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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失城

    玄一行出十里,渐出草原,进入沙城地界。

    转过沙丘,猛见一人伏在沙地上。只见那人黑衣黑靴,黑色头巾耳上位置斜插着一枝黑色羽毛,正是阳夏关外“五墨”之一墨羽族标志。这人背后中刀,刀体黝黑形似长羽,也是墨羽族的武器。

    这墨羽族武士竟死在墨羽族兵刃之下!

    玄一四顾查看,见周遭并无打斗痕迹,只黑衣人身后沙丘有些乱沙,沙中还有凝结的血渍。由此推测,黑衣人是在山丘上中刀滚落下来。玄一奔向山丘,他脚步快,心思更快,所有细节在脑海中极速串联。除背后一刀,黑衣人肋骨中断,下颚受到崩击,手腕阳池穴还有乌黑痕迹……

    沙城士兵以黑熊击切入黑衣人中门,而后蝰蛇击断腕夺刀,最后白猿击转至身后一刀毙命的画面浮现出来。

    然而玄一却半点开心不起来。

    对攻中切入中门最好的招式是飞鹰击,黑熊击势大力沉失之极速,用于防守反击却是极好。因此黑衣人若真死于沙城兵士之手,那这兵士非是进攻,而是逃命。逃命的兵士双手一定是被缚的,只有这般,他才会发动黑熊击时失误用头撞裂黑衣人下颚,且夺刀时还要多用一招蝰蛇击,而非白猿击连消带打一气呵成。

    但这都不是玄一最忧虑的,黑衣人带着刀滚下了山丘,沙城士兵杀敌之后连拔出刀的机会也没有,只能说明对手不止一人,且对方来得极快下手极狠。一念至此,玄一心口怦怦乱跳起来。他飞步跃上沙丘,眼前一幕顿教他呆住。

    “阿狗!”玄一冲口叫道。踢开身前两具黑衣人尸体,扑上前去。

    李阿狗扑在乱沙之中,一手扼住一名黑衣人咽喉,一手执黑刀将另一名黑衣人钉死在胡杨树干。他身上刀伤极多,血已流干,生气也已断绝,然他身姿奇异,头不自然的向一边扭去,双目瞪得大大的,似有什么心愿未了,至死不甘不愿。

    昨夜还一起喝酒唱歌兄弟忽然倒在眼前,玄一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心跳快得想要窒息,手也禁不住发起抖来。

    忽地,他发现李阿狗苍白的嘴唇上有一抹淡淡的草青色,不由思索便想打开他口腔一探究竟。李阿狗牙关紧咬,玄一摩挲推拿他面上肌**道,可李阿狗人已死,肌肉僵硬穴道封闭,这么做哪还有什么用?玄一却只不住的揉搓推拿,泪珠不知何时断线珠子似的崩落。

    玄一知此时非悲伤之时,那草青色该是什么草的汁液,阿狗脸上还有刺伤的痕迹,那么,这草便多半是……想到这,他目光自然的落在胡杨树下,七八枝黄色的小花娇艳的生长着,花间撒着鲜血,却少了中间最硕大的那一朵。

    玄一霎时明白阿狗想要说什么。

    李阿狗:“赵小花赵小花你是什么花?是爱扎人的骆驼花还是软软的梭梭花?”

    赵小花:“蠢阿狗,你花姐自然是最美的花。”

    李阿狗掰不开的口里正含着一朵带刺的黄花,最大最美的黄花。他扭着头,拼命指向的方不是别处,正是沙城。而他想说的话也再简单不过:赵小花在沙城,快救赵小花!

    玄一放下阿狗急奔而去,沙城的轮廓在沙丘间飞起又落下,疆场冲杀的声音已渐可闻。偶见浓烟狼起,又或闪光粼粼,玄一知是岳礼已赴阵前,风、雅、颂三营结成阵势正在杀敌。未片刻,沉沉的号角声起,这是墨羽族撤兵的信号。

    墨羽族败了?

