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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那几十条野鸡脖子在距离撒了野猪尸灰还有五六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然后开始探头探脑地向我们这边张望,口中还一个劲儿咯咯咯咯叫着,像是在示威,然而却没有一个再敢往前爬过来哪怕半步。

    我隐隐能感觉到,它们的叫声中夹杂着一丝丝焦躁,还有一些许怯懦。

    胖子大概也感受到了,立即喜形于色道,“嘿,小哥这办法还挺管用!”说完,这家伙立马就抓起地上的野猪尸灰开始往自己身上胡乱涂抹了起来。

    我一直注意着桥上的动静,抽空问闷油瓶道,“小哥,这些野鸡脖子看上去好像挺忌讳地上的野猪尸灰,咋回事啊?”

    闷油瓶淡淡道:“你们之前物质化出来的那头野猪,是一种常年以毒蛇为食的稀有品种。即便是死了,其血脉压制也仍然存在,所以这些蛇现在才不敢过来。”

    “稀有品种?以毒蛇为食?我顿时吃了一惊,“那他就不怕上火么?

    在我的认知里,还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品种的野猪能够常年以毒蛇为食,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而趁我和闷油瓶两人说话的工夫,胖子已经快速将尸灰涂抹遍了全身,听我发出来疑问,他立刻接过话茬道:“天真,你个白痴,你管它叫不叫野猪呢,反正又不是你儿子。只要能震慑住眼下这群野鸡脖子不就行了,还废什么话啊。”说完,根本没有给我丝毫反驳或者认可的机会,直接又招呼闷油瓶说,“小哥,你也过来抹点。”

    闷油瓶点了点头,走过去蹲在了尸灰前,默默地开始往身上涂抹了起来。胖子显得挺热情,主动上去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帮闷油瓶涂抹好了。

    弄完小哥之后,胖子又抬起头来问我:“天真,你呢,要不要再补个妆?”

    我大致看了看自己身上花里胡哨的地方,这些都是进来之前抹上去的尸灰,由于当时掺了水,所以粘性很好,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脱落的迹象,于是我摇了摇头,“我暂时先不用,别浪费了,先收起来吧,说不定待会儿下去以后还有要用到的地方呢。”

    胖子似乎不太放心我,,忙上前来在我身上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了一番,见确实不用再补妆,才又走回去小心翼翼收拾起了包裹着尸灰的袋子,重新放进了背包里。

    收拾完毕,他起身朝闷油瓶问道,“小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等一等吧,应该差不多了。”闷油瓶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

    胖子这人闲不住,处理完了所有手头上的事情,立刻便又开启了碎嘴模式,“小哥,你说桥上这些野鸡脖子到底是几个意思啊,你看看它们,既不过来,又不离开,这几个货该不会是他娘的脑袋有毛病吧。”

    这回闷油瓶没有搭理他。

    胖子讨了个无趣,便自行闭了嘴。

    而我则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闷油瓶刚才说让我们等一等,还说应该差不多了,听语气,他似乎早就知道这群野鸡脖子会突然出现似的。于是我忙好奇地问道,“小哥,你好像已经料到了蛇群会从盗洞中爬出来吧,究竟咋回事啊?”

    我的话有理有据,估计闷油瓶一看这情形估计搪塞不过去了,于是颇不情愿地解释了一句,“这些蛇是被刻意驱赶过来的。”

    “谁这么无聊,居然敢如此坑害胖爷,最好别让老子知道。”闷油瓶刚说完,胖子顿时怒骂了起来,眼睛一下子瞪的跟铜铃似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色,

    而我也觉得这事儿做的有些过分,便也跟着在一旁埋怨了起来。我学着胖子的语气,甩出了一句京腔。

    我们刚发完牢骚,闷油瓶突然猛地抬头看向了我和胖子,眼神复杂地盯了我俩半晌,最后却无奈地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是我!”

    这闷油瓶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和胖子直接就傻眼了。

    “一会你们下去深渊底下,需要用到大量的血。有了这些蛇应该足够了!”闷油瓶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多作了一句解释。

    胖子比较鸡贼,赶忙就坡下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说道,“可是小哥,就算是你把这些蛇驱赶过来的,也应该没办法控制它们的思想吧。你看看它们这一个个的,怎么全都像是突然间着了魔似的,争先恐后地往深渊下面跳,这完全就是送死的节奏嘛。”

    老胖子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不仅仅他发现了苗头不对,其实我也早就察觉到了。这群突然涌出来的野鸡脖子,可不就是来比赛送死的么。

    我也正准备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企图缓解一下刚刚的尴尬气氛,可还没来得及张嘴,闷油瓶就主动说出了蛇群跳崖的真正原因,“它们在逃命。”

    “啊?逃命?逃啥命?”胖子当即惊讶的合不拢嘴了。可能是这家伙自身体重的原因吧,他一连三问,竟然句句声若洪钟。顿时把我吓了一跳。

    我没好气地瞪了胖子一眼,心道:吓死我了!但嘴上却没说出来,我知道,只要我说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阵抬杠拌嘴。我想了想,不值当,原因有二:

