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奇花异果
半昏半醒间，郭青隐约觉得脸旁被一团“毛团”蹭来蹭去痒得厉害，只是浑身瘫软，就连抬手将那“毛团”拨开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得任由它去。“毛团”大概也觉得眼前之人一动不动十分无趣，没过一会便哼哼唧唧地跑走了。郭青恍惚间不仅听到了潺潺的溪流声还闻到两岸的碧草清香，于是双眸微张只见自己正身处一片七色群芳之中。周围奇异的景象令郭青不禁一声叹息，心想：这难道就是人死后来到的地方？若是这般良辰美景，又为何每个人都情愿在那烦杂的世上饱受苦难呢？
郭青静思半晌也没有想出这个生与死的答案，不过他发现手脚居然渐渐可以活动了，便尝试地翻个身，结果听到肚子传来“咕”地一声，郭青极为惊讶——原来人死之后也是会肚子饿呀。这时，满地的芳香灌入郭青的鼻中，引得他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两声，于是他一边尽力地撑起整个身体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道：“还是去找点吃的好了，总不能死了还亏待自己的肚子吧。”
就在这时，面前的草丛中突然晃动了一下。郭青屏着呼吸定睛注视着那簇密丛，只觉丛中之物越发逼近。只是那东西速度极快，郭青未及回神，竟一个大跳扑在了他的怀里。郭青顺势后仰，这才看清楚原来此物正是方才将郭青唤醒的“毛团”。
郭青仔细地盯着“毛团”看了许久，见它全身被棕黄的长毛覆盖，四肢灵活宛如小童，尽管被前额垂下的毛发挡住了脸，但仿佛并没有什么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于是郭青小心翼翼地将“毛团”面庞的长毛拨到一边，突然“啊”地一声惊呼——这“毛团”竟是那只在君山上讨酒喝的小灵猴！
自从那日灵猴亲眼见到三灾道人的酒缸碎裂后，郭青便再也没有见到这只曾在山洞外为他引路的小灵猴。只是未曾想到再见面时，已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灵猴呲着牙蹦到地上，反手伸出，将一颗野果放到郭青手心，又将另一颗塞到自己嘴里，一边嚼着果子一边冲着郭青咧嘴。郭青苦笑着接过野果，送到口中一咬，酸涩的汁液顿时蔓延到嘴里。他面露苦色地看了看灵猴，见它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心中不忍只好将口中的果子吞咽下去，叹道：“灵猴啊灵猴，真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唉，不过自那日君山一别，不知你又为何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喂……喂……”这时远处传来两声大喊，郭青没有多想便立刻起身远眺，只见一位破衣褴褛的干瘦老丈正拄着木拐四处张望，于是他举起手中的半只野果，向那老丈挥了挥手臂，不一会儿老丈便飞速地跑到郭青面前。
还没等郭青开口，老丈便看到了他手中的那个被啃了一口的果子，接着又指了指那片被郭青的身体压成人形的残花败叶，气得嘴唇发抖，口中哆哆嗦嗦地念叨起来。然后突然举起拐杖狠狠地打在郭青屁股上，郭青不知哪里惹怒了这老丈，连忙躲闪着大喊道：“阎王爷饶命！阎王爷饶命！”
那老丈听到郭青求饶，眼神一愣，跳脚大笑道：“你这小兄弟甚是奇怪，寻常人无非是求佛求菩萨，你却求阎王爷？这人见了阎王爷，可哪还有什么活路？”
郭青一听，心想：死一次也是死，死两次还是死，就算是阎王爷又怎样？反倒理直气壮地对老丈道：“我都已经死了，去的地方自然就是阎王殿。这里又没有其他什么人，那你不是阎王爷又是什么？”
