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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祠堂

    神木在这一层仅有一个躯干,粗得需要数人才能环抱住。除了那个奇怪的剥树皮的球外,其他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又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一路上再没有遇见其他球,算起来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姜九微只能这样一无所获地返程。

    可这次返程就不像来时那么顺利了。

    先是远远的,有一个球走向了神树,虽然这个球压根就没看见姜九微,可还是把她给惊到了。

    随后,球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越来越多。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所有的球都和姜九微是迎面撞上——她充当着一个逆行者的身份,与所有的球都打了个照面。

    这些球来干嘛?结果子明明是在上面一层,不是在这一层啊。姜九微有些疑惑,可眼下她不得不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强作若无其事上,她真害怕如果遇见一两个蛮不讲理的球,直接把她给抓去吃了,她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在大部分球都选择把姜九微当做空气,少数球对逆行的姜九微投来好奇的目光,又很快移开目光。这里并没有发生小镇里那样的事,每个球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它们都在朝那棵树走去。

    莫非自己漏看了什么?姜九微渐渐浮起了疑云,她随即便下定了决心,转身加入到球群之中,一齐朝树干的方向前行。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在神树旁边,多了一座顶部尖尖的建筑物,大黄大红的配色在这里异常抢眼,正前方房檐上还飘着数根长长的白色布条,布条末端绑着金色的铃铛,构成了一道帘,遮住了建筑物的内部构造,这一切装扮都像个小祠堂。姜九微确信,在数分钟前,这里还是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这建筑是凭空出现的,根据其他球来的时间推测,祠堂是特定时间才会出现。

    众球在这个祠堂面前排起了长长的队,没有一个球在这里造次。它们有的是两球一起,有的是三个球,但是完全没有一个球来这排队的。

    “不是池塘,是祠堂啊。口音真是不标准。”姜九微小声把池塘和祠堂念了一次,之前要吃她的两个怪球还说什么她不听话就把她扔池塘,恐怕指的就是这个祠堂了。

    那些三个球来排队的——都是两个大球带着一个和姜九微体积差不多的小球,大球们无一不例外都是一深一浅,体型差别不大,小球都是浅球;那些一个球来排队的——都是一深一浅,体型倒是千差万别,大小不一。

    姜九微没有加入到队伍中,而是站在队尾处静静观察着——也有一个球过来的,它们不排队还过来干嘛呢?

    三个球来的是为了丢小球,两个球来的是为了干嘛?

    “咳咳——”

    一阵做作的咳嗽声在姜九微旁边响了起来,姜九微没空搭理,可它却一直响个不停,像是下一秒就能把肺给咳出来——如果球也有肺的话。

    “咳咳!”

    姜九微还是没理。

    “这位落单的小浅——”咳嗽的球停止了咳嗽,蹦出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也许是因为方才咳得太卖力了,声音有些微破,听上去滑稽极了。

    姜九微睨了它一眼,这是一个倒深不深、倒浅不浅、不大也不小的球,看上去还有些皱巴巴的。

    “你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去共结希望吗?”见姜九微没有回应与抗拒,这个有些萎靡的球再次出声,铿锵的语调转了几个弯,将这句话说得非常有感情。

    也非常熟练。

    “不,谢谢。”姜九微明白了它的来意,一口回绝了。

    “透,我就只是问问,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看得上你吧?真当你是谁啊。”这个球像川剧变脸一样,马上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朝姜九微骂了一句,马上就走开了,看方向是走向了另外一个独自一人站立的浅球。

    姜九微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副本里的怪球可还真是多。不过多亏了这个怪球,姜九微知道那些两个来排队的怪球是干嘛的了。

    是来祈求新球诞生的,而这里也有一个球前来的——像刚刚那个球一样,也有临时凑对前来祈求的。

    结出深球,就能逃出这个鬼地方;结出浅球,要么吃掉、要么扔进祠堂。

    这是姜九微推测出的规则。

    也许是姜九微在这里一直一个球的状态时间太长,也有可能她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来来往往的球都有意识地绕过了她,再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厚脸皮的家伙找上门来。

    “嘶——”忽地,众球异口同声地传来了一阵吸气声,然后便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络绎不绝的耳语讨论声。

    发生什么事了?姜九微嗅到了一丝不寻常,马上抬起头来。

    顺着众球眼神的方向,她还没看清是什么热闹,就发现了一个熟悉得不行的身影——球咬金。

    而且是怒气冲冲的球咬金。

    它像是在人群里寻找什么球似的,脑袋转个不停,球群中,它一下子就和姜九微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不好。姜九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雪上加霜的是,刚刚的萎靡球目睹了全过程,它似乎发现了两人有所过节,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到了球咬金身边,厚厚的嘴唇一动一动说着些什么,球咬金的表情越发地难看了起来。

    所有没排队的球都不自觉地给球咬金让出了一条道,没有球想惹上多余的麻烦。

    球咬金马上就要过来了,被它抓住,自己肯定会被生吞活剥掉,姜九微毫不怀疑。

    现在该怎么办?姜九微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都像结上了一层薄霜,寒得有些刺疼。

    所有球的感情就像人类一样并不相通,周围其他的球还在唏嘘讨论刚才的热闹,散发着八卦的氛围。

    “排了队就没法反悔了吧?”

