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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押运

    每到寒冬腊月,清平镇总会有些青壮年,做些走卒贩卖的活计,以此来挣些差价好过年。这一行小贩约莫十来个人,共有三辆马车,从清平镇北门出城而去。

    第三辆马车显然与之前两辆有些不同,驾车之人是乔装打扮之后的郑达,两名少年外加一个穿着花棉袄的羊角辫小女孩。

    一袭白衣的薛秦儿坐在马车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唉声叹气。

    想起自从离家游历开始,就诸事不顺。先是被开黑店的二狗骗了骡子,又被半路杀出的北吾重伤,好不容易因祸得福认识郑达,之后学拳,结果想买匹马上路,还没捂热乎,就被偷了。

    说书先生曾经讲的“塞翁失马”就是如此?

    被偷马之后的,薛秦儿再咬牙,也不舍得买匹马重新上路。郑达从衙门接到消息,说要护送一帮小贩去往太高城的方向,可以让薛秦儿乔装打扮进去,顺道前往,薛秦儿立马答应,结果羊角辫小女孩哭爹喊娘说她也要去太高城,因为往北走好像是回家的方向。

    薛秦儿听到好像两个字,就有些头大,但还是拿这么个小屁孩没办法。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行小队。

    同行的还有一位俊俏少年,看上去比薛秦儿大几岁。马车后面都是堆积的粮食,用雨布遮盖。那俊俏少年穿着破烂棉袄,灰头土脸,看上去比一袭白衣的薛秦儿可寒碜不少。可两人姿态大相径庭,一个躺在马车木箱上很是忧郁;一个腰板挺直坐在上面,器宇轩昂。

    但薛秦儿总感觉这泥腿子哪里不一样。

    至少和他还有董杭对比不一样。

    早在小队临行前,少年自报姓名叫做楚胤,两人靠近之时,薛秦儿曾偷偷摸摸嗅了两下,那种意味深长的古怪味道,薛秦儿至今没有接触过。

    难不成这是极穷的味道?

    薛秦儿细心记下,以便于日后辨认。

    已过晌午,众人在路边稍作整顿,停车吃饭喝水,顺便让马匹休息。

    这些小贩做惯了这种活计,在外行走也不挑剔,拿出干粮进食。

    薛秦儿毫不吝啬地将木箱里腌菜、风干肉拿出和众人分与众人。

    因为是郑捕头带来的两个少年,一行人本就没什么猜忌,加上这少年如此热络,便对他有了不错的印象。

    比起薛秦儿的慷慨,另外那名少年就显得寒碜许多。什么都拿不出来,只能默默在队伍里混吃混喝。

    高下立判。

    薛秦儿嚼着风干肉,嘴巴外面露出半根,用牙齿上下拨弄,百无聊赖,思考的却是《枪术精研》与《八极拳法》。以前只顾着自己闷头练,底子打的虽然牢靠,但难免有些闭门造车的味道,外人稍加点拨,便获益匪浅。

    郑达吃了几口干粮,喝水后下车活动筋骨,打了套利落的拳法,其余众人边吃边看郑达练拳,连连叫好。

    陈汤圆吃了半串糖葫芦,拎着另外半串如获至宝,但也不敢轻易离手,毕竟有前车之鉴,她害怕薛秦儿再使坏,对糖葫芦图谋不轨,那到太高城之前,都吃不了糖葫芦了。

    这远比不吃饭更致命啊。

    一行四人有三人心猿意马,唯独名叫楚胤的少年猛吃腌菜和粗粮干粮,津津有味,似是与周围格格不入。

    薛秦儿有些讶异,还是不露声色,心想你这家伙挺能吃啊,就这腌菜干粮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怕是家里真是穷得家徒四壁了。

    楚胤看着薛秦儿,笑容灿烂道:“你这个东西叫做腌菜吧?我以前也吃过。”

    薛秦儿目瞪口呆,心想你这吃过腌菜还挺了不起的?

    羊角辫小女孩打岔道:“我以前也吃过!”

