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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试探

    叶清晚愣了一下,就在那日,叶清晚意识到或许一手造成滇西兵祸并剪除偃宗暗舵的人就是容忱,她虽然没有刻意躲避容忱,心中却还是存着介怀。

    对暗舵出手,那是她棋差一招,下次赢回来便是,可是以数以万计的百姓性命来作为阴谋诡计的筹码,却是自幼接受偃宗教导的叶清晚无法想象的。

    容忱见叶清晚沉默不语,眸色微深,声音更加轻缓:“晚晚今日是来见沈将军的?”

    叶清晚抬眸看向他,方凌当初的一句戏言,这人却当了真,只好解释道:“友人相邀,却之不恭。”

    容忱轻轻笑了一声,忽然伸出手来,如玉的手指轻抚过叶清晚的脸颊,叶清晚觉得自己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向后闪去。

    温热的触感还残存在指尖,容忱捻了捻手指,收回手,温和地笑道:“想着你早起应该还没有用早膳,带你去吃点东西。”

    容忱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跟没事人似的率先下了马车,叶清晚困惑地跟在身后,却见车下他已冲自己伸出了手,微微犹豫只好搭了上去,轻巧地跳下车。

    此处已在外城,是普通百姓的居所,此刻大多早已出城劳作,故而人烟稀少。

    叶清晚也不知道容忱这样尊贵惯了的人如何认识这里的路,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在一处破旧的木门前停下,连牌匾也掉了下来,上面的字迹更是看不清楚。

    叶清晚看向容忱,只看他微微一笑,伸手推开木门,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没想到小院里边却收拾得十分整洁,一口大锅、一方菜板,院子里摆着几张桌椅,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却被仔仔细细擦拭过。

    容忱拉着叶清晚坐了下来:“先等等吧,老板怕是还没睡醒。”

    叶清晚有些无语,这老板看起来并不十分想做生意,将店开在这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便罢了,门口牌匾也不修修,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这里早已废弃了,更何况——他们不是来吃早餐的吗?卖早餐的老板到现在还不开张?

    “你认识这的老板?”

    容忱道:“朋友带我来过,老板的阳春面是一绝。”

    叶清晚想着这阳春面得有多好吃,才值得日理万机的容相爷特意在这等着。

    “滇西的事,是相爷所为吗?”叶清晚终究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容忱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问叶清晚是什么事,就点了点头:“不错。”

    叶清晚微微蹙眉:“偃宗的暗舵是你断的?”

    “是。”

    “相爷翻云覆雨手,数万人命就可以不当回事吗?”

    容忱面色依然温和如初:“晚晚好像误会了。”

    “误会什么?”

    “起兵的是滇西王,镇压的是陛下,滇西兵祸是二殿下和胡擎办事不利,容某唯一做的就是暂时截断了偃宗的眼线,更何况,如今晚晚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把数万人命不当回事的,好像并不是我。”

    这话听着是那么回事,若换了旁人叶清晚或许便信了,可她面对的是容忱,玩弄人心阴诡权术,年纪轻轻便登顶高位,无人敢置喙的容相爷,他是不会直接做什么留下把柄,但他只需三言两语,便能教人不由自主按着他的想法做事。

    “可是你明明有这个能力阻止这次灾难。对于相爷,那只是轻飘飘‘滇西兵祸’四个字,可对于滇西百姓而言,却是灭顶之灾。”叶清晚道。

    容忱看着她,忽而觉得,此时此刻他又在叶清晚的目光里看到了那种神采,令他忍不住向往的神采,容忱怔了怔,微微笑道:“晚晚,正如当日在沧澜楼我同你说的,真相是这个朝堂最不重要的东西,我要的只是合我心意的结果。滇西的事总会传到金陵,自会有适合的人前往,届时,偃宗救了要救的人,我也达成了目的,这样的双赢不好吗?”

    叶清晚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和这个人根本说不通,偏开头去不再开口。

    “吱呀”一声,木门再次被推开,叶清晚闻声望去,还以为是姗姗来迟的老板,可是,这个老板也太年轻了吧?而且还穿着绯色朝服?

    年轻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口中嚷嚷着:“陈老头呢!给我来一碗阳春面!”便跟闭着眼睛似的胡乱摸了进来。

    半晌没得到回应,年轻人不耐烦地睁开眼,先是瞧见了叶清晚,双眼一亮,紧接着看见了容忱,露出一个愤怒的表情:“容浔之!”

