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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下一站白麓书院

    直到上了李识秋的马车,陆凡都未曾回头看一眼。

    王雍送到衙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黑暗中,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向内走去时腰身都挺拔了起来。

    马车上,陆凡尽量坐的离李识秋远一些,可车内就这么点地方,他身上陈年的脏臭味很快便弥漫开来。

    车内没人开口说话,只有气味相随。

    陆凡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他一直心存芥蒂,未过门的媳妇儿与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见第一面,挫败感伴随着车内的异味越来越重,重到陆凡长叹了一口气后说:“我还是下去吧。”

    李识秋‘扑哧’笑出了声,说:“这本来就是你现在该有的样子,若不是这样,我反倒要好奇你这两年的牢狱是怎么过来的。”

    陆凡摇了摇头,还是掀开车帘,蹦下了车。

    此时城门已经关了,李识秋早便命人找好了客栈,陆凡下车后与流云商量想今晚去于谦那里,明日一早与李识秋在城门口汇合。

    流云纳闷的问:“这事儿你跟我说有何用?你不得跟李姑娘说?”

    “嗯,我自然是要跟她说的。”陆凡认真的看着脚下的路,说的很轻。

    “这眼看就要到客栈了,你是打算住下来之后再说?”

    陆凡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你是我的护卫,至少对外是这么说的,帮我传话是你的本分……”

    “李姑娘,世子想今晚与探事司的人一处商量下林府命案中的诸多后续安排,明日一早与李姑娘在城门口汇合再一同去白麓书院查命案,可好?”流云高声问。

    “谁说去白麓书院是查命案?”车内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

    “不是命案叫我去帮什么忙?”

    “若是有命案,县衙怎会无人跟随?虽说都传你断案如神,可也不好跳过县衙让你去抓真凶吧?”

    “呃……”

    陆凡走不动了,马车也停下来了。

    陆凡不明白为何李识秋在,他的脑子便不动了,莫不是李识秋属屏蔽器的?

    “那是何事?”流云好奇的问。

    “嗯……书院中采买对不上账,采买和记账的相互推诿,让你去看看究竟是谁说了谎,没有多少银子,不用劳烦县衙的人。”

    这种事陆凡还真的做过,上一世在派出所的时候,遇到家里不和谐的,有时就会闹到派出所,有一次是儿媳妇儿觉得婆婆动了她的钱,家里就这么几口人,没有外人来过,钱不见了,儿媳妇第一个就想到是婆婆拿走了,婆婆很生气,说没动,还把儿媳妇骂了一通,儿媳妇急了,俩人趁和稀泥的不在家,便动起手来,邻居听到了,打电话报了警。

    这是家事,警方也只能两边劝,最终儿子来到派出所,承认是他拿走了钱,可陆凡只看那男人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他,可怎么办呢?

    在这个里,书院里发生这等事也属书院自己的事,确实无需劳烦县衙,除非涉案金额庞大,书院着急找回银子,不然书院便会自行处理。

    可眼下他还是戴罪之身,是别人案板上的肉,李识秋怎会只说这个缘由,王雍便放了他?

    “我答应王知县,你不会离开我身旁,我不好食言,这样,要么我跟你去找探事司的人,要么探事司的人来客栈找你,我都可。”

    李识秋掀开车帘微笑着说。

    陆凡还在发愣,看到李识秋清丽的脸庞露出来,一时间除了张着嘴别的都不记得了。

    流云忙说:“探事司逻卒找的宅子不大,又关押着不少人,李姑娘去了怕是不太方便,我去将他们叫到客栈来。”

    流云说罢,也不等陆凡批准,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陆凡在寒风中凌乱了一会儿,马车动了,他才找回来点神识,而后自己问自己:没见过女人吗?不是!怎地六神无主的?因为她曾经不想嫁给你,你耿耿于怀,现在又被她看到这般模样,自卑了?

    陆凡挺直了腰身。

    就是个长得漂亮点的女人罢了,既然没有在侯府落难时退亲,等侯府昭雪之后,总是要过门的,这张脸一看便要看上几十年,到时不厌烦就不错了。

    想都此处,陆凡顿时有了精神。

    ……

    李识秋租住的是莲县最好的一家客栈,客栈除了客房还有单独的院落,李识秋租的便是整座院落。

    陆凡进了院子,别的事不着急,只着急店家尽快送热水沐浴,等热水都准备妥当了,陆凡又犯起愁来,洗完穿啥?还是那一身跟没洗有什么区别?

