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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竹林

    叶清晚走进前厅,便瞧见了一身绯红色官服的秦珩,四爪金蟒更衬其俊美无涛。

    “七殿下。”叶清晚上前行礼。

    秦珩正负手打量着正中挂着的牌匾,只“谨言慎行”四个大字,却能窥见执笔之人的飘逸不群,如行云流水般洒脱自在:“这匾上的字是何人所书?”

    叶清晚抬眸看了看:“是家父年轻时所书。”

    “哦?”秦珩笑了起来,“都说字如其人,叶大人的字和其人倒是不太像了。”

    很难想象,年轻时这般洒脱畅快之人,竟是如今朝堂上最是唯唯诺诺的四品佥都御史叶怀信,而这四个大字又与这般飘逸不群的字体格格不入。

    叶清晚淡淡一笑,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同别人一起议论自己父亲:“家父去了都察院尚未回来,不能亲自迎候殿下,不知殿下今日莅临敝府,有何贵干呢?”

    秦珩一掀袍角坐了下来:“奉陛下口谕,来叶府探望一下叶大人和清寒兄。”

    叶清晚看了一眼天色,正是文武百官处理要务之时,今日又不是休沐,怎么这个时辰派秦珩过来了,心里疑惑着,面上却仍是万分感激:“臣女替父兄多谢陛下挂念。”

    秦珩最是厌烦那些繁琐礼节,故而也没有摆什么架子,挥挥手就让人把礼悉数抬了进来。

    明玕院的琴声再次响起,秦珩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叶清晚忽然响起那日在城门前陆宁喊的话,七殿下是最听不得这些曲乐的,招了蒹葭上前:“去跟哥哥说一声,先来见过殿下。”

    “无妨。”秦珩出声阻止了蒹葭,“听闻清寒兄琴技高绝,何必打断,更何况,本殿下既是来探望的,没有叫清寒兄亲自迎候的道理,还是本殿下前去拜会才是。”

    叶清晚心下了然,果然秦珩是知道林愫也在府上的,否则以他傲然的性子,当不会揽这种差事才是。

    “如此,殿下请。”

    明玕院内竹影深深,景致雅观,设计得又极为巧妙,穿过这片竹林才算是进了明玕院的主院。

    “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瑶流。清寒兄好雅兴。”听到身后脚步邻近,秦珩负手而立,曼声道。

    叶清晚看了一眼秦珩似笑非笑的神情,挥退了四周的仆从:“明玕院是哥哥九岁那年自己画了图重新修缮过的,原先的竹林也并不在此处,都是一株一株移过来精心照料的。”

    “嗯。”秦珩颔首,再不开口了。

    叶清晚顺着秦珩的目光看向竹林深处,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温润如玉,垂眸抚琴飘逸逴然,坐在他对面的女子清冷如雪,眸光投向远处,却听得十分专注。

    这样一副景象如诗如画,美得叫人不忍打破。

    可有人觉得赏心悦目了,有人自然觉得无比刺眼。

    叶清晚霎时便觉得身边之人气息沉了下去,秦珩面上惯常的笑容已然消影无踪,冰冷的面色之下似乎还掩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有那么一刻,叶清晚甚至担心秦珩会一把火烧了这竹林。

    一曲未毕,秦珩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叶清晚讶然回头去看,方才秦珩身边的竹叶都蒙了一层寒霜,那些竹叶竟有些瑟缩之意。

    叶清晚折身追出竹林,可叶府却已经没有秦珩的身影,她微微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啊?

    秦珩知道叶清晚追了出来,那一刻却不想多呆,更不想说什么,脚尖轻点施展轻功径直出了叶府,大门前候着的陆宁被吓了一跳:“主子?您这就出来了?”

    秦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陆宁立刻噤声,他跟随秦珩多年,再清楚不过,此刻的秦珩心情只怕十分不好,但能如此牵动自家主子心绪的,也只有那位国公府林小姐了,陆宁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并未见到林愫的身影,无奈叹气,主子生气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

    秦珩拍马离开,陆宁交代了其他人一番,自己也连忙跟上,主仆二人穿街而过,秦珩却忽然勒停了马缰,眸光投向街边一处低矮的屋檐。

    檐下正立着一个人,一身黑色劲装,戴着斗笠,这身打扮在金陵城是有些奇怪,不过人来人往也无人注意到。

    二人下马,陆宁惊喜道:“阁主,你也来京城了啊!”

