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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又一个穿越者

    忠义堂中石清泉手捧着兵书半躺在主位,打着哈欠了抱怨一句,用力揉搓着酸痛的脖颈,从怀里摸出一根香烟叼上,又用袖管擦了擦火折子,凑近火堆,点燃烟叶,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喷出浓烈的白雾,这才满足地叹息一声。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咋还能冒烟呢?”速迭蹲坐在他的身边儿,看着他只见夹着烟卷儿,缓缓地吐出一口眼圈,享受地眯着眼睛,也跃跃欲试想要品尝一口。

    “你尝尝?”石清泉抽了半截,递到他面前。

    速迭惊讶地睁圆了眼眸,盯着那烟头儿瞧了好久,才鼓足勇气拿起来吸了两口,呛咳不停,忙又扔掉了。

    石清泉看着他那副德行,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看着账册上的收入支出,叹息一声,嘴里喃喃说道:“咱要是能种上这玩意,白花花的银子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速迭对他所说并不认同,不屑地撇撇嘴角,说道:“就这玩意?呛死个人了,谁会买这种东西啊!”

    石清泉也懒得对他解释,毕竟有的科技就连现代人都无法理解,更何况是一群上马杀敌,下马吃酒的古代人呢?跟他们讲道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他正低着头翻动着帐目,恍然听到外头乱哄哄一阵骚动,紧接着传来几声惨叫,只听到几个粗豪的嗓音正在喝骂着,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朝堂内走来。

    石清泉眉头一皱,立刻丢下手中的账簿,快步跑向外头。刚拉开房门,迎头撞到了正往屋子里闯的哈剌,差点没把鼻梁撞歪了。

    “哎呦,哪个王八羔子撞得我?”哈剌捂着鼻子,张口就骂,待他睁开眼睛,瞧见了石清泉正阴沉着脸站在自己面前,愣了一瞬,旋即慌忙跪在地上,惶恐地喊道:“大头领!”

    石清泉一双锐利的鹰眼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哈剌,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黑红相间的锦袍,腰悬弯刀,威武非凡,颇有几分汉家将军的模样。

    “你个骚鞑子,起来吧。”石清泉对于他的诸多孟浪之举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让人搬来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转眼看到他那身衣裳,展露笑颜,眯着眼睛,问道:“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还特意换了身新衣裳来见我。”

    哈剌嘿嘿干笑两声,挠了挠头皮,答道:“大头领,今儿真高兴啊,遇到个不开眼的东西,都已经掏了买路钱了,非要跟老军啰嗦,这不让咱给抓了吗。”

    石清泉闻言,挑起一边眉毛,斜睨了他一眼,哼道:“你小子还敢说,平时总是惹祸生事,我还没有拿你问责呢。”

    哈剌讨好地笑着,凑到石清泉旁边,嬉皮笑脸地道:“要不怎么叫鞑子呢!天生一双杀人的手,不杀人啊,他就痒痒!”

    这“鞑子”一称,本是对北方游牧民族的蔑称,但因为长期与汉人生活,逐渐对这个称呼就没那么反感了,相反在石清泉的嘴里说出来,恰巧变为了一种“爱称”,类似于父亲骂儿子“兔崽子”一样,每次下山劫掠,满载而归时,宴席上酒醉的汉人与金人互相“谩骂”,渐渐形成了这样的风气。

    石清泉听罢,指着他摇摇头,忍不住笑了:“看你这么得意,讲讲都抢了些什么?”

    哈剌挺起胸膛,眉飞色舞地吹嘘起了自己在山下的“丰功伟绩”,末了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次我还带回了一个女人,按照汉地的说法,那就是红颜祸水,身段极好,绝对够味儿。”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石清泉听着他的“形容”,当真是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道:“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真有点想见她。”

    哈剌见他兴趣缺缺,有些悻悻然地撇了撇嘴。可听着他问起,立马又打起精神来了:“她就在马车上呢!”

    石清泉没吭声,只静静地盯着他瞧。哈剌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心里犯起了嘀咕,过了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快去。”

    哈剌不敢怠慢,连忙跳起身,跑到外间喊了几嗓子,没一会儿功夫,两名老嬷掀起门帘,搀着一位姑娘缓步进屋,跪在地上,声音打颤:“大……大头领。”

    一块红绸布盖在头上遮住了脸,但从婀娜曼妙、凹凸有致的曲线和柔软纤细的腰肢来看,这位“红颜祸水”必定长相不俗。

    石清泉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她,吩咐道:“摘掉盖头。”

    两名老婆子闻言,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绸布,花容映入眼帘,石清泉抬眼看去,只觉目光微凝,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

    云鬟雾鬓,肌肤胜雪、明眸皓齿、琼鼻樱唇,举手投足之间,顾盼生辉,虽是一身戏子风尘气,却难得的让人生不起半点厌恶之感。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似嗔非嗔,怯生生怀抱琵琶,欲语还休的模样,更添三分媚态。

    石清泉呆立原处,直勾勾地望着她,喉结滚动,呼吸渐粗。

    哈剌见状,心中暗喜,凑过前来悄声说道:“怎样?要不要安排到您的房上?”