    首先是因为时间紧迫,蛇潮相携赴死的洪流现在已经开始逐渐减弱了,从盗洞中钻出来的野鸡脖子也已经越来越少,看样子差不多再有个三五分钟,应该就能彻底消停了,到时候便是我和胖子两个正式下去深渊的时候了。

    人在岔道口分开以后,我由于一边着急赶路,一边还要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所以精神一直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竟然一不小心把他们这茬给忘了。

    直到此时几个人再次现身,我才陡然记起,当即感到无比汗颜。

    “小三爷,看到你能安然无恙,实在太好了。”黑瞎子站在桥的对面,戏谑地看着我,朝我轻轻挥了挥手。

    我顿时觉得有些耳根发烧,这叫什么话,难道我真就那么不济,至于连此刻平安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竟也能成为这家伙打招呼的开场白?

    实在是狗眼看人低!

    于是我也不甘示弱,故作深沉地朝他点了点头。

    这一招还是我从三叔那儿学来的,只可惜气质这东西压根给就不是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能完全学会的。此时我用出来,多多少少就有点儿东施效颦的味道了。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吧,着实尴尬。

    还好有胖子在一旁替我掠阵,他见黑瞎子出言轻视于我,顿时就不乐意了,远远喊道,“喂,眼镜儿,你都还没死,我家天真又怎么可能出事?你不知道他是我胖爷罩着的兄弟么,即便天塌下来,也绝对不会第一个砸到他,你还是少操这份闲心了。反倒是你小子,胖爷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后走路的时候可得多多当心呦。”

    解气,这才是原汁原味儿地自家亲兄弟,我顿时就被感动的鼻涕和眼泪齐飞。

    当然。黑瞎子也不是软柿子,胖子说完,他当即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胖爷,咱们彼此彼此。”

    胖子闻言,立马又要还嘴,却被闷油瓶抬手制止住了,“办正事要紧!”

    胖子一怔,旋即就反应了过来,立即住了口。

    闷油瓶则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对面四人。

    “按照你的吩咐,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你们那边怎么样,现在可以开始了么?”陈文锦遥遥看着这边,忽然主动开口说道。

    闷油瓶无应答,仅仅点了点头。

    “把东西还给他。”得到首肯,文锦又偏过头朝身边的才让吩咐了一声。

    才让立刻会意,赶紧站了出来,沿着石桥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此时此刻,蛇潮主力虽然已经褪去了,但桥上的几十条野鸡脖子却仍旧还在。我正忍不住替才让的安全担心的时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却忽然出现了。

    才让自始至终压根儿就无视桥上爬着的几十条毒虫,直接大踏步走了过来。他一边往过来走,一边从身后取出来了一个如同骰钟一样的物件,轻轻托在手里。

    我看的真切,那是一个柱状的透明玻璃罩,其中正罩着一只活物。似乎是一只虫子,背生六翼。

    “六翼虫皇,”胖子率先看清了那东西,顿时惊呼了起来。然而刚说到一半,话锋却又陡然一转,立即换作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我明白了,蛇群之所以急着跳崖送死,原来是它在作怪。”

    胖子口中的它自然是指六翼虫子,可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我却不得而知。不过看上去有点眼熟。

    我凝神去看,就发现六翼虫子正隔着玻璃罩虎视眈眈地盯着桥上的野鸡脖子。

    这时,那几十条落单的野鸡脖子顿时变得更加怯懦和焦躁不安了。

    随着才让一步步向它们靠近,之前与胖子隔桥对骂的那条野鸡脖子立即咯咯咯咯叫了起来,紧接着,其余它的同伴也都附和似的发出了叫声。

    诡异的一幕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只见领头的那条野鸡脖子直接爬上了石桥的栏杆,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深渊。接着其余野鸡脖子立即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也跟着跳了下去。眨眼之间,便一条都不剩了。

    才让顺利地来到了我们面前,托着玻璃罩连同里面的虫子递向了闷油瓶,咧嘴一笑道,“不辱命,六翼血蛊虫皇还给你。”

    闷油瓶点了点头,接过来随手揣进了怀里。

    我此刻的惊讶已经无法用任何文字或者语言来形容了,怔怔看着闷油瓶,期许他能做出一些解释,然而,闷油瓶快速收好虫子以后,直接吩咐我和胖子,“好了,现在你们可以下去了。”

    见我没动,胖子拽住我的衣服拉扯着朝索道方向走去,边走边说,“天真,别怕,待会儿胖爷保着你。”

    其实此刻我整个人的状态完全是懵的,直到重新站在构建出滑索的地方,才稍稍回过神来。而当我看向胖子的时候,他已经拿出了信号枪,填充好了信号弹,正恰好扣动了扳机。

    旋即,耀眼的红光骤然间照亮了周围所有景象。

    而有了强光的加持,平台上的情形也更加清晰了。

    我仅仅看了一眼,立即就呆住了。

    甚至连胖子这位始作俑者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与此同时,陈文锦等人也全都变了脸色。

    “咦,你们快看,那棺材下面好像压着几条大蛇!”这会反倒是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才旦阴差阳错地道出了真相。说完,他又开始掰着手指细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九!”

