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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抽丝剥茧

    说是单独问话,陆凡却让于谦,刘能,流云还有韩知县都在签押房中听着。

    “你先喝口茶压压惊。”陆凡温和的说。

    沈从甲还在心惊的状态下,他想不明白,刚刚还喊打喊杀的,怎的转眼又如此温和?

    陆凡看着沈从甲迷惑的眼神,笑道:“你莫紧张,韩大人想的有点多,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照实答便可,案发时你们家中一共有几个下人,分别都是做什么的?你爹娘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是何时买来的?”

    沈从甲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颤声答道:“当时家里有五名下人,厨房有一人,两个做粗活的,一个针线上的,一个伺候爹娘。”

    “门房里住的是谁?”

    “是两个做粗活的,他们是一对夫妻,白天收拾院落浆洗衣物,晚上住在门房看门。”

    “伺候你爹娘的小丫头来了几年了?”陆凡又问。

    “五年。”

    “她如今还在家中伺候你娘吗?”

    沈从甲叹了口气说:

    “嫁出去了,喜鹊家里早就说好了亲,这个月初六的日子,买喜鹊也是买了五年,说好五年一到便会放出去成亲,我娘眼下这般情况,都是我家娘子与弟妹一直伺候着,不敢假手于人。”

    陆凡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又问:“喜鹊晚上歇息在何处?”

    “原本歇息在我爹娘的卧房外,那里原来有一张榻,爹娘晚上有个什么需要,喜鹊也能立马起身,但是年前我娘非不让喜鹊住在那里了,那张榻也就被搬走了。”

    “为何不让住了?”陆凡追问。

    沈从甲尴尬的挪动了一下屁股,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娘说……喜鹊睡在外面,我爹……睡不踏实。”

    刘能想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陆凡只是点了点头,又问:“厨房上这个人是一直用着的吗?”

    “不是,自那晚之后,医师说我娘需要食疗,便举荐了现在这个厨子。”

    陆凡心中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案发前的五名下人,如今还在府中的有几人?”

    “做粗活的那对夫妇是我让换的,有人半夜进院子,他们夫妻二人睡得如同死猪,还留他们作甚!”

    陆凡搓了搓脸,问:“这些人都是你在绥安县找的?”

    “那自是当然,这里面全是道道。”沈从甲像是缓过来不少,他身子前探继续说道:“找人牙子买的下人,当时看着好好的,回到家可能用了没几天便病倒了,这都是轻的,病死的也有,人牙子不敢这般对大户人家,手里好的都被大户人家买去了,专门欺负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所以我都是自己打听谁家有想做出力活儿的……”

    “都是你自己找来的?他们五人都是本地人?”于谦开口问。

    “呃,我们家也是近几年才用得起下人,当时也怕被骗,便自己找了些城外村里的,人老实肯出力就行,只针线上那个妇人是城里的,她晚上是要家去的,其他人都是说好了先用五年。”

    “也就是说,除了喜鹊,其他人也都到了能离开的日子了?”陆凡问。

    “喜鹊早一些,其他人也差不多,针线上那位不住在家里,她就住在我们家后巷,每日来家里做活儿,有做不完的带回家里做,我们觉得这个妇人挺好,所以打算一直用着。”

    陆凡又问:“你们当时跑进爹娘屋子的时候,可有注意到吊人的绳索打的结在哪个位置?”

    沈从甲连连摆手说:“不瞒大人,当时吓得没尿裤子便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看绳索?当时要不是想着将爹娘抬出去,我可能也会晕过去。”

    “哼!说的倒像个孝子。”韩知县沉着脸说。

    陆凡扭头看向韩知县,就这么看着。

    韩知县被看得很是不自在,辩解道:“我总觉着这起案子与……”

    “我是在等大人给我个回答,衙役进屋后必会将死者放下来,那么绳索打结之处在哪个位置大人理应知道。”

    韩知县张了张嘴,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我这就将衙役唤来。”

    这也是陆凡最担心的,当时若只有衙役在场,没有个明白人谁会在意绳索打结之处在哪里?本身这个案子便是个惊悚诡异的,谁到现场都会蒙,这个明白人可不好找。

    陆凡说:“那就劳烦大人帮我问问,可有人记得此事?绳索应该保留了吧?”

