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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流星

    嗡!

    刀刃下划不是尖锐鸣啸,而是风贯山谷的爆音震鸣。这煌煌威势,足称可怖。刀刃切过石壁垂直而下,直落在石坪方才顿止。热刀光刃,尘沙还未扬起便化作焦土剥落,因而岳礼清清楚楚的侧身闪避,水木一心清清楚楚的任光刃落空,甚至他一双眼空空洞洞了无神采也一般的清清楚楚。

    岳礼怎会放过良机?长枪放出,直插水木一心心口。

    自信必胜一刀落空,自己反受一枪,水木一心煞是恼怒,叫道:“很痛啊!遭瘟的剑诀,晃的眼睛都看不清了……喂,岳将军,你运气很好啊,这一刀不空,你已经死了吧!”

    岳礼踢开水木一心,沉声道:“伊真精于鬼力,次之隐匿,再次刀术,这蚀日剑诀正大光明奥妙无方,非伊真道法藩篱之内,你从何处得来?”

    “哦?”水木一心大乐,道:“岳将军竟也对我的剑诀有兴趣?”

    岳礼道:“阁下怀绝艺而不自知,不是这剑诀玄奥,你一双妖瞳早送在我枪下。”

    水木一心嘟囔道:“切,自卖自夸!”忽然想起什么,又大声道,“难道我的眼睛是你做了手脚?怪不得必中一刀会挥空。呵,好,很好,岳将军这么好手段,你倒猜猜蚀日剑出自何处?你不应猜不出的。”

    岳礼更添疑惑。到底什么剑诀是我应该知道的?难道与我有关?可为何我毫无印象?他对腐植再生和万花妖瞳自负自夸,却对蚀日剑自鄙自弃,难道这剑诀……一个疯狂的念头自岳礼心头闪过,未及把握又流星般飞逝,他只直觉自己碰上了了不得的变故,这变故只怕未必是针对自己,甚至自己在这场变故中只是可有可无的微小角色,但千头百绪,一时之间怎理得清?猛地他觉得浑身冰凉,不知何时冷汗已将浑身浸透。

    水木一心百无聊赖擦拭胸口的血,发觉徒劳无功便随意把手抹干净,道:“岳将军还猜不出吗?我给你些提示吧!”刀花一挽,左边一个圈,右边一个圈,人随刀走,左边一折,右边又一折。刀不歇,人不停,就这么曲曲折折圆圆圈圈向岳礼攻来。

    岳礼大惊失色,冲口道:“玄门幻月剑!”话未落,人已被刀光罩住。但见得刀光森寒月影重重,又听得破空声沉游鸣咝咝,竟看不清两人身在何处,只留的满山迤逦。

    片刻,月华散尽,两人相对而视,岳礼颓然跪倒,周身血如泉涌,而那隐者小腹却又中一枪。

    水木一心笑道:“看来你猜到了。”

    岳礼深吸长气,道:“不错。当年赤帝出征,玄门玄叶先生以剑劝谏。玄叶先生执臣礼剑化十阵,赤帝茶饭不饮不眠不休,一日一剑,十日尽破十阵。你用的幻月剑出自玄叶先生第四阵‘大直若屈’,所谓蚀日剑法该是赤帝十剑中的一剑。”

    水木一心道:“不错!你们的赤帝要一天才能破一阵,岳将军临阵试剑竟与我平分秋色,看来那什么赤帝和玄叶也是浪得虚名,没什么了不起。”

    岳礼道:“玄叶劝剑余音不绝,赤帝破阵海内共鉴。前辈珠玉在前,我辈拾人牙慧,岂敢造次!”

    水木一心道:“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将军如此自负,该不会是忘了玄叶劝剑结局如何吧?”

