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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夜杀

    “愫愫,那我呢?你当我是什么人?”

    林愫一怔,笔尖一滴墨落在纸上,逐渐晕染开来。

    那一年大雪落满城,红梅白衣,似是梅中仙子踏雪而来,也正是那时,她遇到了不知因何而偷偷潜入国公府的秦珩,是怎样飞扬的少年,暗夜潜行也要穿着银红的衣裳,像是天边一轮红日,被发现了却随意撑了腿在墙头,肆意地笑道:“你就是老国公的那个心肝宝贝啊?”

    在京中无人问津的病重日子里,每天寻了坊间有趣的巧玩给她逗趣,给她讲外面的故事,陪她走过了那些黑暗的日子,是重伤在身也不忘赴约的少年,晕过去前也要问一句:“愫愫,你当真是为我担心了吗?”

    其实林愫也没有那么了解秦珩,正如她不知道,明明是陛下心里最得宠的幼子,为何常常落了一身伤痛,为何那外人面前飞扬跋扈的少年在安静下来的时候,眉宇间总有抹不去的沉重。

    可是林愫从来不问,正如在那些黑暗无望的日子里他陪着自己一般,在他沉默的时候,林愫也默默陪在秦珩的身边。

    所以,秦珩,你是什么人呢?

    林愫的神情有些恍惚,却忽然被入鼻的药香拉回了神,连忙起身去看火候过了的汤药,又吩咐丫鬟和小厮分罐而装,送给城外劳作的百姓,以防他们中了暑热。

    秦珩在原地愣了许久,亦不知是有些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见什么样的答案,秦珩远远看着林愫忙碌的身影,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浮起一丝笑意,罢了,他家愫愫还是个小姑娘呢。

    左右他已经知道了叶清寒于她不过是个病人,哼哼,你清寒公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便又高兴了起来,早忘却了这些日子心中不快是如何磋磨可怜的陆宁以及鸿胪寺众臣的。

    秦珩跳了起来,朗声道:“愫愫,我带你出去玩吧!”

    ······

    叶清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金陵夜晚,喧嚷吵闹,却是烟火人间。

    各式的花灯在街边一盏盏升起,叫卖声不绝于耳,街市繁华,时有瓜果清香也有糖沾浓稠的甜香,心灵手巧的姑娘们早已打好了彩结,只等着夜里偷听了那牛郎织女的情话,再暗暗许下少女的心愿。

    秦淮河边的那棵凤凰树下围了许多人,千年古树此刻也被各色的香包彩结点缀,见证着有情人定下的终身。

    并肩而行的二人原本都是极为夺目的容貌,再加上金陵城里认得容相爷的不在少数,免不了频频回头想要看看那位走在容相爷身边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叶清晚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她只瞧着眼前这幅盛世图景,唇角微翘。

    “晚晚很高兴?”容忱低头观察着叶清晚的神情。

    “国泰民安,不该高兴吗?”叶清晚抬眸看向他。

    “国泰民安?”容忱眼里带了逗趣的笑意。

    叶清晚撇撇嘴:“好嘛,我知道没有那么泰也没有那么安,可至少眼前的景象令人欣慰,我也相信,终有一日,普天之下皆会如此。”

    “看来晚晚有鸿鹄之志啊?”容忱轻笑。

    “那是自然,你这只燕雀岂能知我?”叶清晚鄙视道。

    容忱伸手将只顾着东瞧西望的叶清晚拉近一些,避过了拥挤而来的人群,两人挨得极近,那股似有似无的兰花香气又萦绕于鼻息之间。

    叶清晚抬眸看着他轮廓明晰的下颚,如玉的容颜在灯火的映衬下愈发俊朗,叶清晚恍惚开口:“容忱,你是不是——”

    容忱为她格开人群,垂眸望向她,只可惜忽明忽暗的灯火掩去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希翼:“什么?”

    叶清晚蹙了蹙眉,眸光一转忽然看见另一侧,便将方才片刻的恍惚抛诸脑后,兴冲冲拉着容忱上前:“这里有河灯哎!”

    “你要放河灯?”容相爷负手跟了上去,颇有些嫌弃地远远站着,怕岸边拍打的河水沾湿了袍角。

    “我没有放过啊。”叶清晚不理会他,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一盏兰花样式的河灯。

    老板接过碎银笑眯眯道:“这里还有细毫笔,姑娘的心愿尽可写在灯上,”又对着远远站在一旁不肯靠近的容忱道,“这位公子难道不愿与姑娘同放一盏灯,向牛郎织女祈求一桩好姻缘吗?”

