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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代价

    秦珩刚出了殿门,正要往后宫去,便瞧见陆宁被拦在外面急得跳脚,对着陆宁招了招手。

    陆宁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殿下,出事了!”

    秦珩挑眉:“什么事?”

    陆宁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叶家小姐击了登闻鼓,已经被带去都察院了。”

    登闻鼓响彻宫城内外,他在殿内自然也听到了,秦珩似乎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叶家小姐是何人:“竟是她么?她击鼓做什么?”

    陆宁无奈:“殿下,难道重点不是叶家小姐马上要受钉板之刑了吗?”

    “哦,”秦珩点了点头,“小陆子,没想到你还有怜香惜玉之心啊,不然你自己去都察院代她受刑?”

    陆宁傻眼,怎么殿下看起来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明明那日在城门口为了叶小姐羁押在府的事还同刑部尚书甚至容相爷起了冲突。

    秦珩像是看出陆宁在想什么似的,拍了拍陆宁的肩:“小陆子,人若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势必要付出一些代价,叶家小姐选择此时回京,所为必然是叶怀信被诬谋反一事,这是她的选择,你我都无从干涉。”

    陆宁叹了口气,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秦珩看着陆宁蔫头耷脑地离开,沉声道:“来人。”

    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宦官走了过来,低低行礼:“主子。”

    ······

    叶清晚回到正堂,一身宽布麻衣,丝毫未能减损她的容貌。正堂地面上放着四五尺长的钉板,钉子约有五寸长,被打磨得根根锋利,闪着令人胆寒的金属光泽。

    衙役们都直愣愣瞧着她,想不出来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要如何在这钉板上滚十二个来回。

    “叶家小女,你可想好了?”左都御史沉声问道。

    叶清晚淡淡一笑,颔首道:“清晚想好了。”

    左都御史看了一眼钉板,有些不忍,却还是道:“那就开始吧,本官提前叫了大夫在门外候着。”

    “多谢大人。”叶清晚福了福身。

    钉板骇人,但她也不是受不得疼的闺中小姐,十二个来回罢了,难道还能比自己毒发时更疼吗?

    叶清晚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她蹲下身去,正欲躺在钉板上,便听得一个声音——

    “且慢!”

    叶清晚止了动作,抬眸去看大步走进来的右都御史李文觉,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叶清晚有些疑惑地微微蹙眉,这个人虽未见过却莫名熟悉。

    “李兄,这是?”显然左都御史也不认得此人。

    右都御史李文觉坐在方才的位置上:“徐兄,登闻鼓设立之初是为了什么?”

    “上谏君王,下刺百官,无论贵贱,冤情所述,公正之所在。”左都御史说道。

    “是啊,可是这十二个来回的钉板走下来,可还有命伸冤吗?”李御史叹了口气。

    左都御史偏过头看向同僚:“李兄,你这话究竟是何意啊?”

    “不若就将此刑酌减为二十······改为十大板如何?”李御史在那陌生人的注视下,将二十这个数字默默吞了回去。

    这下轮到左都御史惊讶了,方才他的确说了只要叶清晚不上告便不再动刑的话,但那只是相安无事的一种可能罢了,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上告,改成十板子?这样真的可以吗?

    虽然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十大板也是难以承受的,可是毕竟相比起钉子划破周身带来的后果,这样已是再好不过了。

    “李兄啊,我也知道你一向为人持正,可是此乃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轻易不得更改,是否应该先向陛下上个折子?”

    李御史闻言看了一眼陌生人,只见那人点了点头,他便更有底气起来:“徐兄,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主张,叶家小女,你看如何?”

    叶清晚颇为惊讶,可谁也不会没事自讨苦吃,便盈盈下拜:“多谢两位大人。”

    “那便行刑吧。”

    衙役们闻声而动,悉数将钉板撤了下去,放了长凳在中间。

    都察院的衙役并非寻常衙门的人,都说刑不上大夫,御史台掌管的案子大多非白衣之身,其实能用上他们的地方真不多,故而如今看着趴在凳上纤瘦娇弱的背影,竟有些下不去手,尤其是方才李大人竟然还暗示他们要轻些,这可如何把控才好?

