接踏在地上,灰尘都附在上面。辜许看到皱了皱眉,弯下了腰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给梁宁穿上了。梁宁没料到他的动作,慌忙地扶着辜许的肩膀,低着头看他的动作,一时又开始心跳地厉害。

    辜许穿的是一条长款的宽松运动裤,现在没穿鞋,裤子落在脚后跟处,但他脸上也没有冏色。又等了一会消防车就到了,下来了几个消防员。消防员了解了一下情况就立即派人穿戴好,准备冲进去把着了的液化气罐挪到安全的地方。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爆炸,周围还是吵闹的喧哗声。被派出的消防队员却早已穿戴好了。他的兄弟们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就朝着巷子里跑去了。现在火势应该还不是太大,至少火还没有窜出家门。

    巷子里还是黑的,那个消防员身形高大,他朝黑暗里跑去了。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似乎这是一场搏斗,大家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期待着同一个身影,这是空前的团结。

    没一会那个消防员就一只手提着上面还在冒火的液化气罐跑了出来,把液化气罐提到了没人的空旷地去了。其他消防员赶紧把火给灭了。

    那一刹那,人群中爆发了激烈的掌声和尖叫声,没错,就是“激烈的”。这时候,不管是谁,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热血沸腾。这夜,又渺小了,在人的血肉之情面前更渺小了。

    梁宁看着周围所有人的身影,看着他们亮堂的眼睛,听着充耳的欢呼声,忽而觉得这世界足够可爱。

    梁宁以前觉得生活是避无可避的,至少是没什么乐趣的,在经历了常安那件事过后她甚至有些痛恨这个世界。但这次她看着义无反顾冲进黑夜里的人,看到了那爆发的欢呼和掌声,她似乎更盲目了,但其实是离真相更近一步了。

    爱与恶共同织造了这个世界,微妙的平衡才构成了整个社会,哪一方得了势都是一场灾难,罪与爱本就是要同歌的。

    辜许和梁宁郑重地向消防员们道了谢,但消防员们似乎已经看惯了这些事,只是摆了摆手就开着车走了。辜许站在夜里,他今晚可以算是亲历了“火场”,也曾经觉得和死亡擦肩而过。他看向夜里,觉得对什么东西好像有了更深的理解。

    之前梁宁觉得辜许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有理想地活着。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辜许从不堕落,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对于理想,他并未透彻地理解。他喜欢写诗,喜欢文学,喜欢美的事物,他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见地,但未来要做什么,他却没有清晰的规划。

    他的心里有了些萌芽,后来的一件事让这颗萌芽彻底长成,只是这件事也让辜许和梁宁措手不及。

    晚上,狼狈的梁宁和辜许也回了家,附近的人们没有什么责备,反而是宽慰两个半大的孩子。看着被熏黑的墙壁,梁宁和辜许都哭笑不得。现在天晚了,辜许打算明天再去看看买个新的液化气罐。今晚,辜许就用电饭煲煮了点面条将就着吃了。附近有的大爷大妈还特地过来问问,送了点吃的。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晚上又坐在了院子里,树叶不时的扬起。能能今晚确实累坏了,现在就趴在地上眯着眼。

    “今天害怕没?”辜许笑着挠着头看着梁宁说道。

    “哎,某个傻子炒个菜就把家里点了。果然,家里还是离不开我啊!”梁宁也歪着头笑着调侃辜许。她知道辜许还是有些内疚,于是就用开玩笑的方式告诉他“没事”。

    入秋了,天也渐渐凉了,但爱让地狱也变成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