    “谁破坏排好的队,谁就会遭天谴的。就算是排队的本人,也是不行的。”

    “擅自闯进别人的房子,或者是强行抢走别人祈出的果子,都会遭天谴吗?”姜九微的嘴比脑子快多了,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打断了不远处两个小声聊天的球。

    “嗯?”两个球抬头看了她一眼,喏了一声表示困惑,姜九微觉得它们不说话的时间过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两个球都在呆在那里,像是在疑惑素不相识的姜九微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是吗?回答我!”姜九微再次开口催促道,语速快极了,也许是姜九微的眼神充满着过于急迫的渴望,其中一个球才迟疑地点了点头:“是呀,两个都会。”

    球咬金离她已经很近了,不过几步之遥,姜九微就会再次落入他手中——之前,她还想着大不了自己偷摸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现在,这样做已经行不通了。虽然姜九微与球咬金接触得并不多,但她相信,对于球咬金这样的球来说,它自己的尊威是容不得任何比它弱小的球去挑战的。

    更何况是自己这种,球咬金还有“恩”于她的、“不识好歹”的弱鸡。

    天谴——强如球咬金都不敢触碰的东西,也正是束缚着球咬金当初不敢直接用武力、而是用特殊物品栗子才把她换来的无形规则,束缚着两个怪球不敢直接闯入房中寻仇的无形规则,如今再生效一次吧。

    再保护她一次吧。

    球咬金伸出了手,试图一把拽住姜九微。

    姜九微在球咬金即将碰到她之前,一个大踏步跃进到了队尾,成为了长龙的一部分。

    幸好她之前就一直站在队尾旁。

    球咬金抓了个空,它没动了,只是用一种看不懂的神情注视着逃脱的猎物。

    姜九微高高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又再次被众球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潮给捧得更加高悬起来。

    “嘶————”

    这次的吸气声比之前的那次更要深,更要重,更要经久不息。

    刚才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球咬金身上,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仔细看众球究竟在为什么噤声,却发现所有球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

    姜九微忙伸出了手,低头看着自己,还是那副圆圆滚滚的浅色模样,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怎么就…

    排队!

    姜九微望着前方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是在有限的目光里,所有排队的球要么是两个一排,要么是三个一排,这符合和她之前观察到的情况。

    但是有两个例外——她前面的球和她自己,是独身来排队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下子出了俩。”

    “一个都够难得的了,怎么有两个球啊。唉!真是便宜祠堂了…”

    ……

    诸如此类讨论声叽叽喳喳的,像一万只麻雀在耳边吵架。姜九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做了一个非常惊世骇俗的决定。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队伍以姜九微作为结尾,就此断了。再也没有球加入队伍中来了,队尾周围看热闹的球们也都纷纷散去,就连恨得牙痒痒的球咬金在看见姜九微加入队伍后,骂了句“神经病”后,也离开了这儿。

    “算了吧,祠堂每天都会出现,这种球…我真不想排在他后面。”

    “明天再来、明天再来,我们再等一天。”

    球群们散去后,这儿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排队的长龙一点点被前方的祠堂吞噬掉,所有的球都守矩地维持着队伍的秩序。

    除了姜九微。

    她先是尝试了“遭天谴”是怎么一回事——在她一点点伸出手,试探性地想要越出队伍时,像是越过了一条无形的界限,那部分手凌空消失掉了,没有伴随任何痛苦——像是齐刀切下,她也不心疼,只是小小的一块肉球一样的玩意,也不是她真正的身体。

    但恐怕身体整个出去,那么整个人便也直接不复存在了。姜九微也不敢贸然用生命开玩笑,只得乖乖排好队,不去触碰天谴。

    “你好。”

    “你好?”

    不触碰天谴后,姜九微又招呼了好几声前面的球,这个只身一人排队的球像聋子一样毫无反应,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像是一块无生命的石雕,这个球的颜色是姜九微见过颜色最深的球,浓得都快要滴出墨来。

    这么深的颜色,它一定知道这里的事儿。姜九微想道,自己来一个人排队是迫不得已,它又是为了什么?而且从其他球的反应来看,等待自己的好像并不会是一个好的结局——

    再坏,也坏不过被剥皮吃掉。姜九微自嘲地安慰着自己。

    队伍动得很快,姜九微已经能清晰地看清楚祠堂的每一处细节——泼墨似的鲜艳撞色冲击着姜九微的视线,浮空的光点在金色铃铛上折射出淡淡的辉耀。

    随着前方最后的多人排队组合掀开门帘,消失在建筑物内后,整个队伍只剩下了两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