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不见王

    张若失站在父亲面前，书房大案后坐着一位富家翁模样的矮胖老人，正是张福。

    “父亲，”张若失平静道，“我何时出发？”

    张若失并不怎么畏惧这位从几十万大军中砍出一座王位的父亲。

    “不急，不急，十五日成人礼之后我会派着一队亲军伴你如皇城。可惜那春夏秋冬你可没办法带去了。不如你这几天收了她们再准备动身吧。”

    张福并没有因为成为北越王而改变性子，他一直是一副泼皮模样。

    春夏秋冬是张若失豢养的四位美侍。

    张若失皱了皱眉，他好豢美姬，但却也仅限于此。

    奇了怪哉，整日面对着四位貌若天仙，异香扑鼻的四朵花儿，他却是一直没下过嘴。

    张若失曾有怪论，男子由泥造，女子由水造。他一见男子便感觉恶臭扑鼻，一见女子便神清气爽，

    但北越人人都知晓，这位二世子风流却也仅限于风流。

    张若失问完便从父亲书房中退去，正欲出门，张福叫住了他，“失儿，你给自己想个字吧，为父没读过什么书。”

    一人的表字通常由长辈赠与，张福让张若失自己决定，显然也是宠溺之举。

    “鬼叔叔呢？”张若失问的显然是早年跟随张福的那位似鬼书生。

    “这也是他的主意，孩子大喽，该让你自己做决定了。”

    “那就叫……”，张若受沉吟片刻，“不得吧。”

    “张若失，字不得。”张福在儿子出门之后便不停的念叨，眼中也是有些怅然之色。

    在回若失亭的路上，张若失不由得张开双臂做舒展状。

    他从小被当作质子培养，这是鬼叔叔和父亲自小便未隐瞒过他的事实。

    “若失”、“若失”，质子不仅恰好似张福失去了这个儿子吗？

    但他甚至对此次注定一去不返的皇城之行充满了期待。

    在记忆中，那位鬼叔叔见到自己就很喜欢念叨一句：“若失若得，若得若失”。

    他此次去恐怕是要以一位质子的身份去影响整座大楚王朝的归属！

    那位极老之人并不介意皇庭归属易主，甚至天下大部分事情他都不会在意

    他自有其谋划，只要不将那股龙气驱逐出那座大楚京城，管你谁姓做皇帝

    想到这里，张若失不由得想起他的那位大哥。他与大哥一母同胞，但是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张若失是天生病秧，那么其兄张患得则继承了他爹的屠夫体格。

    十六弱冠，张若失已经是身材修长，面如冠玉，而张患得则矮壮如一头走地虎，且一脸憨厚。

    他自幼被投入军营，和他爹的亲卫一起长大，后又进入边境大军磨练。

    算起来，已经有五年没回王府了。

    今日张福跟他讲，张患得将会回来参加其成人礼，这也或许是这俩兄弟余生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了。

    想着这些问题，张若失回到自己庭院，春夏秋冬四女迎了上来，张若失挥挥手，他现在需要整理思绪。

    十五日后，张患得回到王府。

    想来，北越王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祸害了。

    张若失自幼深居简出，吟诗读书。而张患得却是跟北越各种败类厮混。

    张患得，字豕奔。与胞弟不同，这个表字却不是他自己取的。

    因为他并不在意这些。相比这两个拗口的表字，他更喜欢军队里给他起的外号：小屠子。

    他自幼不喜读书。幼时与弟弟一起读书，确实让教书的师傅大伤脑筋。

    后来张福便将之投入北越边境军中

    但是他一进入军中便仿佛失踪了一般。

    哪怕是亲族也没在这几年中见过其一面。

    张若失的冠礼极其盛大。

    不仅仅北越三洲之地的经略使前来观礼

    东南西北四座军镇、各州王爷也是派来亲信前来庆贺。

    王不见王，这是规矩。但该到的礼数不能少

    全楚境内，行商需要途径北越的家族也尽皆送来观礼。

    天下共养越，不是一句空话。

    张若失在众宾的注视下，带上方巾，身披大氅，正式成人。

    天下共知，北越张家二世子，名若失，字不得。

    仿佛天意一般，这位年轻人果真如其名，一直在失去。

    年幼失母，成人失兄父，余生失自由。

    第二天，大楚皇城的马车便已经有北部军镇进入北越边境。在北地还有些料峭的春风中，北越王的二世子在一千屠畜营的簇拥下，进入京城。

    军队途径北方虎镇，以刚愎著称的军镇长官陈虎，出乎意料的并未阻拦这一行武装进入。

    张患得并没有前来送行，实际上他甚至没有去观看胞弟的成人礼。

    他在家仅是短暂停留，他甚至没有和张若失私下见过面。

    对于那座若失庭，他仿佛有种讳莫如深的忌惮与厌恶。

    若失庭的大小院门被彻底封禁，没有往外迁出一人一物，仿佛也没人记得，还有四朵花儿在里面。

    往后王府内再没了动静，这里彻底成为了一处死地。

    在王府逗留了数月之后，张患得也回到了北越边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