    正当陆凡一筹莫展的时候,李识秋命两名随从带着换洗的整套衣衫来了,来人还解释说:“之前不知世子身材,刚刚大小姐命人去买来的,也不知世子穿上是否合身。”

    陆凡赶忙说:“合身,肯定合身!”

    这下好了,不仅有了换洗的衣衫还有了伺候沐浴的人。

    ……

    于谦和刘能到客栈的时候也是刚刚平息了复杂的情绪。

    宁国侯府一向不大与京城中的勋贵走动,更不要说朝中大臣,所以宁国侯府有点什么事,知道的人甚少,像于谦和刘能又常在外走动的,更是不会知道宁国候府的世子将与谁家结亲。

    当流云得意的说出陆凡未过门的夫人是谁家的小谁之后,于谦和刘能已经惊呆了,再听流云说李家大小姐竟然亲临莲县且真的救出了陆凡,于谦狠狠地掐了一下刘能,刘能疼得‘嗷’了一声,于谦才相信不是在梦中。

    李学甫是谁?于谦和刘能那可是清楚的很,不说朝中官员有多少曾在白麓书院读过书,不说李家世族如何庞大,只说白麓书院中的藏书楼,那可是天下文人学士向往之所。

    著书立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历朝历代名人编纂的书要经历朝廷毁书,战乱毁书,水火毁书等等意外……能留存下来属实不易,更何况竹简、木犊、帛书更是难以保存。

    籍裂以为枕,爇火以为饮。兵荒马乱的年代,书只是露宿时的枕头、做饭时的柴火,要让它们保存于马蹄烽火之间,何其艰难。

    李学甫这一支历经几代,搜聚书籍存于藏书楼,以供文人学士阅读,只此功绩便足以让人敬仰。

    且李学甫这一支的家训是不可入朝为官,李识秋有两位兄长,可说是饱读诗书,却未曾参加科考,只安心在书院边苦读边教书。

    宁国侯府能与这样的人家结亲,且受难之后还没有退亲,于谦和刘能不由得为陆凡感到高兴,在他们看来,有李家这种姻亲在,或许是宁国侯府一直没有被深究的主因。

    二人激动了一会儿,来的路上受冷风影响,情绪稳定了不少。

    稳定好情绪的二人坐在厢房中等着沐浴后的陆凡,想着一会儿见了一定要好好恭喜一番,于谦一直觉得自家老丈人十分的给力,如今再看陆凡,自己的老丈人顿时逊色了不少。

    刘能也是由衷的替陆凡高兴,想着一会儿问问李家可还有未出嫁的女儿,他同胞弟弟还未娶亲。

    这时,陆凡清理掉一身污垢,换上新装,意气风发的进了屋。

    于谦和刘能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与之前那位破衣烂衫,只双目有光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流云得意地看着二人的反应,笑得合不拢嘴,仿若陆家已经平冤,世子又是那个世子了。

    陆凡脑子还是清醒的,落座之后他便开口说:

    “如今我暂时无碍,你们尽快带人回京,林府内眼下剩下的人应该无碍,县衙定会看好林府,丁二的家人你们找个地方安置,这时候若是让他们一家团圆,反倒是祸事,等回京审问后,再看丁二是否会获罪,只要不是死罪便可,你们有机会帮着周旋一下。”

    于谦和刘能频频点头。

    陆凡又说:

    “林府案子是皇上命我查的,按理说我应该跟你们一同回京,但林府昨晚命案我脱不开干系,至少眼下脱不开,县衙不放人也在情理之中,你们回去定要实话实说,不论林毅结果如何,有些人死的早一些应是皇上想看到的,不然麻烦太多,所以你们不用替我操心,白麓书院能借调我两日,便可再找理由多加两日,即便书信无用,只要拖到你们到京,便会有对我的旨意,那些人手再长,也伸不到白麓书院去。”

    于谦和刘能更是重重点头。

    “要我看,你们莫等到天亮,安全起见,今晚便动身,你们只需亮出探事司的腰牌城门便会打开,林毅再有本事,也来不及想对策。”

    于谦说:“这事儿我琢磨了一下,流云带人将林毅的亲信一股脑全抓了,即便还有能传信的,来回也需要时间,重要的嫌犯已经在路上了,我们明日再走也可,只是,林阁老的死……我们回去要如何说?”