老丈凑上去，围着郭青打量一番，泯着嘴道：“说的倒也是。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郭青突然来了兴致，便将自己如何偷梁换柱地逃出草屋又如何力敌“三大山人”的经历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对老丈讲了一遍，最后还不忘骄傲地拍着胸脯说道：“就这样，他们三个被我打败之后，我不小心跌落山崖，死了。”
那老丈听到一半便笑得满地打滚，后来觉得阎王爷应该更庄重些，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故作镇定道：“方才你说发劲之时怀里抱着一位姑娘，她又是你什么人呐？”
“她……她是我朋友。”郭青叹了口气答道：“不过她和我一起掉下悬崖，想必现在也凶多吉少了。”
“小兄弟，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见她呀？”老丈一脸狡黠地问道。
“当然想见……”郭青脱口而出，突然又改口道：“不行！我要是在这里见到她，那不就意味着苏荷也死了？不行不行，我不想见她！”
老丈见郭青傻头傻脑地言语，又忍不住戏弄道：“我看呐，这位姑娘应该不单单是你朋友这么简单罢。你八成是看上人家了！”
郭青双颊微红，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们两个是经历过生死的朋友，我……我怎会有非分之想呢！”
“唉！”老丈重重一叹，说道：“话说回来，我前日恰巧收留了一位姑娘，这模样嘛……和小兄弟你的描述有那么七分相似，原本还打算带你去见一面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既然你不愿意见的话那就算啦。”老丈说完便要离开，郭青听到隐约有苏荷的下落又怎能轻易让他离去，便伸出手臂拦下老丈。这时老丈浅笑一声，探出左臂，两指相缠，只在那掌心轻轻一弹，郭青登时觉得虎口酥麻，瞬时整条手臂竟无一丝气力软绵绵地垂落下去。
这一下虽是点水一弹却有实名堂，倘若毫无内力或者体力羸弱之人经此一弹便会立即昏厥，即便是内力稍高的练武者最好也不过是全身瘫软无力，因此老丈故意放此一招来试探郭青的内力，不料忽感一股纯厚内劲相斥，心中暗道：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力，前途不可限量呐。
老丈转而一笑，说道：“小兄弟如此心急，难不成又反悔了？”见郭青不语，又道：“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见那位姑娘，只是你须得答允我一件事情。”
郭青揉着胳膊，没好气地说道：“好好好，只要我能办得到，什么事我都答应。”
老丈看着遍地的残花，对郭青道：“这些都是我精心培育的花草，如今被你摧残成这个样子，我要你答应将它们重新种起来。小兄弟怎么样啊？”
“这有何难？等我见到苏荷，就依你所言把这些花花草草一棵不少地赔你！”郭青说完又将手里另一半果子塞到嘴里，又自言自语道：“这果子简直是天底下最难吃的东西了！”老丈见郭青正要吐出口中的酸果，便立刻伸出手掌托起他的下颚，猛然一提，整颗野果都被郭青吞进肚中。
老丈悠然说道：“我的果子可不是想吃就吃想吐就吐的，既然是它送给你的，那我也不再追究了。”又朗声喊道：“走罢，回家了！”适才一直躲在郭青身后的灵猴听到呼唤这才跳了出来，一下便蹦到老丈肩上，一人一猴离开了花丛。
郭青苦着脸吞咽数次才算将那野果吞了下去，便连忙跟了过去。
二人走了快半个时辰，郭青见到四周尽是冈栾回绕绿柏相映，断没有半点说书人口中那幅阎王殿的景象。郭青心中纵然疑惑却不好多问，好在一路上灵猴不断回头与他眨眼挥手，便觉得没有那么心躁。
没过多久，郭青跟着老丈来到一处木房，他拍了拍郭青的后背说道：“去吧，那姑娘就在房里。”说完双足一踏，跃落在木房旁侧的老松半腰。
郭青自是心念苏荷，却心中生畏，迟迟不敢上前扣门。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声轻问：“是三郎吗？”郭青一怔，苏荷已经开门相见。他凝望着苏荷，心中突然一阵酸楚，低声说道：“对不起。”