    玄一一腔闷火无从发泄,越奔越急,大喝一声,箭步横渡丈余空间,一跃登上最后一方沙丘顶上,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叫他目瞪口呆。

    黄沙上,黑尸遍地,沙城三营列阵,岳礼与乔氏兄妹立马阵前,正面色难看的仰望沙城。而沙城上黑羽旗帜飞扬,黑衣武士居高临下,却在得意洋洋的瞥着城下。

    沙城,竟已易主!

    那,赵小花和胡大牛在哪里?

    此时天色已暗,玄一远瞧双方阵中,寻不见人。又见不远处几株胡杨亭亭如盖,心中打定主意,三两步飞身登上胡杨,隐身待变。

    只见岳礼拍马上前,道:“沙城城守岳礼,请墨羽波悍族长叙话。”

    少顷,城头一人排众而出。这人身材高大,一头短发修剪得整整齐齐,仪表极是威严。那人岳峙城头,道:“我便是族长波悍,岳将军自称沙城城守,我怎么瞧着沙城上挂得都是我们墨羽旗啊?”城上哄堂大笑,城下岳家军纪严明,儿郎们虽忿忿,却无一人回口对骂。

    岳礼好涵养,道:“不错,我沙城的城墙上为什么会挂上墨羽旗,我也想听波悍族长说说这是为什么。”他这话不徐不疾,平平常常的讲出,竟将城下的喝骂城上的哄笑全压了下去,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两军阵中不乏识货高手,见岳礼不动声色露这一手,均有盛名之不虚之感。

    可那波悍却全不放在心上,破口道:“我说?我说个屁!你在这里修城池向老子说了吗?关内‘三白’见老子也要让三分,你这外狗算什么东西?”此言一出,城下固是哗然,便是城上墨羽族黑衣士卒你眼望我眼,纷纷现出惊异之色。玄一在一旁更哭笑不得:传言这波悍精明强干,颇有气度,怎么张口闭口泼皮无赖一般?但片刻,墨羽将士想到他们城池已夺,梁子已经结下,便也释然,还想:不愧是族长大人,城都已经占了,还怕他个鸟。一念至此个个癫狂,城上嬉笑挑衅之声不绝。

    岳礼任城池上下剑拔弩张骂了好半晌,道:“五百年前,阳夏关内外一家,都是我玄虞子民。后来有人不想做人,非要把自己涂黑了做外狗,确实不是东西!”

    此言一出,沙城士兵跟着道:“墨羽外狗,不是东西!”千人齐声,声震四野。

    玄一不由好笑:岳师平日不苟言笑,大伙只怕都担心岳师嘴上吃亏,恨不能代劳放泼。没想到岳师不留口德也一般的无懈可击,为人师表当真教人敬佩。

    沙城儿郎骁勇善战,在这片沙漠横行惯了,今日骤然失城,一个个胸中窝火,奋力叫骂。那八个字便如海浪,一层一层,一叠一叠拍向墨羽阵中,无休无止。墨羽兵士初时还气恼还击,但各自为战声势不足,便落下风。后听沙城音浪一浪高过一浪,直是无休无止,一个个志气被夺,垂头丧气,仿佛这一战输的却是他们一般。

    岳礼摆手示意停止喝骂,道:“波悍族长,岳礼到此十年,与墨羽素无过节。今日墨羽占我城池,事必有因。若墨羽悬崖勒马,不伤我城中百姓性命,今日之事,岳某便当没发生过。但若波悍族长一意孤行,阳关在东,岳某在西,这沙城就是阁下坟场!”

    波悍嘿嘿一笑,混不在意,道:“姓岳的,老子敢来便不怕你。‘三白’真敢动手,还叫你这外狗修什么沙城?这十年算你有孝心,老子就在这儿住下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岳礼面色瞬变,道:“如此便是无可回旋了……好,波悍族长一心求死,岳礼便顺族长心意!”倒提了狱火混金棍,纵马向沙城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