    石清泉猛然惊醒,连忙将视线收回,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随即板起脸,假意喝斥道:“胡闹!这等俗貌劣女,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盯着她看了半天,现在倒装起清高来,哈剌也不敢当面拆穿他,只能在心里嘀咕几句。

    那姑娘似乎吓坏了,匍匐于地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石清泉叹息一声,挥了挥手,命令道:“行了,别在我跟前杵着了,都退下吧。”

    速迭和哈剌对这种事情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很识趣地带着两名老嬷退出房门,顺势关紧门扉。

    屋内再无旁人,石清泉坐到桌边,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送入口中,嚼了几下,便放到桌上。此时,他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饭?食不知味地咀嚼了几口,就匆匆咽了下去,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姑娘,说道:“起来吧。”

    那姑娘依言站起,将盖头取下放在肩膀,眼角眉梢尽透娇羞之意。

    他仔细打量了她一阵,问请了来历,额头不禁流下一行冷汗。

    女子姓周,名如珍,原是江宁府的一个卖唱的孤女,因相貌出众,善奏琵琶,很受客人追捧。恰巧为江州知府周孝庭幸遇,就出钱将她买下,转赠给了当朝宰相王黼,想要讨他欢心,以求留任。

    知府多为差遣,大多都有任期,一般为三年到五年左右,任期一到,朝廷就有可能调任,像是周孝庭任权知江宁府事已经四年了,朝廷就会将差遣他到别处任职。

    宋朝的官制特殊,可分为官,职,差遣三类。

    例如周孝廷官为太常博士,职昭文馆,差遣也即为实际职务为权知江宁府事,太常博士只代表官阶,享受的待遇,并不是实际职务,昭文馆更像是头衔,用以区别地位和等级。

    而差遣才是真正的“权”,皇帝临时“差遣”你去某地完成某项实际任务,例如让某人去江宁府,暂时代理该府政事,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儿”,所以贬官,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把你由“厅局级”的待遇降到了“县处级”乃至于更低,其实根本上无伤大雅。

    周如珍也就在这个“转运”的途中,因为一个不开眼的军官,断送了一段大好“前程”,只能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山寨当中。

    石清泉凑近她耳畔,低声询问:“你都会些什么啊?”

    周如珍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倒在地上,轻启朱唇,应声答道:“奴家,擅小唱。”

    所谓小唱,就是古代的“流行歌曲”,多是以长短句的形式呈现,传至现代称之为“宋词”,石清泉对这种高雅的玩意儿不感兴趣,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跟她逗逗趣罢了。

    “娘子可否为我这山野村夫,奏谈一曲?”

    “遵命。”

    周如珍应了声,走到屋角的小案旁,款款坐下,葱白玉指拨弄了几下琴弦,旋即檀口轻启,低吟浅唱起来。

    “谁道闲情抛掷久?

    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婉转悠扬、悦耳动听的乐曲响起,仿佛溪水潺潺,又像清风拂柳,绕梁不绝,将这词中闺情,娓娓诉述,眼前似有实景,令人思绪深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石清泉怔怔地望着弹筝的美人,只见她秀眉修长,星眸如水,肌肤赛雪,一颦一笑都散发出淡淡的幽香,真乃绝世佳人也。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沉浸其中。

    “好!”一曲终了,石清泉情不自禁地击节赞叹:“好词!好唱!”

    实际上他一句都没听懂,只是在这种情景下,总不能说自己文化水平太差,对这方面根本没有欣赏能力,那未免太丢份儿了,自然要拍手叫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

    “奴家”周如珍轻移莲步,回到座尾,恭敬地垂首,恳求道:“妾蒲柳之姿,望秋而落,乞头领可怜,许允归家。”

    石清泉的目光仍落在她的身上,痴痴地注视着,把她说得话全当作了耳旁风,笑道:“你的家不就在这儿吗?”说完,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这……”周如珍顿时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猝不及防之下,踉跄着跌倒在案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扑来,压住两臂,被他牢牢地钳制住。

    她大惊失色,奋力挣扎,却哪里推得动石清泉?挣扎了两下,却徒劳无功,索性停止反抗,抬头瞪向他,想以宰相王黼的名头恫吓他。

    岂料,石清泉却丝毫不为所动,急得她泪珠儿簌簌滑落,梨花带雨的模样,更令对方心中的欲火缓缓升腾起来,恨不得马上撕碎了她,占据她的一切。

    他俯贪婪地嗅着她颈间的芬芳,嘴唇贴着她的耳廓,轻轻摩挲,倏忽嗅到一股血腥味,似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心神一震,猛地将她扶正,用力捏着双颊,迫使其张开嘴巴。

    “你想咬舌自尽?!”

    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汩汩而淌,令人触目惊心,石清泉到死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由人肆意买卖的民妓,竟然真的会以死捍卫贞洁。

    周如珍的眼眸像是没有一丝涟漪的湖水,空洞地盯着某个虚无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丝类似自嘲般地苦涩笑容:“躲过了新冠,却没能躲得开这吃人的旧社会……”

    她的声音极轻极柔,宛如一缕飘渺的烟尘,消散在空气中,随后慢慢变弱、变淡,最终湮灭。

    “新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