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最重要的愿望就是活下去！”
跟在丈夫身后一直未出声的莫莉，从围巾里抬起头来，眼里是不含任何摇摆的坚定。而这份坚定来源于她怀里的孩子。
“我知道得了我这种病的人，死亡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时间是不确定的。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时间延长，再延长一些！我有看过一些病例，化疗完活了三年五年的。我不贪心，我只想要一年。等小薇记事一点，记住妈妈长什么样子，我想听她叫一声妈妈就够了……”
一阵寒风穿堂而过，宋星语脑袋木木的。她从小到大在不留遇到太多病人起初是乐观与病魔抗争，然后麻木，最后被打倒。无一例外都是病魔取胜。
“我明白所有病人都想做个斗士和死神抢时间。但你一定不希望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浑身插满管子，血液里都流淌着化疗的药水……”
“如果它们能让我陪小薇久一点，我愿意！”怀里的小薇好像听懂母亲的话，头在莫莉怀里蹭了蹭。莫莉把食指弯曲伸进她嘴里，孩子满足地吮吸着。
宋星语张了张嘴，她背过很多与临终关怀相关的条条款款可以用来说服莫莉。但面对一个刚刚生下孩子的母亲，她说不出任何话让她放弃生命。
“我明白您的意思，那我们就随便参观一下吧。”宋星语把准备好所有介绍的话都吞了回去，只沉默带着夫妻两参观。
才刚走到一楼走廊，郑教授突然从病房里走出来。因为病情加重，他现在整个人瘦骨嶙峋，戴着礼帽像個行走的骷髅头。
他看到莫莉怀里的孩子，责怪地瞥了对方一眼。拄着拐杖走过去，把孩子的披风盖住她的脸。
莫莉下意识往后退，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
“你这个护士怎么都不懂科学喂养？晚上这么大风还抱孩子出来散步。我囡囡要是吹个头疼脑热的，我非得找你麻烦！”郑教授摆出教授训学生的架势，把莫莉夫妇都整懵了。
“什么你囡囡！这是我女儿。”
宋星语把曹然和莫莉拉到一边低声解释，“这是我们103的病人，胃癌晚期，还有阿尔兹海默症。你们别介意。”
张郁莲提着一个热水瓶从走廊那头走来，见到郑陆和一群人站在一起。知道他肯定又惹事了，赶忙跑过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去打水，没看好他，给他溜出来了。”
“你怎么又道歉？你这人就是这样没有原则。明明是这个护士太粗心，我正教她呢。这么冷的天，我们囡囡感冒怎么办？”
“这不是我们囡囡，我们囡囡在房里呢。看见没？躺在摇篮里呢。”张郁莲指着屋里根本不存在的摇篮，可郑陆却像真的看见了。
“是哦。还在吃手指呢。是我弄错了。”郑教授给莫莉两公婆赔不是，“不好意思，我认错孩子了。孩子长得真像啊！都一个模子。你囡囡也可爱。”
莫莉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张郁莲一手提着热水瓶，一手搀着郑陆回病房。
“早点带孩子回家吧！这儿风大。”郑陆一步三回头，嘱咐着莫莉。
曹然看着老两口相依偎的背影，颇有感触。他不自觉也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一定会陪你走到最后。”
莫莉紧咬住下嘴唇，嘴唇都变成白色，眼眶中满含泪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不抽烟不喝酒，工作环境也没有问题。为什么偏偏是我得了这个病！”
也许在不留的每个病人都曾问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病魔就是个毫无道理的反社会人格杀人犯，随机挑选人不由分说地带走。不管她是孤苦伶仃还是子孙满堂，不管她对世界充满希望还是绝望挣扎。往往他们盯上的就是那些正陷入幸福当中，看不清命途险恶的人。
曹然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子人忍不住偷偷抹眼泪，他抱住妻子，想给她一点安慰，可顾忌着怀里的孩子又不敢抱得太紧。两人别扭地相依着。
这场“参观”进行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要走了。莫莉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宋星语送他们到门口。
莫小姐走下台阶几部，突然抬头看向邵惟，“邵医生，我知道伱，舅舅跟我介绍过你是他的爱徒。出了名的喜欢挑战高难度病症，你说句实话，你觉得我应该放弃吗？”
宋星语也看向邵惟，神情复杂。一方面她希望邵惟劝莫莉留下来，这样自己母亲的手术也更好开口提要求。另一方面，她自己都没法跟莫莉说放手两个字，更别说邵惟，他对治病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
邵惟想了想，反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为了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愿意承受多少痛苦？你的底线在哪？”
“我只要每天睁眼能看见小薇，能抱抱她。我愿意吃任何一种苦。”如宋星语所料，母爱的力量让莫莉成为一个热血斗士，不惧任何痛苦。
“那你可以去试试厄洛替尼，这是针对你这种变异基因的药。化疗过程很痛苦，副作用也是长期的。但80%的患者能获得一年生存期。”
“谢谢你的坦诚。”莫莉点点头。
这个药之前肿瘤科的大夫也跟她提过，与这里的人不同，医生不愿意谈论死亡，只跟她说最好的情况。当然这也是莫莉现今最想听到的话。
但梁院长知道后却是极力反对，劝她考虑清楚。这个药的过敏反应和副作用太大，后续治疗会非常辛苦，而且治与不治的差别只有几个月，实在不合算。
所以他们一直在纠结反复，还会来参观不留。
今天得到邵惟这句话，算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一旦做了决定，人就松了口气。莫莉离开的脚步都变得松快。
莫莉上车前，邵惟突然叫住她：“莫小姐……”
莫莉不知所以然看着他。
“只有不拼命去想活得更长，才能活得更长。”