    叶清晚接过细毫笔随口道:“他那般阎罗煞星,牛郎织女都避之不及。”

    “这是自然,我要娶的人定是自己谋来的,牛郎织女尚且被银河所隔,他们能护佑什么?”容忱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狂妄的。

    老板原想斥一句年轻人狂妄,不知为何看着容忱那眉眼淡笑的脸,就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清晚翻了个白眼,用细毫笔在河灯上写下了四个字,字体飘逸可见风骨,小心将河灯放在水上,又好奇地用手拨动水面,将河灯推向了更远的地方,她从来不信神佛,可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令她也忍不住留下一点祈愿,叶清晚感受着冰沁的河水,在心里默默想着。

    忽然旁边伸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河边拉了起来:“暑热炎炎,你又在这里玩冰水,仔细生病。”

    叶清晚被打断了思路:“我们习武之人,可不像你们文人那般娇气。”

    容忱却已取出帕子给她擦手。

    叶清晚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往常不过数次见面,容忱虽然常常故作亲昵地称呼她,可在相处时却恪守礼节,今日倒是奇了,不由问道:“你那两个小暗卫怎么不在?难不成你是怕等会我把你丢下,才如此讨好我的?”

    容忱将湿了的帕子随手塞给她,气笑了:“相府暗卫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岂能一直跟着我?再说了,晚晚怎会丢下我呢?”

    叶清晚捏着帕子无语半天,正欲说什么忽然抬手一把将容忱推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穿过二人直直插在河边的柳树上。

    叶清晚眯了眯眼望向河对岸,人潮涌动不见异常,此人一击不中立时退开,只是试探而已,果然还是耐不住了吗?

    叶清晚伸手将插在柳树上的匕首拔了下来,费了不少力气,这么远的距离却只留了个匕首柄在外边,可见对方的武功不亚于自己。

    叶清晚饶有兴趣地在手中把玩着这柄匕首,冲容忱笑道:“容相爷,你现在反悔离开还来得及,毕竟,他们的目标可不是你。”

    容忱望着她,她身后是流光溢彩的灯火,是人潮如织的河岸,可他的眼中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晚晚,你当真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我不准备他们也会来找我,相爷难道不知?”叶清晚不明所以。

    容忱微微叹了口气:“我是说成婚,晚晚,你准备好了吗?”

    叶清晚目光微凝,想了想才开口:“此番回京,我已将自己推至人前,哥哥婚事难定,我总归是逃不过的,不是你,也会是旁人。”

    “我比旁人更好吗?”容忱轻声问。

    叶清晚笑道:“这金陵城谁敢说容相爷不如旁人呢?更何况,虽然你我如今似敌非友,但你却是这金陵城少有的知道我身份的人,至于未来如何,你我皆是执棋之手,相爷既喜欢兵行险招,我必然奉陪。”

    少女明媚而自信的容颜令人恍惚,容忱低低一笑:“执棋之手吗?晚晚可会有投子认负的一天?”

    少女微倾了身子,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必不可能。”便错开了容忱朝前走去。

    容忱摇摇头跟了上去,二人穿过最热闹繁华的朱雀街,路上的行人也逐渐稀少起来。

    叶清晚回眸看他,挑眉道:“你还真要跟着我啊?到时候打起来了我可不管你。”

    容忱道:“虽然镇北王的信物最终落在了你手里,可毕竟是宵练取回来的,我们共同做过的坏事,怎能让晚晚一人承担呢?”

    叶清晚小脸一寒,谁跟你一起做坏事了!

    此处远离主街,四下寂静无声,叶清晚止了步,右手搭上了腰间软剑,扬声道:“再不出来本姑娘可要回家了?”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便从暗处窜了出来,身法诡异不似中原武功。

    银光一闪,软剑便已然搭上了其中一人的脖颈,叶清晚挑眉笑道:“阁下初来乍到只怕不通中原礼仪,这打斗前也该通报姓名才是啊。”

    对方黑巾蒙面,被指名了身份也不慌张,冷笑一声左手不知从何处洒出一把药粉来。

    叶清晚对付这群南疆人也算早有防备,屏住呼吸一手拉过容忱向后飘了数丈:“这等鬼蜮伎俩,也敢拿来献丑?”

    南疆人用并不标准的中原话道:“既是鬼蜮伎俩,姑娘倒是别躲啊?”

    叶清晚欲屏息迎敌,却感觉容忱在身后拍了她一下,微微偏头问道:“怎么?”

    容忱自身后递来一枚淡青色的剔透药丸,言简意赅:“可解百毒。”

    叶清晚顿时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服下后看向几个南疆人:“现在本姑娘不躲了,你们——可别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