    岳礼不知此问何意,茫然不答。

    水木一心道:“幻月剑阵原本只有九阵,第十阵号称九九归一,却是前九阵的合力。当年赤帝自知不敌原要认输,你们帝都十方城的赫连家主与玄叶不睦,讥讽玄叶第十阵是结九州之力以制赤帝,说什么九方古族拱卫帝君这才是帝都取名十方城的本意,玄叶心怀不轨,其他八族当齐心合力,助赤帝诛小人,扶社稷。哈哈哈哈,你们玄虞人自负德行,说我们扶桑不识忠孝廉耻,呸,岳将军,请自问贵国像赫连家主这样的无耻之徒难道少吗?”

    岳礼能说什么?

    水木一心道:“将军不说也无妨。你们玄虞有句话叫‘天地如镜,公道在心’,好得很,将军且尝尝‘流星落’的味道!”

    “什么!”岳礼瞪大双眼,世间怎可能真有人会施展这样的招数?蚀日剑和幻月剑不管如何深奥晦涩,仍只是“技”,依旧有迹可循。但流星落非是招数,而是八方家主借与赤帝的一道真力,试问天下间有什么功法是叫人真力陡然变强九倍的?

    水木一心挥刀。岳礼伤重近危,凭着本能戟指迎上。水木一心与他修为相近,这一招不是空手入白刃,而是送手臂给水木去砍,然情势不容人,他已无法可施。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指刀相接,岳礼两指如兽吻般稳稳夹住刀锋。岳礼不喜反惊:这一刀好生轻盈!而后他看到水木一心几乎上扬到耳后的唇角,下一刻,他抬首仰望,看到了此生刻骨难忘的一幕。

    真的有流星落下来了……

    拖着长长的尾巴,闪着耀目的光芒,一颗流星向石坪坠落!

    天灾地劫,非人能御。战马惊恐长嘶,车夫面色铁青,拼力扯住马匹退后。

    战马可退,岳礼不能退。水木一心那轻飘飘的一刀不为杀敌,而是在他身上做标记。流星冲岳礼而来,他何处可退?又怎敢向马车退去?心念一转,岳礼冲水木一心奔去!

    水木一心乐不可遏,大声道:“来的好,以命换命,腐植再生本就是这么用的……”

    下一刻,流星轰然坠地!

    林中飞鸟蜂起,山道马儿乱奔。车夫切断缰绳将马车推到山背巨石后,自己还未藏身震天巨响在身后炸裂。强烈的气劲拍动车夫,将他死死的压在马车上动弹不得。这时他才感觉到地动山摇,无数泥沙巨石滚滚而下,道旁古木走兽顷刻化作齑粉肉糜。天地之威,竟至于斯。车夫闭上眼紧紧抓住马车,烟尘弥漫,车夫口不能言只咬着牙,心中不住祷念。

    半晌,尘埃落定,车夫自土石里爬起。小命没丢,他欣喜之余又不由心肝乱颤,这一遭险之又险,能活下来实在只能感谢老天开眼。车夫转过巨石探看石坪,不由得呆了。只见山峰被削去一半,一个巨坑直透山脚,哪里还有什么石坪山路?

    “很吃惊吧?我也没想到这一招会这么厉害……”

    车夫悚然后退,掣刀在手,只见头顶断树上正立着一人。这人衣衫破烂,一身灰土,已分不清楚样貌。

    “你的眼神很讨厌啊,你不会到现在还妄想活下来的是岳礼吧?”

    那人正是水木一心。

    水木一心跳落车夫背后。车夫的刀还未来得及挥出便垂下,他的身体也随之萎靡瘫倒。

    “胜的人是我!切,连喝彩也不懂!”水木一心走到马车前,道,“喂,乔夫人,你没死吧?还能出来吗?”

    哪有人回应他?

    “麻烦!”说着,他伸手去拉车门。但手到半空,却再也伸不出去。

    磐龙枪自他后脑刺入前额穿出,他整个人被挑了起来。

    车夫缓身站起,剥掉头盔露出容颜,不是别人,正是岳礼!

    “你还活着!你是什么时候和车夫调换……”

    “没有车夫,只有我。”

    “分身?”

    “是。”

    “你的伤势并没有消失,哼,还以为我废了这么多功夫只干掉了你的分身。嘿嘿,这年头真奇了,扶桑人用玄虞剑杀人,玄虞人使扶桑术保命。你还想怎么做?你的武艺杀不死我!”