    叶清晚从未见过表情如此丰富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容忱微抬下巴:“先坐,陈老板恐怕还没醒。”

    “好啊好啊!卖阳春面的都没我起得早!容浔之!我要辞官!我不干了!”年轻人坐在他们对面,愤怒莫名。

    容忱好像司空见惯一般,也不理他,只跟叶清晚介绍道:“这是周斯年,大理寺少卿。”

    叶清晚知道容忱提拔了一些年轻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年轻的,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只不过两个眼袋快要拖到地上了。

    “原来是周大人,幸会。”

    在漂亮姑娘面前,总是要注意形象的,周斯年愤愤然瞪了容忱一眼,挤出一丝牵强的笑来:“叶小姐过奖了。”

    “周大人竟然认得我吗?”

    周斯年挤了挤眼睛:“令尊和令兄我是认得的。”

    当初父兄都说在牢中不曾受苦,也不曾被提审,原以为是迟誉怕露馅故意为之,如今看来竟也有这位小周大人运作的缘故?

    叶清晚是见过其余朝臣和容忱相处的,二品大员在他面前尚且胆战心惊,自己的父亲每次也多有惶恐,可眼前这个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似乎一点也不怯他。

    “多谢周大人照顾父兄。”叶清晚给几人添了茶,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周斯年也不客气,应承了下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又开始怒道:“容浔之!你不要仗着自己有佳人相伴就岔开话题!本官不干了!这大理寺少卿谁爱当谁当!”

    容忱似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你要怎样?”

    周斯年被这语气气得直瞪眼:“什么叫我要怎样?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我一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今儿个替你照料未来岳家,明儿个替你未婚妻料理各路刺客尸首,如今连镇北王都把刺客尸体扔我门口让我去查了!我是大理寺少卿,不是五城兵马司!”

    叶清晚默然,她算是知道扔出墙外的刺客尸体都被谁收走了。

    “这本就是大理寺的职责。”容忱蹙眉。

    “那你!那你也不能把我当驴用吧!一个人当八个人使唤?你容相爷不是手眼通天吗?你怎么不给大理寺多安排点人?”

    叶清晚低头隐去笑意,很难想象得到容忱重用的,竟然是这么个跳脱的人物。

    “没必要。”容忱丢出一句话。

    周斯年气得指着容忱半天没说出话,只好转向叶清晚:“叶小姐,你今日见识到容浔之的狠心了吧,你这样美丽娇弱的闺秀,实在不宜掉进这狼窝虎穴,听哥哥一句劝,远离容浔之——”

    “周斯年。”容忱淡淡开口。

    周斯年立刻像被点了哑穴似的闭上了嘴,委委屈屈地站起身,走到院中唯一的屋子前,将怒火发泄给了破旧的屋门,拍得邦邦响:“陈老头!快起床!本官快饿死了!你再不起来,本官就一把火把你这破草棚子烧了!”

    随后屋中便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捞水洗脸的声音。

    叶清晚头疼地扶额,天知道她只是来吃早饭的,这些人真的太吵了。

    老板姓陈,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也不知道这两位当朝官员是怎么寻来的,不过,这老板显然也没把他俩当官老爷,起床气很大地开始煮面。

    乒乒乓乓一炷香的功夫,叶清晚总算见到了一碗面。

    容忱取了筷子递给她,笑道:“尝尝吧。”

    面条入口,扑鼻清香,瞬间熨帖了五脏六腑,叶清晚总算觉得今日没白来。

    “如何?”

    叶清晚点头:“确实不错,清淡又不失醇香。”

    几人不再言语而是埋头吃面,过了一会儿,老板又踱步过来,在桌子上重重放了一碗,下一刻就被周斯年拉过去,继续埋头呼噜噜吃着。

    “这小丫头是你媳妇?”老板背着手在一旁问道。

    叶清晚差点被呛住,容忱递给她一杯水,回道:“是啊。”

    “不错。”老板点了点头,“比周小子强点,喜欢的人不赶紧娶回来,不就成别人家的了?”

    周斯年怨念万分地抬起头:“你还说我?你临老临老不也是光棍一条?”

    “臭小子,你懂什么?老头子我这辈子也儿女双全过,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倒是你,没胆子就别惦记人家姑娘了。”

    周斯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沉默了下来,喝掉了碗里的汤。

    陈老板也不管还有客人,嚷嚷着没睡醒,让他们自己把碗筷丢池子里去,便一头扎回屋子,拍上了门。

    几人出了院门,叶清晚回头看了一眼破落木门,仍旧觉得匪夷所思,周斯年却已跨上自己的马,困得东倒西歪,任由马驮着他离开。

    “他不会有事吧?”叶清晚看着一人一骑远去的背影。

    容忱笑了笑:“不会的,即便我不让他做官了,他也会自己往上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