苏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我不光自己死了，还连累你跟我一起死……”郭青满脸愧疚。
这时苏荷突然伸出手来，用指节狠狠地在郭青脑门上敲了一下，大笑道：“傻子！咱们俩都还活得好好的啊！不然我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呢？”
郭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老丈明知他在说胡话却故意没有揭穿，引得郭青一路上胡思乱想，还真以为他和苏荷都是被当做小鬼收进阎王殿的。郭青苦笑着摇了摇头，悻悻道：“平安无事就好……”
苏荷却突然鼻子一酸，扑到郭青怀里，含泪道：“你不知道我醒来之后有多害怕，我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三郎……”
郭青拭去苏荷脸上的泪水，笑道：“好了，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一阵大笑从郭青身后传来，正是那老丈悄然而至。笑过之后又朗声道：“小兄弟年纪轻轻怎的记性不好？这么快就忘记方才答应的事了？”
“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苏荷一脸茫然望着郭青。
郭青又道：“你放心，我只是答应赔他些花草，等过几天花草长出来之后我们一起走。”
老丈大笑而去。
次日清晨，老丈拿出一只小巧的布袋交到郭青手中，笑着说道：“你去将这些花种播撒到昨天的那片花田里。记住，千万不能用花田旁的溪水浇灌，你沿着溪流的方向走过去会看到一池浅塘，只需在每日正午和日落的时候取半桶池水灌溉即可。”
郭青没想到这花竟有如此讲究，便似懂非懂地应承着，只觉得手中的花种极为沉重，打开来一看，这阳光下闪着星亮的哪是什么花种，分明就是一粒粒打磨光滑的铁丸！郭青只道是那老丈还在戏耍自己，气道：“我虽是答应赔你的花，可你却给我一袋铁做的花种。莫说十天半月，就是十年八年又怎能看到一片花叶？你若存心戏弄，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小兄弟别那么大火气。”老丈嘴角一挑，捏出一粒铁丸握到掌心之中，稍一运劲又立即摊开手掌呈给郭青，说道：“你且说说看这又是何物？”
郭青一看，掌心之处果然是一粒圆溜溜的乌黑种子，方才所见的寒光铁丸早已不知去向。于是心中一转，暗道：“这老丈只怕是早将铁丸换成了花种，在此变了个戏法糊弄我罢？”郭青一把夺了那黑种子，喊道：“那我就先种这棵，反正那铁疙瘩我是不会去种的！”
老丈大喜道：“小兄弟呀小兄弟，既然你执意想要陪我这老头子消磨余生，那我岂有不乐意的道理呐？你尽管将这枚花种种下，倘若种得活，那我……”郭青接口道：“那你怎样？”老丈捋着胡须朗声说道：“那我老头子就拜你为师！不过，若活不了，那你就得一直留在这里给我端茶做饭！敢是不敢？”
郭青哪知这老丈竟敢放此狂言，可毕竟关乎到自己能否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接过布袋改口道：“算了算了，那便依你。这可是你让我把这铁疙瘩种下去的，如果迟迟长不出花来，可怨不得我了。”
见郭青急着离去，那老丈斜眼微睨，轻哼一句：“慢着。”又道：“你带它一道前去，就让它教你如何种好我的七色宝莲。”郭青胸中憋闷，正心想：“虽说它是灵猴，难不成种花还要向它请教。”那灵猴却是迅捷地窜了过来，伏在郭青肩背上。
郭青背着灵猴走到溪边，却发现昨日被自己压折的花草已然化成一片褐黄的枯枝，轻轻一捻就变为了粉末。眼看就快到正午，郭青担心错过第一次浇水的时辰，只好捧着那袋花种讪笑道：“猴兄啊猴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等我从这里出去了，一定给你带回来外面的美酒让你喝个够。”
灵猴一听到有酒，立刻兴奋起来，伸手抓起一把花种跑了过去。郭青见那灵猴时而以倒立时而侧卧，又以掌击土或长拳直出，就仿佛醉酒之后的武人一般，一招一式颇有几分力道。郭青心切，只顾学着灵猴的动作一粒一粒将花种置于壤中。