    那陌生人突然上前两步,从一个小巧的玉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叶清晚。叶清晚嗅到那药丸特有的气味,更为惊讶了,这竟是千金难得的清正养心丸,传言东海梵远真人每年都会至海中仙山寻找药材,一年也炼不出几粒。

    叶清晚抬眸看向陌生人,那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她忽而意识到这个人便是那日在暗中跟着自己的人,他是容忱手下的暗卫。

    含光见叶清晚神色变幻,知道她是认出自己了,便以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主子已经拦下了去给迟尚书通风报信的人,请叶小姐放心。”

    叶清晚垂眸,半晌接过药丸,轻声道:“替我多谢他。”

    含光颔首,起身后撤一步,眸光微凝,又有些疑惑,如此近距离接触,他竟然仍是看不出叶清晚到底有没有武功,宵练明明说过,这叶家小姐出身偃宗,武功极高啊?

    衙役们互相看了看,举起板子,相当诠释了什么叫重拿轻放,板子击打在后背上,四下过去便已然出血,但其实却是表症严重,并未伤了筋骨。

    两位御史大人看着叶清晚淡然的面色,若非她已额头见汗,他们差点要以为这板子没打到叶清晚身上了。

    十板子并没有多长时间,叶清晚自始至终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可旁人看见她后背衣衫已被鲜血浸透的样子,都不免有些不忍。

    “叶家小女,你······是不是先去处理一下背后的伤?”左都御史开口。

    叶清晚摇了摇头,能做到刑部尚书这个位子,在朝中没有几个眼睛是不可能的,迟则生变,不能再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了。

    “蒹葭,将证物呈给二位大人。”

    衙役们看李御史点头,这才将心疼自家小姐已经哭成个泪人的蒹葭放了进来,蒹葭抽泣着将怀中厚厚一叠证物交给了二位御史。

    左都御史抬头看了一眼小丫头哭花的脸,再看了一眼叶清晚淡然的面色,他就说嘛,小丫头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

    蒹葭转身站在叶清晚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小姐。

    叶清晚伸手推开蒹葭,端正地跪在正堂上,蒹葭也忙跟着跪了下去。

    叶清晚面色有些发白,可一双眼睛却闪着灼灼光泽:“清晚今日代父上呈刑部尚书迟誉私设盐矿,买卖民女,沿途封杀想要进京告状的平民的罪状。”

    顿了顿,看着右都御史李文觉翻开的第一本册子:“这是吉州通判暗中留存的盐矿账本,后边还附有三处盐矿的地形图,和相关的一应管事姓名。”

    李御史沉下脸来,私设盐矿在当朝是死罪,一处矿已经是大罪,迟誉这厮居然开了三处?

    “第二个账本是盐矿的分利账本,吉州知州,地方五品长官,竟只得两分利,迟尚书一人占了八分,但其中三分利并未进入尚书府。”

    左都御史将账册翻得哗哗响,闻言抬头看向叶清晚:“那三分利去了何处?”

    叶清晚伸手指了指:“第三个册子便是这三分利的去处,吉州云别山下有一处农庄,已存八年之久,通判大人上任后却偶然发现这处庄子从来未向朝廷纳税,据我查证,这个庄子里全都是女子,而且都是以吉州为中心,向四面州府扩散的地界失踪的女子。”

    “这个册子里标注了这些女子的户籍,大人可以看一看,他们将民女拐卖至此地,逼迫她们学习媚术,容貌上等的作为妾室送入官员、富商府邸,容貌一般的则流落各处烟花柳巷,成为迟誉又一桩赚钱的营生。”

    饶是见多识广的二位都御史大人,此刻也不免惊骇,朝堂之上,掌管刑狱,维秉天下公正的六部尚书,竟然私底下做着这等勾当,吉州山高路远,迟誉在京城里人模狗样,他们竟然从未察觉。

    “这些女子中并不只是南秦民女,还有一些南疆女子。”叶清晚沉声道。

    李御史翻过账册,果然瞧见有几个名字与南秦风俗不同的。

    “私设盐矿,买卖民女,这任是哪一条罪,都没有再留他的道理!”左都御史怒气冲冲地拍案而起。

    “徐兄稍安,”李御史道,他年纪大些此刻也更为平静,“叶家小女,仅仅这些恐怕是不够的,别说迟尚书,就是本官也可怀疑你伪造证据。”

    叶清晚颔首:“民女手中还有三个重要人证。”

    “哦?”左都御史眼睛一亮。

    “自首的吉州州府通判严科,云别山下那个庄子的管事厉娘子,还有当年携万民书欲上京城伸冤,却遭迟誉和吉州知州暗害的乡宁县秀才迟瑞之子。”

    “迟瑞?也姓迟?”李御史注意到了这个名字。

    “刑部尚书迟誉正是出身吉州乡宁县,同他也算本家。”

    “人证在何处?”李御史问道。

    叶清晚闻言却沉默了一瞬,抬头看向两位御史:“二位大人真的要我此刻就把人证交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