    “我知道。所以,岳礼已不惜残命……”岳礼手在磐龙枪上一握,淡淡龙吟声响,水木一心首、喉、心、腹四处伤口破溃,一条条细小的龙纹自创口涌出。龙纹首尾相连,环环相扣,延伸到水木一心四肢,攀爬上水木一心头颅,顷刻之间如铁索般将他死死扣住。

    水木一心终于惊慌:“这是封印术?”

    “是。不死之身,在虚无中永生吧!”岳礼起手结印。他于印法颇有心得,此时手法却生疏而笨拙。但他意志坚定,慢而不停,这组术式有一十七个印,他每完成一印,便如敲响一次丧钟。

    “陷阵磐龙原来不是一把枪,而是一个术,真让人意想不到。不过不管他是何处得来的术,只要你动用真力驱动它,就逃不开我这双眼睛!”水木一心艰难的把头后转,脸上青筋暴起,一双眼如火光熠熠生辉。

    岳礼不理他,印依旧不停。到第十印,血无声自岳礼七窍渗出,可他依旧无惧无畏,第十一个印坚定果决。

    水木一心仰天大笑,道:“你已受了一次万花妖瞳攻击,还想受第二次吗?岳礼你真力属火,隶属心脉,被瞳力反制所受痛苦要胜别人百倍,剜心剔骨油炸凌迟不及其万一。想要封印我,来吧,看你受折磨而死,被封虚空也不寂寞!”

    该如何抉择?

    有什么好抉择!

    岳乐已经死了,岳礼只恨封印术太便宜了水木一心。

    第十五印,岳礼肌肤开始破溃,可他仍无停下的征兆。水木一心终于露出恐惧!

    “你……你这个疯子!”

    被一个疯子称作疯子,这算否一种嘉奖?

    第十六印成,岳礼昂然而立,高声道:“主母,岳礼向乔门尽忠!”

    说着手指一动,最后一印便要按下。

    忽听山那侧一个声音道:“乔门岳兄少待,玄门来战!”话声未落,轰一声响,一拳已印在水木一心胸口。这一拳出现的突兀,力道更大的出奇,前胸进,后背出,水木一心一副血肉之躯纸糊被砸了个对穿,陷阵磐龙似也遭不住这份巨力,龙纹断裂,春阳融雪般散了去。

    岳礼颓然倒地,悚然生畏:这人是谁?好生了得!

    那人侧身,向岳礼露出半张脸,竟是个魁伟少年,他面上青涩,似乎比岳乐还小一些。

    岳礼狂喷一口鲜血,调匀呼吸,道:“玄门朋友,不知如何称呼?”

    少年致意道:“小子玄渊,见过岳将军。”

    岳礼惊道:“是玄九爷!”

    玄门素来隐秘,除家主玄叶曾效力朝堂,玄门其他人物江湖鲜有传闻。赤帝陨落后,玄叶先生为玄虞奔波,他座下“恩怨非道,诣妙是心渊”九弟子才为世人所知。这玄渊排行老九,实是玄叶第三子,为玄叶知天命之年所得。玄叶老来得子分外宠溺,家中兄姐众多人人关爱,这小子又行事高调胆大包天,名声竟比两个哥哥一众师兄师姐还大许多。江湖多少人喜他又憎他,真心也好,假意也好,九爷长九爷短叫得久了,“玄九爷”的名声竟也大了起来。

    玄渊道:“道上朋友抬爱谬赞,岳兄不必在意,叫我小九便成。”又道,“爹爹月前命小弟迎将军,小弟道上耽搁,岳兄勿怪!”

    岳礼正要回话,水木一心忽嗝一口鲜血,道:“喂,小孩,那人也是隐者吗?”

    岳礼这才留意玄渊腋下夹着一人,玄渊身材高大,那人在他手里如同小鸡一般,甚不起眼。

    “这是……”岳礼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的紫纹飘带,心头一跳,失声道:“地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