    “我这就让人将绳索取来。”韩知县急匆匆离开。

    沈从甲看着韩知县出去之后,忙问陆凡:“我可以走了吗?”

    “别急,一会儿我要跟你一起再去你家。”

    沈从甲‘哦’了一声老实的坐在那里等着。

    很快,韩知县带着绳索来了,进门便说:“这是绳索,衙役说当时这个结比较靠上,他们够不到,便用剪刀将绳索剪开放下的尸体。”

    “真被你说中了!”刘能激动的吼了一句。

    韩知县忙问:“有何推断是我不知的?”

    陆凡看着系成死扣的麻绳,说:“很多推断,你都不知道,走吧,再去沈家。”

    ……

    韩知县心里很着急,他昨晚想了一宿,反复琢磨陆凡的表情和言语,最终认定真凶必定是沈从甲,可陆凡几句话便排除了沈从甲的嫌疑,韩知县心有不甘,他还有很多疑问,他想找个单独的机会好好与陆凡说上一说。

    于是,韩知县决定跟着陆凡他们一同去沈家。

    知县出行有轿,可陆凡偏要让沈从甲带着,溜达着去沈家。

    韩知县也只能陪着。

    于谦走在陆凡身侧低声说:“若是咱们不来,这位知县怕是要整出个冤案来。”

    前面的沈从甲回头看了看,长叹了一口气。

    陆凡却说:“我没来,他想不到这上面,这位知县脑子里一根筋,用在读书上或许可以,用在查案上确实耽误事。”

    “你说这两个月他都查什么了?”刘能凑过来低声问。

    “查绥安县都有哪些武功了得的人,查沈家过往与谁结怨,查沈家周围的人,差死者身份,查百姓间谁在散播谣言。”陆凡看着前路轻轻的说。

    沈从甲再次转头惊诧的看了看陆凡,像是在问:“你怎么都知道?”

    刘能说:“听着也在理。”

    于谦说:“这案子只要认准了凶犯武艺高强,能飞檐走壁,能入密室,便难再回头。”

    “是啊,为何会认准了呢?”陆凡轻轻的问。

    于谦低声说:“你不是说桥台县他们安排了清晨会看到的凶犯的人吗?这里或许也有类似的安排或者也像桥台县一样,县衙里安排了人对韩知县说了什么。”

    陆凡扭头看了下于谦说:“若真是如此,这起案子不用找到真凶也能确认这里的案子与桥台县的案子,幕后是同一人。”

    “现在还不能?”于谦问。

    “现在……”

    陆凡话没说完,便听到身后喧哗声,他回头一看,竟是有百姓认出了韩知县,正上前磕头,那人口中哽咽着说:“若是没有大人公正断案,我们一家今日怕是在喝西北风了。”

    陆凡几人都站住脚回头看。

    韩知县出了会儿神,像是在回忆这人是谁,而后将那人托起说:“理当如此,这是本官本分,你莫要激动,站起来好好说,如今你与你兄长可还有走动?”

    那人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叹了口气说:“他,他觉得吃了亏,怎会再理会我?”

    韩知县摇头说:“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他不念及兄弟情,你要多多迁就于他。”

    那人躬身说是,再没说别的,这时又有百姓上前,有磕头的,有送些糕点酱肉的,都被衙役拦住了。

    韩知县耐心的劝说百姓将东西收回。

    陆凡笑了笑,转身继续朝前走。

    刘能说:“看样子是个好官。”

    沈从甲说:“经常听人说韩大人秉公断案。”

    陆凡笑问:“你忘了他刚才审你的事了?”