    陆凡笑了笑说:

    “只要说出此案真相,无人会怀疑林阁老的死因,这种事儿放在谁家,年过七十的老人也扛不住,你们只需说是林阁老身边服侍的夫妇二人露了马脚便可,林阁老能做到首辅,自然想到案子全貌,一时气急,送了性命。”

    刘能忙说:“那两名嫡子也死了,真是那个叫慧娘的人杀的?老三可还活着,虽说奄奄一息,但保不齐到了京城能调理好,只言片语的也是麻烦。”

    陆凡摆手道:“他顶多能活到京城,稍有差池或许便会死在路上,他在县衙中也是奄奄一息,知县怕他死在狱中,或许连问话都没问,不足为虑。”

    “我就知道都是你算计的。”

    陆凡玩味的看着刘能问:“你知道老大老二是如何死的?”

    刘能哼了一声说:“不知道,但也能想到。”

    “展开说说。”陆凡颇有兴致的说。

    刘能扭头看向于谦,这事儿俩人还真猜测过,只不过是于谦猜的,刘能只负责点头。

    于谦清了清嗓子说:

    “慧娘夫妇虽说已被林毅买通,重要的事也只能听令行事,杀几个下人还行,杀老大老二怕是没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必要,你说过那三位是必死的,而且会很快,根本没必要杀。”

    “所以呢?”

    “这三位在府中祸害了不少人命,林毅收买的那些下人也大多是恨他们入骨的,有人趁乱杀了他们,你当做没看到,最是说的通。”于谦说完盯着陆凡看。

    陆凡笑道:“那老三为何没死?”

    “你拦下了,总要留个活口,别管能不能言,还能点头摇头便足够了,只是你没有提醒我们他有可能死在半路。”

    陆凡点头点的很认真说:“犹如你在现场一般,放心,他即便死在半路也无妨,我倒不是一定要留活口,一方面林家总要有个人在,另一方面也好让林毅更加不知所措一些。”

    “我算看明白了,以后千万莫要得罪你,你算计起人来谁能受得住?”刘能感慨了一句。

    于谦却问道:“慧娘武功了得,哪怕她夫君跑去报信留她一人也足以应对当时境况,我只是好奇她是谁杀的?”

    陆凡淡淡一笑说:“双拳难敌四手罢了。”

    刘能又说:“那知县说曾审问你,你说慧娘杀了老大老二,林府下人又杀了慧娘……我觉着是他编的,你怎会说个漏洞百出的供词?”

    “是我说的,”陆凡挠了挠额头:“大意了,我以为他们不敢碰这个案子,我随便敷衍一下,等着你们来接我便可,谁能想到想杀我的人,手能伸的这么长!我也是懒得与县衙的人多言,你们也知道这案子弯弯绕绕的,按照常理,他们应当陪着我等你们来接,而后让做什么做什么才对。”

    “这位知县需好好查查了。”刘能沉着脸说。

    于谦笑了笑说:“难得也有你预料不到的事!”他长舒一口气,又严肃的说道:“如此我便知道回去如何回禀了,真相咱们是查明了,最终林毅兄弟会被如何处置,可就说不好了,你人还没有回京,侯府也尚未昭雪,可你已得罪了不少人。”

    陆凡呵呵了一声说:“君命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得罪一些人。”

    于谦起身说:“我们回去准备明早启程,咱们来日京城再见!”

    刘能赶紧凑到陆凡身边低声说:“你帮我问问李家可否还有待字闺中的女儿,我弟弟尚未娶亲……”

    “快走吧,先生只有两子一女,你又不是不知!”于谦拉着刘能朝门外走。

    刘能回头嘱咐:“堂妹,表妹都可,你帮我留意着点。”

    陆凡站起身,挺了挺腰身,觉得倍儿有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