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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郎

    清秀少年嘴上喃喃,应着那梦断续的呼唤着亲爹亲娘,脸上时不时划过的泪水与宽额上的豆大汗珠掺在一起把枕头浸了个透,被子下的白色里衣也因汗水贴合在了身上。

    “爹……娘……”

    今天是八月十三,每到月圆这几日少年便会做那梦,那梦中的所有乃至于一草一木都是曾经亲历的家破人亡之痛,这难以想象的痛正是在这月圆之夜成了真。

    “不要,不!放开我爹,放开我爹!”清秀少年闭着的双目不断颤动,睡梦中不断的重复着父亲被残害的一幕幕。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明明自己的父亲为人那般和善,明明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可为什么?那不知缘由的蒙面黑衣的三人便肆意的残害了全商队一行数十人,飞血横肉被少年深深的印入了脑中。

    这么个和睦相亲的人家,那一刻在上天眼里似乎就是个看不惯的眼中铁钉。这天看不得个眼顺便派那恶徒来生生掐死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肆无忌惮草菅人命,一路镖师护卫皆成那众刀下亡魂。少年与母亲辛于逃得了那虎口,来了这城中却难以找到依靠,寻亲路上本已为人母但差点以卖身糊口,后寻得了那夫的小弟却不过三年郁郁不得,投井自溺,单留个七岁小儿在世。

    小儿姓裴承其父姓,那天辰二字作名也是母亲的主意。如今已是翩翩少年,英俊不减父亲当年风采,借剑作眉瑞凤眼置于眉下,皮肤白皙的像个小女子但全身上下净是男子英气,不过当年的惨剧的亲历者可只是一个七岁小儿,如今裴天辰虽自在刚毅,但终是逃不过梦魇呐……

    锦鸡三长鸣后———

    每至天泛新白,裴府的锦鸡都会如约的长打几声婉转鸡鸣,这周围的邻居无一不是沾了个小惠,尽应着这鸡鸣起了床。锦鸡听说是是这裴家小少爷养的,当初刚提回来的时候旁边王府的老爷还恶狠狠的说别扰着他清净,结果那几年犯病大夫嘱咐说好好休息早睡早起,这些年他都是应着这鸡鸣起的床,身体一天比一天好,那后来,即便这鸡叫的再大声他也没说一个烦字。

    裴天辰才刚起床,他也是这鸡给闹醒的,每见他闭眼揉了揉头,发丝都沾成了一束一束的,那些婢子们也就知道昨晚少爷又没睡好。

    裴天辰在中秋节前后的夜晚甚至是在中秋当晚都会做噩梦而且晚上动静还特别大这事府上的人都知道,那些婢女与家丁也都不嫌烦甚至是还有些同情这位小少爷,小时候经历那么些个事一天到晚还能笑嘻嘻的对咱们这些下人还好,所以对着他才是一点都烦不起来耐心多着呢。

    那些婢女只有在这几日才在裴天辰房门外守着夜,在裴天辰卯时起来的时候便柔声的说道:“少爷起了,是可以沐浴的时候了。”

    起床先沐浴,任凭谁一身臭汗的就开始新的一天都受不了。

    “知道了,你们进来吧!”

    只见裴天辰停下了手睁开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掀开满是汗渍的黄晕的被子,即便过了一晚身上依然是润的,一身僵硬的慢慢下了床后两个丫鬟也都进来了,把他领到院内专门供他洗身子的红墙墨瓦的热水房前,而后又有两个候着的婢女为他打开门。

    小屋虽小但也有麻雀的俱全,内里黑石做底筑了个可同时纳十几人的大水池,盆瓢以及擦身的细绸子,该有的都有,新奇的叫不出名的玩意儿也不少,用上好的云杉做的墙还刻了八仙过海,龙腾鱼跃等好几种式样,其实说实话,毕竟裴家老爷在这陇肆城是出了名的富商,整个裴家用有钱俩字来形容根本概括不出这个家的富,一个少爷有这样的浴池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两名随身的婢女跟着裴天辰迎着从屋里不断飘出的蒸汽慢慢走了进去,看门的两人在关上门的同时也一同进了里面。

    只见裴天辰双臂张开四名婢女便习惯的伺候其入浴,两人宽衣两人撒花瓣在药浴池中,四个相貌甜美纯真的女子长得是一模一样,她们几人本是自北方逃难来的,那闹了灾荒,四人就和一个六旬的爷爷一路上相依为命,至陇肆城时尚是孩童的裴天辰发现了他们,裴家老爷裴元庆见他们可怜便收留在了府里做事,那老爷子姓秦因为年轻时跟过大厨所以做得一手好菜便在后厨里帮着掌勺。这四胞胎也是知恩图报若不是小少爷见着了不然就只有到那青楼去讨口饭了,没有说什么便贴身跟在小少爷身边了。

    时间久了大家都叫秦老爷子老秦,四胞胎那便是应着他们原本的名字,姓秦单字梅兰竹菊还是依次排辈,无论在府上还是外面小少爷都亲切的称她们的单名前面还得加个小字。

    药浴的滋润让那种舒畅感从裴天辰的脚尖到头顶灌了个透,毕竟这么一个池子里的药都抵得上寻常百姓家几年的家用了,若泡着还是同热开水那样照裴天辰的性子非得去那药铺大闹一场,保不齐还得把人家摊砸了。

    在他闭眼享受之时梅兰竹菊都背对着站在浴池的纱帐之外一动不动,男子沐浴女子自然是看不得的,虽然宽衣时身子除了隐私部位已经被看完了但总不能坏了规矩。

    数刻钟后还是由四位可人儿帮裴天辰擦干了身子进而伺候着穿上常服,当他踏出门这天上已然是火日高悬白昼当空,裴天辰身着黑为底金竹为饰的衣服,头上带着以用黑丝带两头系的黄翡为饰的发冠,这样子才真是这陇肆城的富家阔少,但富家阔少又怎样呢,谁又能想到那块黄翡已经带了十几年了呢……

    ———

    “少爷,今日老爷就该回来了我们要不要早点回府。”

    “是吗?”