跟在丈夫身后一直未出声的莫莉，从围巾里抬起头来，眼里是不含任何摇摆的坚定。而这份坚定来源于她怀里的孩子。
“我知道得了我这种病的人，死亡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时间是不确定的。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时间延长，再延长一些！我有看过一些病例，化疗完活了三年五年的。我不贪心，我只想要一年。等小薇记事一点，记住妈妈长什么样子，我想听她叫一声妈妈就够了……”
一阵寒风穿堂而过，宋星语脑袋木木的。她从小到大在不留遇到太多病人起初是乐观与病魔抗争，然后麻木，最后被打倒。无一例外都是病魔取胜。
“我明白所有病人都想做个斗士和死神抢时间。但你一定不希望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浑身插满管子，血液里都流淌着化疗的药水……”
“如果它们能让我陪小薇久一点，我愿意！”怀里的小薇好像听懂母亲的话，头在莫莉怀里蹭了蹭。莫莉把食指弯曲伸进她嘴里，孩子满足地吮吸着。
宋星语张了张嘴，她背过很多与临终关怀相关的条条款款可以用来说服莫莉。但面对一个刚刚生下孩子的母亲，她说不出任何话让她放弃生命。
“我明白您的意思，那我们就随便参观一下吧。”宋星语把准备好所有介绍的话都吞了回去，只沉默带着夫妻两参观。
才刚走到一楼走廊，郑教授突然从病房里走出来。因为病情加重，他现在整个人瘦骨嶙峋，戴着礼帽像個行走的骷髅头。
他看到莫莉怀里的孩子，责怪地瞥了对方一眼。拄着拐杖走过去，把孩子的披风盖住她的脸。
莫莉下意识往后退，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
“你这个护士怎么都不懂科学喂养？晚上这么大风还抱孩子出来散步。我囡囡要是吹个头疼脑热的，我非得找你麻烦！”郑教授摆出教授训学生的架势，把莫莉夫妇都整懵了。
“什么你囡囡！这是我女儿。”
宋星语把曹然和莫莉拉到一边低声解释，“这是我们103的病人，胃癌晚期，还有阿尔兹海默症。你们别介意。”
张郁莲提着一个热水瓶从走廊那头走来，见到郑陆和一群人站在一起。知道他肯定又惹事了，赶忙跑过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去打水，没看好他，给他溜出来了。”
“你怎么又道歉？你这人就是这样没有原则。明明是这个护士太粗心，我正教她呢。这么冷的天，我们囡囡感冒怎么办？”
“这不是我们囡囡，我们囡囡在房里呢。看见没？躺在摇篮里呢。”张郁莲指着屋里根本不存在的摇篮，可郑陆却像真的看见了。
“是哦。还在吃手指呢。是我弄错了。”郑教授给莫莉两公婆赔不是，“不好意思，我认错孩子了。孩子长得真像啊！都一个模子。你囡囡也可爱。”
莫莉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张郁莲一手提着热水瓶，一手搀着郑陆回病房。
“早点带孩子回家吧！这儿风大。”郑陆一步三回头，嘱咐着莫莉。
曹然看着老两口相依偎的背影，颇有感触。他不自觉也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一定会陪你走到最后。”
莫莉紧咬住下嘴唇，嘴唇都变成白色，眼眶中满含泪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不抽烟不喝酒，工作环境也没有问题。为什么偏偏是我得了这个病！”
也许在不留的每个病人都曾问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病魔就是个毫无道理的反社会人格杀人犯，随机挑选人不由分说地带走。不管她是孤苦伶仃还是子孙满堂，不管她对世界充满希望还是绝望挣扎。往往他们盯上的就是那些正陷入幸福当中，看不清命途险恶的人。
曹然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子人忍不住偷偷抹眼泪，他抱住妻子，想给她一点安慰，可顾忌着怀里的孩子又不敢抱得太紧。两人别扭地相依着。
这场“参观”进行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要走了。莫莉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宋星语送他们到门口。
莫小姐走下台阶几部，突然抬头看向邵惟，“邵医生，我知道伱，舅舅跟我介绍过你是他的爱徒。出了名的喜欢挑战高难度病症，你说句实话，你觉得我应该放弃吗？”
宋星语也看向邵惟，神情复杂。一方面她希望邵惟劝莫莉留下来，这样自己母亲的手术也更好开口提要求。另一方面，她自己都没法跟莫莉说放手两个字，更别说邵惟，他对治病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
邵惟想了想，反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为了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愿意承受多少痛苦？你的底线在哪？”
“我只要每天睁眼能看见小薇，能抱抱她。我愿意吃任何一种苦。”如宋星语所料，母爱的力量让莫莉成为一个热血斗士，不惧任何痛苦。
“那你可以去试试厄洛替尼，这是针对你这种变异基因的药。化疗过程很痛苦，副作用也是长期的。但80%的患者能获得一年生存期。”
“谢谢你的坦诚。”莫莉点点头。
这个药之前肿瘤科的大夫也跟她提过，与这里的人不同，医生不愿意谈论死亡，只跟她说最好的情况。当然这也是莫莉现今最想听到的话。
但梁院长知道后却是极力反对，劝她考虑清楚。这个药的过敏反应和副作用太大，后续治疗会非常辛苦，而且治与不治的差别只有几个月，实在不合算。
所以他们一直在纠结反复，还会来参观不留。
今天得到邵惟这句话，算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一旦做了决定，人就松了口气。莫莉离开的脚步都变得松快。
莫莉上车前，邵惟突然叫住她：“莫小姐……”
莫莉不知所以然看着他。
“只有不拼命去想活得更长，才能活得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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