    九条大蛇!就在才旦掰着指头细数的同时,我分明听到了一旁其余人唏嘘的声音。显然,以他们这些人的阅历和见识,已经一眼就认出了这种格局究竟意味着什么。

    九龙抬棺。

    这是《葬经》中所记载的屈指可数的最高规格葬礼仪式之一。

    即便是古代帝王,绝大多数人死后也不见得能适用这样的规格。就目前所有已知的大墓而言,恐怕也就唯有最神秘的秦始皇陵能够在殡葬规格上稳稳压制住眼前这种九龙抬棺的格局一头,而其余诸多帝陵,虽然规模宏大,也都极尽奢华,但论格局,却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此刻,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一个个精彩纷呈。

    不言而喻,大家都被震撼到了。

    而此时,胖子忽然在一旁啧舌道,“我滴个乖乖,这了不得啊!”

    说实话,仅就破坏气氛而言,胖子绝对是首屈一指的第一人。不过对于他这种总结性发言,外人很难明白这话具体所指是什么,我也不例外,于是便没有搭腔。

    反倒是黑瞎子在一旁笑了起来,“胖爷,既然您认得这是九龙抬棺,想必也晓得这玩意的厉害吧。”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竟然还敢主动凑上来撩拨胖子。只见他笑的极贱,继续戏谑说道,“嘿嘿,恐怕这次天真的要塌下来喽,怎么样胖爷,您还敢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能护住小三爷周全?

    当然,若是怕了,您现在不妨直说,趁着还有时间,咱们商量商量换个人陪小三爷下去。只是可惜了这张古琴。”说完,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胖子身后背着的琴盒,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我一看这家伙这幅德行,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立马警觉了起来。

    谁知黑瞎子毫不在意我看他的古怪眼神,反而转过头来朝我笑了笑,“小三爷,你大可不必纠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能想象到的更多。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清楚了愿意与我合作,随时欢迎。”

    胖子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骂道,“我告诉你眼镜儿,胖爷说过的话向来是一口唾沫一颗钉,既然我认了天真这个兄弟,就一定会保护好他,你还是少操这份闲心了。还有,别以为胖爷我不知道你小子安的什么心思,我也不妨先提醒你一声,即便我们待会儿下去以后拿到了你想要的那件东西,你也休想轻轻松松拿走。嘿嘿,若是敢来硬的,小心胖爷我手里的枪不长眼睛。”

    胖子说完,黑瞎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闷油瓶。

    闷油瓶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见黑瞎子盯着自己,他理都没理,反而偏过头对陈文锦道,“十分钟时间,你安排一下。”

    陈文锦点了点头,来到了我们跟前。

    她见黑瞎子还在盯着闷油瓶看,轻声劝道,“其它的事情等离开这里以后再说,现在我先分配一下咱们每个人接下来的任务。”

    说来也怪,黑瞎子分明正在怒火中烧,却被文锦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压制住了,立即放弃了对闷油瓶的敌视。要说这小子也是个狠人,怒火刚熄,立即又换作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脸,朝闷油瓶道,“哑巴张,你最好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至于后果你懂得。”

    “你给脸不要脸是吧。”在胖子眼里,闷油瓶和我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这会见黑瞎子明显在威胁小哥,他立即怒了,手里端着枪,一下子便将枪口抵在了黑瞎子的胸口上,“信不信胖爷现在就毙了你。”

    黑瞎子却露出了个不屑的眼神,“你不妨试试。”

    胖子的脾气我是了解的,吃软不吃硬,黑瞎子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他的怒火,恐怕要出事情了。

    毕竟都是熟人,我实在不想见到双方任何人出现死伤,于是准备出面协调一二。谁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闷油瓶却在一旁淡淡道,“把枪放下。”

    “小哥,这家伙不仅威胁天真,现在又威胁你,完全是把胖爷我当成空气了。算了,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胖子回过头看了眼闷油瓶,沉声说道,糟了,看来胖子是真生气了。从他的言辞和神色中不难看出来,胖子这回是真动了杀心。

    闷油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解释说,“如果他死在这里,老九门立即就会被连根拔起。而吴家将成为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胖子当即一怔,我也瞬间脸色大变。

    闷油瓶分别看了看我和胖子,继续道,“还有,你们所看到的这下面的殡葬格局,并非是九龙抬棺。”

    而这一回,所有人都傻了眼。包括黑瞎子。

    “小哥,既然不是九龙抬棺,那这种格局又叫什么?”当我问完,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聚集在了闷油瓶身上。

    闷油瓶的眉头旋即稍稍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说出了三个字,“镇龙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