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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告别(一)

    薛秦儿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头,头脑昏昏沉沉,才想起半夜醒过一会,当时穿着厚厚棉服在被窝里,十分不自在,于是索性脱了个精光。

    薛秦儿闭目,以《会心吐纳法》深吸一口气,用以压制脑海中的杂乱浮躁,却意外发现今日气机大为不同,同时四肢百骸舒畅无比。

    因为武道一途并未入初境,所以薛秦儿无法确切感知气府个中玄妙,但修行《会心吐纳法》的缘故,让薛秦儿对气机感知格外敏感。

    《会心吐纳法》分为大小周天,以一气过七十二重小周天,方为得其要领。薛秦儿修习多年,至多一气冲关三十余重,再无前进可能。此番醒来,误打误撞,一缕气机如细小游鱼来回穿梭,竟冲关四十二重,这惊喜不可谓不大。

    难不成昨天那井水佳酿的缘故?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薛秦儿赶忙钻出被窝穿衣,刚巧不巧,薛老头推门而入,看到浑身光溜溜的薛秦儿,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爷孙俩面面相觑。

    薛秦儿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然后坐在床头揉脑袋。

    薛老头开门见山道:“今天就不用在店里帮衬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薛秦儿眨眨眼道:“去哪儿?”

    薛老头说道:“你不是说要出门游历,还要去那什么云顶山拜师。正好我年轻时候也有几个朋友,多年不见,你顺道去看望他们一下,也算完成我一些心愿。”

    薛秦儿很是无语,心想那壶井水佳酿果然有效果啊,看这架势,薛老头已经答应让他出门游历了。至于顺道看望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游历这种事情,说白了本身就是瞎晃,只要最后能到云顶山就行了。

    但为何现在就收拾走?

    搞得像巴不得他离开一样。

    薛秦儿伸了个懒腰,说道:“怎么不得等到过完年啊?”

    薛老头摇头道:“择日不如撞日,拖一天是一天啊。”

    这倒是让薛秦儿有些猝不及防,毕竟从得到青铜令牌,到敲定游历,也才两日的时间而已。

    薛秦儿试探问道:“你独自在家一人过年能有滋味?”

    薛老头咧嘴一笑,说道:“也就多喝两盅酒的事儿。”

    薛秦儿恍然大悟似的问道:“你是不是想提前支开我,好找个娘们回来!”

    一向唯唯诺诺的薛老头只说了两个字:“放屁。”

    薛秦儿低声说道:“那我可走了?”

    薛老头点头道:“趁着我身子骨还算硬朗。”

    然后补充道:“昨晚说的话莫要忘了,真做不到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出门游历的念头。”

    薛秦儿摆摆手道:“放心吧,我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养你老是最应该不过的。”

    薛老头摇摇头道:“可不是这句。”

    薛秦儿反问道:“那是哪句?”

    薛老头缩着脖子嘀咕道:“就算是死,也得回来死。”

    薛秦儿呵呵一笑道:“得嘞,就这么定了,您老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会死回来的。不过等你孙子练成了江湖高手,你可得让自己身子骨硬朗些,到时候吃香喝辣还不用干活儿,那不是人生大幸事?”

    薛老头轻笑道:“江湖高手有个屁用啊。”

    薛秦儿心情好,也不计较,反正就是个一辈子卖面的糟老头,怎么能明白高手是什么呢?

    敲定近日启程之后,薛秦儿也不拖拖拉拉,说走便走。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要去见几个人。

    ……

    薛秦儿首先来到说书先生的家里。

    果不其然,百无聊赖的说书先生在打瞌睡,薛秦儿轻咳两声,说书先生清醒之后,看到来访的薛秦儿嘟囔了一句:“昨天不是刚给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薛秦儿靠在桌边坐下,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然后说道:“不是那个事儿。薛老头答应让我出门游历了,往后的三两年里,怕是见不着了,所以来和你告个别。”

    大概是少了个臭味相投的伙伴,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的,说书先生看上去有些遗憾,然后低声道:“这么久?”

    薛秦儿“嗯”了一声,说道:“这还是保守估计。单单北上到云顶山,就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况且还不知道那边宗门具体什么情况,也许时间更长也说不定。”

    说书先生点头表示了解。

    薛秦儿打量着一身青衣的说书先生,打趣道:“我说老吴啊,你就不送我点啥?万一将来我练成个高手,肯定会记着你的。”

    说书先生瞥了薛秦儿一眼,心想这臭小子果然露出狐狸尾巴。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些年,多亏了薛秦儿的“慷慨”,他吴去才没有多吃些苦头。

    什么读书人,什么说书先生,也就是个名头而已。若真饿到深处,别说不为五斗米折腰,便是二斗米,都巴不得把腰折到底。

    眼下楚国便是如此,重文轻武,江湖波澜不惊,读书人多如牛毛。实在是因为武道一途希望全无,即便修炼到止境,也不过头撞南墙。而在楚王发行的制度下,读书人却可以加官进爵,也算是让穷人改命的途径。

    说书先生犹豫片刻,说道:“容我找找?”

    薛秦儿应道:“好嘞!”

    于是吴先生翻箱倒柜,找出了好多东西,但让薛秦儿着实有些失望,什么功法秘籍一本没有,多是些疗伤药、符箓以及几本儒家正统圣贤书。

    说书先生一一摆列在桌上,挨个解释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金创药可是必备的,万一受个伤,总用得着吧,就算伤到命根子,照样让你雄风重振。什么外敷内用的全有,只需十文钱。可还良心?”

    薛秦儿有些无语,我和你聊感情呢,尼玛和我谈钱?

    况且这还没往外游历,就已经盼着自己挨刀了?

    说书先生看出薛秦儿的不悦,解释道:“未雨绸缪,未雨绸缪。”

    而后拿起一叠张符箓,符箓之上字体古老,有的如枯枝败叶,有的像鬼画符,晦涩难懂。

    薛秦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像是乱画一气,不比村里孩子水平高多少。

    说书先生颇为得意道:“这可是正宗道家符箓,品质极高!一符在手,诸邪退散,此外符箓不同,亦能发挥不同功效。这玩意不说绝无仅有,也算是世间难寻的物件,一些个道门子弟看到此符,必然要奉为珍宝,变卖家当只求一符也不为过。五文一张,不过分吧?”

    薛秦儿呵呵一笑,问道:“这么难寻的物件,您老是怎么弄到的?”

    说书先生哑口无言。

    说书先生咬咬牙道:“三文一张!”

    薛秦儿接过一叠符箓,淡然说道:“一文一张还可以考虑考虑。别的没啥用,擦屁股总是可以的。”

    说书先生吹胡子瞪眼道:“你怎么不去抢?!”

    薛秦儿拍手大笑道:“那便不给钱了。”

    说书先生欲哭无泪。

    最终,在薛秦儿威逼利诱下,以付出二十文钱的价格,收获了满满一包袱的丹药、所谓的符箓以及一张东洲地图。

    最为可惜的是没能找到吴先生压箱底的春宫图,薛秦儿看着一包袱收获,估摸着也就这张东洲地图还有些用。

    但又想到接下来几年不见,便也不再惦记这二十文钱的多少了。

    薛秦儿背着包袱出门,说书先生噘着嘴数铜钱。

    “我说老吴,不用来送了。”

    “近日肾部不适,就不去送你了。”

    几乎异口同声。

    薛秦儿不得不感叹,知我者吴先生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