    薛秦儿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那你们可真了不起,但就这吃腌菜的架势,真不齁得慌?就着风干肉也不错的。”

    羊角辫小女孩听到薛秦儿夸赞,十分开心,也不管这夸赞是真是假了。

    倒是楚胤点点头,又摇摇头,继续闷头吃腌菜,对风干肉不理不睬。

    薛秦儿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

    这连饭都吃不起的家伙,也不怕噎死。

    风卷残云之后,楚胤抹抹嘴,诚心道:“以前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腌菜啊,请问用得是什么料理手段,还是腌菜的菜缸与众不同?”

    薛秦儿仔细回想,似乎每次薛老头腌菜之前,也没什么太过异常的手段,无非是将菜洗净切段,放些寻常调味料,也许自己吃习惯了,当真有这么好吃?

    但总归不能是菜罐的问题。薛秦儿想起那些形状怪异的瓶瓶罐罐,就头大。便是拿来腌菜,都没法利利索索装菜,照着村里正宗的腌菜缸子差远了,但薛老头抠啊,腌菜缸子都买不起,只能用那些瓶瓶罐罐凑活用。

    有个汉子忽然低声道:“这一段好像是猛虎帮的地段,那可是烧杀劫掠无所不敢干的狠家伙,咱们得快点赶路,被盯上可就不好咯。”

    又一人说道:“有郑捕头在,怕啥啊!”

    汉子当中的领头人物岔开话题,和郑达说道:“看来这一趟过去,是没法赶回家过年了。”

    郑达点头道:“是啊。我这孤家寡人一个,到哪里过年都一样,只是你们这些有家室的,有些遗憾。”

    汉子笑道:“都是为了讨生活嘛。再说郑捕头成家还不容易?单是看上你的姑娘,就能把家门槛踩破哟。”

    郑达笑而不语。

    一阵寒暄过后,车队重新上路。

    依旧是郑达驾车,陈汤圆所在角落里睡着了,死死抱着那半根糖葫芦。

    无所事事的薛秦儿,打量着吃饱喝足的楚胤,想要瞎聊些什么的,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但吃饱喝足的破袄少年似乎来了兴致,脑回路出奇,譬如看到荒山野岭会感叹“大好河山”,摸摸屁股下面的粮食笑称“人人吃饱就好”,看着漫天云霾会说“空气格外清新”,尤其对薛秦儿所带的腌菜赞不绝口。

    对此薛秦儿嗤之以鼻。

    真不知道什么环境,才能养出这么个家伙。他薛秦儿虽然自小生长在偏僻小村,没见过太大世面,但也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啊。

    于是就失去了攀谈的兴致。

    暮色四合,车队一行走走停停,再度修整之时,郑达转过头去,紧盯着道路后方,破袄少年做出同样的动作。

    薛秦儿也嗅出不易察觉的冰冷味道。

    有一行小商队落荒而来,车上有两具尸体,其余小队几人各个负伤,有一孩童估摸着被吓坏了,呕吐不止,静下来之后哭得稀里哗啦。

    薛秦儿目光清冷,不用想都知道是山贼强盗所为。且一路行来,他早已发现自己这伙人被人盯上,估摸着应当是那伙强盗快要动手,自负薛秦儿一行人逃也逃不掉,才拿这小商队练练手。

    就这腌菜吃完干粮的楚胤,伸了个懒腰,凑近之后低声问道:“这位兄弟,可会打架?”

    薛秦儿显然没料到,这穿着破棉袄的穷鬼,还是个有点道道的练家子,否则也不能这么轻易察觉一直尾随三里外的山贼草寇。

    看这架势,似乎成竹在胸,难不成真是哪家修行山头出来游历的弟子?

    薛秦儿攥拳,发出“咔嚓”声响,笑道:“多少会一点,对付几个山野草寇勉强够用。”

    没等郑达开口,破袄少年拍拍胸脯道:“麻烦郑捕头继续带队上路,我和薛兄弟清理完尾巴,就会赶过去追你们的。”

    郑达点点头应允道:“注意安全。”

    车队整装上路,还要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往村落落脚,羊角辫小女孩依旧在马车上呼呼大睡。

    薛秦儿将取下的铁枪放在脖颈后面,两臂搭上,姿态洒然。

    身穿破烂棉袄的楚胤蹭蹭鼻尖,大踏步向后走去。

    夕阳西下。

    如一抹鲜血挂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