烈日渐盛，郭青终于赶在正午之时将半桶清凉的池水灌入花田，只觉又饿又渴，便躺在溪边小憩。没过多久，灵猴匆匆而来，手中仍是两枚酸果。郭青笑道：“猴兄你怕是把这果子当成灵丹妙药了。也罢，那就多谢了！”
郭青静思半晌也没有想出这个生与死的答案，不过他发现手脚居然渐渐可以活动了，便尝试地翻个身，结果听到肚子传来“咕”地一声，郭青极为惊讶——原来人死之后也是会肚子饿呀。这时，满地的芳香灌入郭青的鼻中，引得他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两声，于是他一边尽力地撑起整个身体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道：“还是去找点吃的好了，总不能死了还亏待自己的肚子吧。”
就在这时，面前的草丛中突然晃动了一下。郭青屏着呼吸定睛注视着那簇密丛，只觉丛中之物越发逼近。只是那东西速度极快，郭青未及回神，竟一个大跳扑在了他的怀里。郭青顺势后仰，这才看清楚原来此物正是方才将郭青唤醒的“毛团”。
郭青仔细地盯着“毛团”看了许久，见它全身被棕黄的长毛覆盖，四肢灵活宛如小童，尽管被前额垂下的毛发挡住了脸，但仿佛并没有什么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于是郭青小心翼翼地将“毛团”面庞的长毛拨到一边，突然“啊”地一声惊呼——这“毛团”竟是那只在君山上讨酒喝的小灵猴！
自从那日灵猴亲眼见到三灾道人的酒缸碎裂后，郭青便再也没有见到这只曾在山洞外为他引路的小灵猴。只是未曾想到再见面时，已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灵猴呲着牙蹦到地上，反手伸出，将一颗野果放到郭青手心，又将另一颗塞到自己嘴里，一边嚼着果子一边冲着郭青咧嘴。郭青苦笑着接过野果，送到口中一咬，酸涩的汁液顿时蔓延到嘴里。他面露苦色地看了看灵猴，见它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心中不忍只好将口中的果子吞咽下去，叹道：“灵猴啊灵猴，真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唉，不过自那日君山一别，不知你又为何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喂……喂……”这时远处传来两声大喊，郭青没有多想便立刻起身远眺，只见一位破衣褴褛的干瘦老丈正拄着木拐四处张望，于是他举起手中的半只野果，向那老丈挥了挥手臂，不一会儿老丈便飞速地跑到郭青面前。
还没等郭青开口，老丈便看到了他手中的那个被啃了一口的果子，接着又指了指那片被郭青的身体压成人形的残花败叶，气得嘴唇发抖，口中哆哆嗦嗦地念叨起来。然后突然举起拐杖狠狠地打在郭青屁股上，郭青不知哪里惹怒了这老丈，连忙躲闪着大喊道：“阎王爷饶命！阎王爷饶命！”
那老丈听到郭青求饶，眼神一愣，跳脚大笑道：“你这小兄弟甚是奇怪，寻常人无非是求佛求菩萨，你却求阎王爷？这人见了阎王爷，可哪还有什么活路？”
郭青一听，心想：死一次也是死，死两次还是死，就算是阎王爷又怎样？反倒理直气壮地对老丈道：“我都已经死了，去的地方自然就是阎王殿。这里又没有其他什么人，那你不是阎王爷又是什么？”
老丈凑上去，围着郭青打量一番，泯着嘴道：“说的倒也是。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郭青突然来了兴致，便将自己如何偷梁换柱地逃出草屋又如何力敌“三大山人”的经历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对老丈讲了一遍，最后还不忘骄傲地拍着胸脯说道：“就这样，他们三个被我打败之后，我不小心跌落山崖，死了。”
那老丈听到一半便笑得满地打滚，后来觉得阎王爷应该更庄重些，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故作镇定道：“方才你说发劲之时怀里抱着一位姑娘，她又是你什么人呐？”