    “已经到日子了。”

    “那叔爷什么时候到?”

    “下午,预计是申时。”

    “嗯——,申时啊,那不急,到时再说。”

    “是。”

    “今天该老王讲书了吧。”

    “是他。”

    “那再逛一会儿,去醉香楼吃了午饭就去牌坊。”

    大街上,裴府五人的阵势在城中百姓眼里已是见怪不怪了,陇肆城是一座商城以商闻名,在九州大陆也是有些名头的城市,称之为商城自然是少不了外来寻机求缘之人,那些个频频侧首瞪眼吃惊的无一不是外地的,本地人谁不知道裴家小少爷,甚至还有儿歌为他所编写:

    东南有个大富贾,姓裴膝下有娃娃

    两个女儿一小子,小子姓裴名天辰

    常有蛾眉伴在身,千金似土撒又撒

    不求有何报与恩,但求心中无塞凝

    儿歌虽是儿童的歌,可这首就连那些大人也有的在作为饭后谈资又或茶时八卦,混着那些坊间传闻说得津津乐道。

    才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了前方拥堵的水泄不通,似是在讨论着什么东西。

    看热闹,可以说是裴天辰这一生不可或缺的东西,能引起人们如此重视的东西自然得去看看。

    裴天辰疾步走过去后梅兰竹菊一边往前走一边为他开路,见着是这位大爷那些人也就都自觉的给让开了。

    “通告,近来有歹人于城中行凶,望广大居民若见有身携爪形利器且行迹可疑之人请立即上报城主府,情报属实者受纹银一百两奖赏。”裴天辰照着告示栏上一字一句的给念了出来,这陇肆城里虽然会有做恶之人但也不会如此嚣张啊,整的还在告示上附注说夜间尽量别出门,这叫什么话,若是夜间不让出门那夜市怎么办,夜市可是自己最喜欢去的地方。

    裴天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东西就随心的离去了,但无聊归无聊心里其实早就防备了起来。

    那些个围观的人也都是一副担心的表情,有的说自己会不会遭殃,另一人立马就接着说他也没什么值得抢的死了也没啥价值,有的又说自家羊啊,猪啊,牛啊的会不会被偷了,这跟歹人行凶一点关系没有,总之各种猜测都有,但大家共同的是惊慌已经萌芽……

    行德坊前本井然有序但见到一行五人时那些个人儿净是些羡煞之情,一些有妇之夫更是眼睛就差钉在梅兰竹菊四姐妹身上了。牌坊旁茶馆门口的茶馆廖掌柜,见那公子爷来了连忙的闭上折扇,躬身上前一边手中作揖不停一边赔笑着,“哟!裴少爷,可有些时日没见了啊,今儿个是要干些什么啊,喝茶还是听评书啊!”

    一闻这掌柜开口的话裴天辰就不耐烦了,他这人最喜欢两件事一是和人做对二便是听评书,其实说是喜欢听评书来回也就爱听仙魔妖界的那么几个故事,还只听一个人讲的,要不是看他多金每次来都那么多要求的客人当掌柜的早把他轰出去。

    “你说呢!你这儿,除了评书那茶就入不了口,那天喝那么一口都是抬举你的。”裴天辰没好气的一句话让那些坐在屋里啧啧称赞茶味的人们不由得红脸埋下了头,其实这话也没错,一个喝惯了三十两银子才能买一两茶叶的大少爷怎么喝得下普通人眼中的贵茶。

    “是是是,裴少爷是大户人家,我们这儿哪能入得了您的眼呐?您请!”掌柜的虽然面上如沐春风的笑着,但心里恐怕已经咒骂了眼前的跋扈公子哥好几百遍了。

    这也是为了生活啊,那掌柜的躬身陪笑的把裴天辰领进去,带着他直走到一个离得最近而且是最好的位置去,那些埋着脸的也一直埋着看都不敢看一眼,为什么?太有钱了,和这位大少爷一比自己寒碜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裴天辰刚坐下那廖掌柜便招呼人上茶,裴天辰则赶忙制止了,“别介,不说了吗,喝不下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招手示意身旁的小梅,秦梅掏出了一个用纸包着的大饼似的东西递到他手中,随即又给到了掌柜的手中,笑道:“给我煮这个,你们虽然茶不行,但煮茶的手艺还不错,有剩下的自己留着吧。”

    那掌柜拿着那只“大饼”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茶叶还不是普通的茶叶,经营了这么多年茶馆自然是见过不少茶叶,这贵的也见过不少,就据自己的了解手中这么大的两尖红起码得好几千两银子。

    这两尖红两片叶子无论春夏秋冬只有尖红故而才叫此名,喝起来更是回味无穷,这下他这间小茶馆的老板也算是开了眼了啊,看着茶的第一眼便连忙应下来让裴天辰在这等着。

    不过一刻钟茶便上来了,刮几下茶水面,轻轻呡一口,脸上一下就微笑了起来,“好茶。”看着公子爷这么开心,这廖掌柜比他还开心,茶叶自带还能得那么多赏钱,这种有钱少爷可不多见……

    “书接上回……”

    案上醒木一响,裴天辰的兴趣便一下子勃然而起,端正了身子便可一坐两三个时辰。身边四个美女陪着,好茶喝着,瓜子花生一嗑,评书一听,人间最悠哉惬意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