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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胜败

    红马久久摆脱不得玄一,早已发怒发狂,这一下放肆狂奔竟不分方向,朝火墙撞上去。

    岳礼几乎就要收去阵法,任它与玄一驰骋离去。下一刻他却收回撤阵的手印,任他们与火墙轰然相撞。

    要赌便真堵,这才有趣,不是吗?

    岳礼很强。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是乘龙之下第一。那时他还很年轻,风华正茂,风头无两。许多年过去了,有的人越过他直上乘龙,更多的却是在乘龙之下与他差距越来越远。之前,万象与乘龙的分隔是一条线,但现在,万象和乘龙之间隔着一个人。

    那就是岳礼!

    有人说岳礼早已步入乘龙只是气息不显,也有人说岳礼就站在乘龙门口,门已打开,他随时可以跨进门去,还有人说岳礼刻意压制气息不入乘龙,所谋者大。不管事实究竟几何,一条铁律便是,轻易不要与岳礼动手。

    离火阵祭起那一刻,玄一便打定主意硬闯火墙。别说是火墙,便是一道着火的长城玄一也会毫不犹豫闯一闯。否则,难道要正面跟活成一个修行境界的岳礼比高低吗?

    可惜,玄一棋差一着,他没想过火墙真的会是一堵墙……

    当!

    玄一与红马拍在火墙上,逆着升腾的火焰直滑落地。玄一撞的七荤八素,仅存的一丝清醒不住怨怼:过这火墙原来不止要捏避火诀,还要捏他娘的遮脸诀,撞墙这种事,太也丢人了……

    他浑浑噩噩起身,猛看到眼前物事,霎时汗毛直竖:爸爸嘢,我眼花了不成!

    一张血盆龙吻正压在玄一身前,龙牙参差悬于头顶,龙涎如瀑布般顺着玄一发丝流下。玄一一分可气一分可笑,却有八分惊得魂儿也没了。

    那龙头不知何故既不退去,也不攻击,就那么呆呆杵着。玄一看清整只龙头,失声道:“红马……”马字未说完,他身往侧移,挪开的位置两只“龙蹄”贴着身子落下,扎入泥土陷下两个大坑。

    “火龙驹,是火龙驹,原来红马身上竟流淌着炎龙血脉,难怪……”

    红马头生出生双角,吻中长着利牙,蹄裂龙趾,尾燃龙炎,肩胛突,龙鳞现,虽然仍是马身,周身却处处龙化,尽显威霸猛恶之气。

    火龙驹打个响鼻,红色热气喷涌,甩头向玄一咬去。

    玄一掉头便逃:红马也好,火龙驹也罢,总要驯服听话才好。今天驯马不成,反激出这么个煞星,说不得,我可要小命玩完。

    红马化身火龙驹,速度何止倍增?轻轻一跃,已飞至玄一头顶,连咬带砸扑向玄一。玄一急奔中耳后生风,热浪逼得他气息不畅,情急之下脚步一转,人如陀螺般往一侧旋开。这一招误打误着,竟将火龙驹的攻击以微毫之差避让开去。只不知他是否用力过猛,转了七八圈仍未停住,反将自己转个头晕目眩,呆愣愣扑倒在地,又打了几个滚方才定住。火龙驹瞧玄一如此狼狈,也不由一呆,大脑袋似乎在想:“这一肚子馊主意的坏小子怎么忽然变笨了?”他显然也参不透如此深奥问题,却大感有趣,小鸡啄米般又跃上前朝玄一扑去。

    这场间唯一清醒的便只有岳礼。他见玄一转开时人虽狼狈,落脚却甚是考究,一步步踏在奇位之上,竟无分毫差错,不由一怔:这步子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玄一这误踏误踩的步伐不是别的,正是九爷玄渊的龙行术!玄渊不喜经纶事务,受封龙将只挂个虚名,多半时间赋闲在家。玄一叔伯一辈中,倒数他与玄一最交好亲近。玄渊子纯真,无意锻炼玄一成材,只觉枪棒之中趣乐无穷,便拉着小侄儿一并玩耍。俩人一个胡教,一个胡练,倒教玄一驴唇马嘴学了一身糊涂功夫。

    这龙行术以易理入武,暗合天门八卦之数,实是了不得的身法要诀。当年玄渊大会天下名将,凭它出入刀丛剑阵片刃不沾身,才搏回了“龙将”的赫赫名号。玄一不通奥妙,若非火龙驹生死相逼,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平日里玩耍转的圈圈竟有这般奇效。

    尤幸玄一反应极快,见这步法有效,身子滴溜溜的又转开去。他俩一个追一个逃,步赶步越行越快,渐渐两人本体已模糊不清,阵中只余一白一红两个残影纠缠追逐。

    斗过数合,火龙驹扑玄一不到,火气大盛,口鼻中呼呼呵呵,头一甩,一蓬血红火焰喷薄而出。红焰范围极广,玄一那半吊龙行奇步无论如何也转不出了,他倒干脆,向前急冲几步,就地一滚,险之又险避了过去。

    红焰落地,就地生根,久久不散。玄一心道:这应就是龙息了。乖乖亲娘,这龙息离口之后还能空燃不熄,这孽畜再多喷几口,我岂不是要到天上去落脚?