“她……她是我朋友。”郭青叹了口气答道：“不过她和我一起掉下悬崖，想必现在也凶多吉少了。”
“小兄弟，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见她呀？”老丈一脸狡黠地问道。
“当然想见……”郭青脱口而出，突然又改口道：“不行！我要是在这里见到她，那不就意味着苏荷也死了？不行不行，我不想见她！”
老丈见郭青傻头傻脑地言语，又忍不住戏弄道：“我看呐，这位姑娘应该不单单是你朋友这么简单罢。你八成是看上人家了！”
郭青双颊微红，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们两个是经历过生死的朋友，我……我怎会有非分之想呢！”
“唉！”老丈重重一叹，说道：“话说回来，我前日恰巧收留了一位姑娘，这模样嘛……和小兄弟你的描述有那么七分相似，原本还打算带你去见一面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既然你不愿意见的话那就算啦。”老丈说完便要离开，郭青听到隐约有苏荷的下落又怎能轻易让他离去，便伸出手臂拦下老丈。这时老丈浅笑一声，探出左臂，两指相缠，只在那掌心轻轻一弹，郭青登时觉得虎口酥麻，瞬时整条手臂竟无一丝气力软绵绵地垂落下去。
这一下虽是点水一弹却有实名堂，倘若毫无内力或者体力羸弱之人经此一弹便会立即昏厥，即便是内力稍高的练武者最好也不过是全身瘫软无力，因此老丈故意放此一招来试探郭青的内力，不料忽感一股纯厚内劲相斥，心中暗道：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力，前途不可限量呐。
老丈转而一笑，说道：“小兄弟如此心急，难不成又反悔了？”见郭青不语，又道：“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见那位姑娘，只是你须得答允我一件事情。”
郭青揉着胳膊，没好气地说道：“好好好，只要我能办得到，什么事我都答应。”
老丈看着遍地的残花，对郭青道：“这些都是我精心培育的花草，如今被你摧残成这个样子，我要你答应将它们重新种起来。小兄弟怎么样啊？”
“这有何难？等我见到苏荷，就依你所言把这些花花草草一棵不少地赔你！”郭青说完又将手里另一半果子塞到嘴里，又自言自语道：“这果子简直是天底下最难吃的东西了！”老丈见郭青正要吐出口中的酸果，便立刻伸出手掌托起他的下颚，猛然一提，整颗野果都被郭青吞进肚中。
老丈悠然说道：“我的果子可不是想吃就吃想吐就吐的，既然是它送给你的，那我也不再追究了。”又朗声喊道：“走罢，回家了！”适才一直躲在郭青身后的灵猴听到呼唤这才跳了出来，一下便蹦到老丈肩上，一人一猴离开了花丛。
郭青苦着脸吞咽数次才算将那野果吞了下去，便连忙跟了过去。
二人走了快半个时辰，郭青见到四周尽是冈栾回绕绿柏相映，断没有半点说书人口中那幅阎王殿的景象。郭青心中纵然疑惑却不好多问，好在一路上灵猴不断回头与他眨眼挥手，便觉得没有那么心躁。
没过多久，郭青跟着老丈来到一处木房，他拍了拍郭青的后背说道：“去吧，那姑娘就在房里。”说完双足一踏，跃落在木房旁侧的老松半腰。
郭青自是心念苏荷，却心中生畏，迟迟不敢上前扣门。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声轻问：“是三郎吗？”郭青一怔，苏荷已经开门相见。他凝望着苏荷，心中突然一阵酸楚，低声说道：“对不起。”
苏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我不光自己死了，还连累你跟我一起死……”郭青满脸愧疚。
这时苏荷突然伸出手来，用指节狠狠地在郭青脑门上敲了一下，大笑道：“傻子！咱们俩都还活得好好的啊！不然我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呢？”