    那人瞧了陆宁一眼:“小陆子,你傻么?我人都在这了,自然是来京城了。”

    秦珩闻言嗤笑:“他本来就傻。”

    陆宁蔫头耷脑地往远处走了两步,替二人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怎么选在此处见面?”此人正是那日在林间小道救了他们主仆二人的黑衣人。

    “方便。”秦珩吐出两个字,方才暗沉的气息已经尽数退去。

    黑衣人似乎有些无语,但还是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几张纸:“这是吴畏的供词,按他的说法刺客确实是你那三哥派来的,不过这理由多少有点牵强。”

    秦珩接过来看了看,冷笑一声,手掌一震几张纸就化为飞灰:“这种垃圾也不会比我猜得更准。”

    黑衣人不以为忤,点点头:“吴畏已经把知道的都吐口了,如此一来只有一种可能——”

    “秦珏那个蠢货也被人利用了。”秦珩接口道。

    “那要怎么查?”

    “我死了,谁得利,就是谁咯。”秦珩摆摆手,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黑衣人蹙眉,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死了谁能得利?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秦珩倒是无所谓:“算了,先放在一边吧,一次不成这人必然还要出手,到时候抓他个现行。如今众人的眼光只怕都放在万寿节了。”

    “万国来仪。”黑衣人轻声道,只是语气里颇有些嘲讽。

    “据我所知北狄可是派了呼图王亲自来贺寿。”秦珩转了转手中马鞭。

    “呼图王来了,镇北王也会回京的吧?”黑衣人神情微凛,“你担心陛下对镇北王出手?”

    “就凭他?”秦珩嘲讽一笑,张扬无比,“不过你还是多盯着点吧,上不得台面的奸计难免让人恶心。”

    黑衣人颔首,顿了顿道:“以后不要在大街上见面。”

    “为何?”秦珩恶劣地挑眉,“如此热闹的街市,你不喜欢吗?”

    黑衣人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秦珩耸耸肩:“图你方便你还不乐意,那你以后自己去皇子府找我,下个月爷就搬出宫了。”上下打量了黑衣人一番,摆手道,“小陆子,把钱给你家阁主。”

    陆宁闻言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黑衣人,讨好一笑:“阁主,这是殿下给您赔的玉佩的银子。”

    黑衣人接过数了数,挑眉看向秦珩:“有钱早说啊,别说大街上,你让咱们去皇宫找你,也不是不行。”

    秦珩恶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他这都是些什么见钱眼开的下属?

    黑衣人拿了钱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却听秦珩在背后阴阳怪气:“本殿下倒是听说沈景初沈将军此番也要跟着镇北王回京了。”

    黑衣人脚步踉跄一下,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

    秦珩来过的事情,自始至终也未被竹林里那两个人察觉,林愫走后,叶清晚才将始末讲给叶清寒听。

    半晌,叶清寒突然一笑,摇摇头道:“这个七殿下,还是这般性子。”

    叶清晚瞪了自家哥哥一眼,若不是他没事找人家国公府小姐问诊,七殿下也不会误会,自己也不用受这无妄之灾了,真是的!

    叶清寒接收到这个眼神,不免一笑:“七殿下是特意来找愫愫的?”

    “你说呢?不过也送了些礼,明面上是说给父亲压惊安抚。”叶清晚道。

    叶清寒点了点头:“看来七殿下做事也不是特别莽撞,还算顾着愫愫的闺誉,回礼一事我来安排吧。”

    “哥哥招来的大佛,自然你来安排了。”叶清晚兀自忿忿不平,却又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纠结。

    “怎么了?跟哥哥还藏着掖着的?”

    “哥哥,我是想问,你、你不会真的心悦那位国公府小姐吧?”

    叶清寒明显一怔,看着叶清晚一脸纠结的神色:“若是真的,你当如何?”

    叶清晚懊恼地挠头,跟秦珩抢人吗?那她真得担心一下这片竹林和那把凤凰琴了。

    叶清寒将妹妹的神色收入眼底,好笑地摇头:“好啦,怎么还是这么傻,哄你呢。我只把愫愫看做妹妹,至于愫愫,她性子单纯,待我也并无男女之情。七殿下身处其中关心则乱,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叶清晚气道:“我也关心则乱啊,你可是我哥哥,若你真跟七殿下对上了,那才是令人头大。”

    ······

    昭仁帝躺在清漪殿内,瑾妃安安静静地替他按压着太阳穴,殿内也没有其他宫女内侍,他们二人便如寻常夫妻一般。

    “还是你这里好啊,朕也能安稳片刻。”昭仁帝抱怨道,“早朝上那群不长眼的人吵了一早上非要朕经过三司会审再给迟誉定罪,比都察院的言官还能嚷嚷。”

    瑾妃闻言并未顺着昭仁帝的话接,而是嗔怪道:“陛下,不是说在清漪殿内不谈国事,只谈家事吗?您在这里可不是一国之君,而是妾身的夫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