    沈从甲叹了口气,说:“这也怨不得韩大人,韩大人这两个月为了查明案情,着实费了不少心思,我家周围的邻居,我家的亲戚,店铺里的人,常去店铺的人……都曾被叫到县衙问话,可不曾找到任何线索……”

    “韩大人没有问话你家中那五个下人?”陆凡问。

    “问了,当天就问了。”

    “你是说案发当日清晨,韩大人与衙役一起到了你家?”

    “那是当然,如此大的案子,韩大人怎会不来。”

    陆凡没再问什么,边走边沉思。

    于谦低声问:“可是有可疑之处?”

    陆凡还是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韩知县便追了上来,一行人很快到了沈家。

    陆凡直奔老两口卧房,重新勘察一遍,这才问沈从甲:“你可知你爹之前常年在外是做什么营生?”

    沈从甲答:“是我娘那边的亲戚,朝廷要修建什么,那位亲戚认识些人,讨来了差事,算是工头吧,便将我爹也找了去,一干就是五年,中间偶尔回来看看我们。”

    “你爹是工匠?”

    “年轻时是木匠。”

    “五年后你家便有银钱开铺子了?”

    沈从甲点头。

    “你可知你娘的这位亲戚现在何处?”

    沈从甲摇头,说:“这些事我爹娘很少说,即便我们问起,他们也只嫌我们聒噪不肯多言。”

    陆凡还想再问,有下人急匆匆跑来说:“老太太眼看不中用了。”

    ……

    沈家再次里外一片缟素。

    陆凡他们只得离开。

    韩知县像是很是自责,在回去的路上垂头沉默不语。

    陆凡先是跟流云低声说了些话,流云半路离开,而后陆凡又跟于谦和刘能说了些什么,这二人也离开了。

    等回到县衙,韩知县抬头一看,只剩陆凡了。

    二人都有些累了,便坐在签押房中歇息。

    韩知县在大门口的时候便问过陆凡:“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陆凡当时只说:“有事。”

    这时韩知县又问:“他们都去做什么了?”

    陆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大人刚刚情绪低落,可是自责中?”

    韩知县沉着脸说:“沈家二老先后亡故,案子却还没有查明,本官自然难辞其咎,他们到底去做什么了?为何只我不知?”

    陆凡笑了笑说:

    “大人勿多想,他们有他们要做的事,大人也有大人要做的事,沈家共有五名下人,在案件发生之后,四人因各种原因离开,沈从甲说五年前他在绥安县外的村子找的这几个人,签的都是短约,眼下要劳烦大人想办法找到这些人。”

    韩知县皱眉问:“这几人我都问过了,案发当晚都睡的很沉,且几人看着并无可疑之处,当时都被吓得不轻,后来会离开也属正常。”

    “大人,”陆凡严肃起来,很认真的问:“是什么让大人之前觉得凶犯艺高人胆大,敢带着死者飞跃院墙,整开房门,将死者无声无息的挂在卧房之中?”

    韩知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说:

    “沈家在城内也算是富户,又有店铺经营,难免让人产生觊觎之心,我问过沈从甲,他说五月份的时候曾有人想要买下他家的一间药铺,给出的价钱很是公道,但是他爹死活不同意,沈从甲说当时他们兄弟三人都曾劝过他爹,药铺他们不懂,全凭掌柜的说的算,这种买卖做下去迟早被掌柜的坑害,不如尽早卖了,但他爹始终不答应,买店铺的人像是一心想要,还曾安排过人到药铺闹事,想让药铺做不下去……”

    “所以大人觉得沈家的案子定然是与那想买店铺的人有关?”

    “买店铺的人并非绥安县人,他们曾想买通衙役,想让衙役陪着去威胁沈家,据当时被他们找的衙役说,他们一共有三个人,都十分的精壮,言谈话语间透露出都是一身武功……”

    陆凡挠了挠眉心,这些信息韩知县之前没有告知,不可能是忘了,他叹了口气打断韩知县问:“衙役可有被收买?”

    “我治下极严,他们不敢。”

    陆凡挑了挑眉,心说不敢还能见到面?

    “这几位衙役可在县衙,我能否见见?”

    韩知县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人将衙役喊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