郭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老丈明知他在说胡话却故意没有揭穿，引得郭青一路上胡思乱想，还真以为他和苏荷都是被当做小鬼收进阎王殿的。郭青苦笑着摇了摇头，悻悻道：“平安无事就好……”
苏荷却突然鼻子一酸，扑到郭青怀里，含泪道：“你不知道我醒来之后有多害怕，我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三郎……”
郭青拭去苏荷脸上的泪水，笑道：“好了，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一阵大笑从郭青身后传来，正是那老丈悄然而至。笑过之后又朗声道：“小兄弟年纪轻轻怎的记性不好？这么快就忘记方才答应的事了？”
“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苏荷一脸茫然望着郭青。
郭青又道：“你放心，我只是答应赔他些花草，等过几天花草长出来之后我们一起走。”
老丈大笑而去。
次日清晨，老丈拿出一只小巧的布袋交到郭青手中，笑着说道：“你去将这些花种播撒到昨天的那片花田里。记住，千万不能用花田旁的溪水浇灌，你沿着溪流的方向走过去会看到一池浅塘，只需在每日正午和日落的时候取半桶池水灌溉即可。”
郭青没想到这花竟有如此讲究，便似懂非懂地应承着，只觉得手中的花种极为沉重，打开来一看，这阳光下闪着星亮的哪是什么花种，分明就是一粒粒打磨光滑的铁丸！郭青只道是那老丈还在戏耍自己，气道：“我虽是答应赔你的花，可你却给我一袋铁做的花种。莫说十天半月，就是十年八年又怎能看到一片花叶？你若存心戏弄，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小兄弟别那么大火气。”老丈嘴角一挑，捏出一粒铁丸握到掌心之中，稍一运劲又立即摊开手掌呈给郭青，说道：“你且说说看这又是何物？”
郭青一看，掌心之处果然是一粒圆溜溜的乌黑种子，方才所见的寒光铁丸早已不知去向。于是心中一转，暗道：“这老丈只怕是早将铁丸换成了花种，在此变了个戏法糊弄我罢？”郭青一把夺了那黑种子，喊道：“那我就先种这棵，反正那铁疙瘩我是不会去种的！”
老丈大喜道：“小兄弟呀小兄弟，既然你执意想要陪我这老头子消磨余生，那我岂有不乐意的道理呐？你尽管将这枚花种种下，倘若种得活，那我……”郭青接口道：“那你怎样？”老丈捋着胡须朗声说道：“那我老头子就拜你为师！不过，若活不了，那你就得一直留在这里给我端茶做饭！敢是不敢？”
郭青哪知这老丈竟敢放此狂言，可毕竟关乎到自己能否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接过布袋改口道：“算了算了，那便依你。这可是你让我把这铁疙瘩种下去的，如果迟迟长不出花来，可怨不得我了。”
见郭青急着离去，那老丈斜眼微睨，轻哼一句：“慢着。”又道：“你带它一道前去，就让它教你如何种好我的七色宝莲。”郭青胸中憋闷，正心想：“虽说它是灵猴，难不成种花还要向它请教。”那灵猴却是迅捷地窜了过来，伏在郭青肩背上。
郭青背着灵猴走到溪边，却发现昨日被自己压折的花草已然化成一片褐黄的枯枝，轻轻一捻就变为了粉末。眼看就快到正午，郭青担心错过第一次浇水的时辰，只好捧着那袋花种讪笑道：“猴兄啊猴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等我从这里出去了，一定给你带回来外面的美酒让你喝个够。”
灵猴一听到有酒，立刻兴奋起来，伸手抓起一把花种跑了过去。郭青见那灵猴时而以倒立时而侧卧，又以掌击土或长拳直出，就仿佛醉酒之后的武人一般，一招一式颇有几分力道。郭青心切，只顾学着灵猴的动作一粒一粒将花种置于壤中。
烈日渐盛，郭青终于赶在正午之时将半桶清凉的池水灌入花田，只觉又饿又渴，便躺在溪边小憩。没过多久，灵猴匆匆而来，手中仍是两枚酸果。郭青笑道：“猴兄你怕是把这果子当成灵丹妙药了。也罢，那就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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