    念头未毕,火龙驹仰头又是一口!

    火龙驹侍奉岳礼左右,已颇通战斗之法。一道道龙息看似胡乱喷吐,实则左封右挡暗地布局。不多时,玄一前后左右红炎滔天,已无可避之地。

    火龙驹对自己表现分外满意。前蹄高抬,沉闷龙吟响起,红炎在它口中不住凝聚,一团火球缓缓成型。热浪滚滚扩散,玄一感受着火球内的可怖气息,神色从所未有的郑重。

    终于要出杀招了?正好,这一刻我也等了很久!

    火球出。

    玄一拔地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高度直入云端!空中他飘然转身,身后正是岳礼。

    我确实无力破阵,但火龙驹可以!

    手印起,狂风大作,飘飞的火球顺风而涨,自玄一脚下越过,滚滚向岳礼而去。

    接招吧,岳师。御风诀!

    风鼓衣袂,猎猎作响。岳礼望着空中如天神般的玄一,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一双深邃眼眸罕见的闪动出欣赏的神采。而后,他张开苍劲的大手,重重握下。

    漫天长风霎时止歇!

    玄一一双大眼要凸出来:施术失败?!

    身子一轻,眼前风景哗哗飞过,他人已被岳礼拉住拖到身后,此时龙息火球方才攻至岳礼身前。岳礼出手之快,匪夷所思!

    岳礼岳峙阵前,大手又抓出。他出手不快不慢,指爪吞吐,汹涌澎湃的火球竟被他稳稳当当的接住。龙息力量诡异,前方受阻犹不甘心,嗡嗡震荡,一片片火焰似飞花剥离。玄一想不到这火球竟有如此威力,陡见剥离龙炎火球炽芒大盛,一声“不好!”还未喝出,轰隆巨响在耳边炸开,世界一片血红之色。

    气爆推倒玄一,他触地即起,摆出“四面八方尽封式”护住周身。

    再看岳礼。

    热浪拉直了他的衣衫,火光遮盖了他的音容,但他像山一般耸立着,岿然不动。

    两年时间很长,二人的私交却并不多。玄一未留意过岳礼其实很高大,高大到业火熊熊,他背后三尺始终风平浪静。一时间玄一竟怔住,眼睛却再离不开那个高大的男人了。

    秋点兵!

    离火阵火墙倒吸入岳礼体内,他戟指前点,阵中经久不散龙炎上开起金色花火,花火极小,微风中随时便要熄灭,但它们昂然得好似一只只小旗,龙炎无情舔舐着他们,花火升腾不息,龙炎火势却越来越小,渐渐消糜不见。

    火龙驹从龙炎后慢慢走出,他身体龙化之处退化,显出本来模样,像斗败公鸡有些颓丧,又像犯错的小孩有些扭捏。慢慢走上前,岳礼去抚它凌乱的鬃毛,它才闷闷打出响鼻,用头去蹭岳礼。

    “你赢了。”

    “什么?”

    岳礼指指足下的木枝,最后一丝青烟正好飘起,这场赌斗也终于划停,而玄一摔倒的位置,正在离火阵外,这么来说,他确是赢了。

    可岳礼的背影仍照在他心头,若那时岳礼不将他拖出离火阵,这场意料之外的爆炎大火少不得要他吃番苦头,这份恩情玄一不得不认。可是,比斗不就应该拼尽全力吗?这算什么!

    “现在,是去是留由你自己决定。”说着,岳礼上马。

    “你是否,”玄一忽然说,“是否也将我当做一个小孩子?”

    岳礼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淡淡道:“那不重要。”

    “这对我很重要。”

    岳礼捻着胡子道:“总不能看你煽风点火把草原给烧了,如你所说,游戏而已,何必认真?我已认可了你的实力……”

    “岳师,这对我很重要。”

    岳礼瞧着玄一,确认他真的很在乎这个问题,叹口气说道:“这真的不重要,”他转身朝向沙城方向,“你是不是小孩,这,很重要。”

    红马踏蹄,竟就这么一人一骑,徐徐而去。

    你是不是小孩,这很重要。

    玄一立着,想着,一个人竟这么痴了。

    离火惊走的野兽飞禽回归,红日渐渐西斜,河岸又恢复往日热闹,玄一终于回过神来。他目下四望,但见天地苍茫清濛辽阔,升不起半分自在之喜,只觉孑然一身和这天地间的飞禽走兽也无什么分别,不由戚然。

    忽听得远处鹰戾长空,云间一个红点东撞西折,啊呦一声叫出口来,“军情有变,何人大胆,敢到沙城撒野?”背上单刀,投沙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