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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旁枝

    那男子眉目清秀,虽不算得绝色,但也算在众人中鹤立鸡群,不过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倒不是这张脸,是他身上一身朱红锦缎的华服。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男子确实被衣服衬得华贵俊朗。

    濮阳青答道:“我看中了一根簪子,不过人太多,怕是买不到了。”

    “哪根?”

    “是一根刻着芍药花的。”

    那男子挑眉,“可是一支形制微弯,贵气逼人的?”

    “应是了。”濮阳青听他这么说,面上露出期待之色。

    男子绕进摊中,径直拿起那根簪子,随后对着濮阳青晃了晃,“你眼光很好。不过这簪子,你买不起。”

    濮阳青觉得奇怪,“你既然觉得我买不起,又何必特地拿过来给我看?”

    “这不是见你眼光还不错,拿来和你说这是个好货色,有何不妥?”

    濮阳青本就感情受挫,此刻男子的挑衅更是火上浇油。她觉得无需再忍,“我与你从不相识,既无旧仇也无新恨,我看上了那簪子,也是你先问我想买什么,你拿过来后却平白无故羞辱我?真似黄鼠狼戴花,不伦不类,天天找别人家的米来啄!”

    “你这女娘,怎么还急眼了呢?这一排摊贩本就是我族下产业,调侃你两句又如何?难道我拿过来对你毕恭毕敬,你就会买了?”男子嗤笑道,“再说了,你看看你的穿着,一身素衣,知道的以为你是个穷书生,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个贫贱女子来装清高了!我最看不惯别人在我面前装清高!”

    “如此说来,你不过是个闲来无事爱找事的纨绔子弟罢了!”

    他们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人都看过来,那摊主也听到了两人争吵,忙碌中看到男子,便急匆匆过来做和事佬。

    “唐公子,您消消气,小女娘不懂事,咱们大人有大量,说她几句就当这事算了吧。”

    濮阳青听到这话傻了眼,“分明是你这唐公子先惹的我,怎么反而成他大人有大量了?”那摊主连连给濮阳青使眼色,“诶呀你这小女娘别不懂事,快给唐睿渊公子赔个不是,这事也就化了了。”

    “我如何给他赔不是?这本不是我的错!”

    “才几日不见,唐公子好大的气派,领着下人在此欺负一个小女娘!”夫子和令狐朔闻声赶道,令狐朔冷冷说道。

    唐睿渊见令狐朔来了,面上有几分难堪,但仍不肯松口。“你认识这女娘?她可牙尖嘴利得很啊!”

    “读书人腹中有诗书,自然比不学无术的商贾嘴利得多。”

    唐睿渊遇到令狐朔真是有苦说不出,他知自己怼不过令狐朔,便就此作罢,“好罢!算我大人有大量,不如你这小女娘计较,不过这簪子我定是不卖你们的了!”

    令狐朔回头看濮阳青,发现她眼眶已红,刚刚那番争辩她虽分毫不让,但终究还是觉得受了委屈。

    他面色柔和了两分。

    “你不必放在心上。唐睿渊是我儿时玩伴,他家境富裕,自小爱以取笑他人为乐,其实并无恶意。”他不擅长哄人,生硬地说道,“夫子说乌云密布,晚点就要下雨,今日诗社是去不成了,濮阳府远,我们先回苏府。”

    濮阳青擦擦眼泪,跟着令狐朔回府了。

    令狐府精巧别致,极富野趣,虽不及濮阳府书生卷气浓厚,但也是都城内数一数二的富贵府邸。令狐朔走在前头,濮阳青看着他的背影,发觉他确实生得十分好看,哪怕只穿浅淡的服饰,也照样贵气逼人。许是与他那双双凤眼有关。

    令狐朔母亲姓许,许夫人比令狐朔好说话得多,她在前厅候客,一见到濮阳青便面含笑意,热情地招呼她入座,“柚凝!快过来让我瞧瞧!”这“柚凝”是濮阳青的乳名,只有亲近之人才可喊,而许夫人自小看着濮阳青长大,将她视作己出,所以常这么喊她。濮阳青挨着许夫人坐下,令狐朔坐许夫人另一侧。“为何眼眶红红的?可是哪里受了委屈?”

    “我今日遇到那唐睿渊,故意找我是非,我心中委屈,所以来的路上哭了。”

    许夫人一听到“唐睿渊”的名字便轻皱了眉头。“他自小就是那个性子,唐家对他极其宠溺,才将他宠成这个性子,我们柚凝是知书达理众之人,不与他这般不学无术之徒一般见识!”她扭头看了看自家儿郎,“令狐朔,你今日可有为柚凝妹妹说话?”

    令狐府令狐大人本就是靠生意起家,许夫人与他一同将令狐府打出如此地位,都是白手起家,许夫人没有那么多礼仪约束,想说什么便痛痛快快说了,此刻又心疼濮阳青,自然将唐睿渊骂的重些。

    “我没有妹妹。话是替她说了的。”

    许夫人也不理睬他的反驳,“好孩子,与我说说那唐睿渊说了你哪些,我好好安慰你。”

    “他说我一身素衣,像是贫困女子装清高,他说此生最恨装清高之人。”

    许夫人拉住濮阳青的手,好声安慰道:“他肚中无墨水,又爱四处玩闹,自然脾性差些,我们柚凝从不是他口中那种人,若他下次登门,我定旁敲侧击点点他。”

    濮阳青心中暖暖的,其实今日令狐朔与许夫人都为她撑腰,她心中委屈早已消散大半,只不过头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不知该如何处理罢了。而许夫人这最后几句话,又使她将心中最后一丝不快褪去。

    其实不论怎么说,她都不过还是个小女娘,一个天真烂漫,心思单纯的小女娘。

    那雨越下越大,许夫人派人去濮阳府报信,说今日让濮阳青留宿令狐府。睡前许夫人又让人送了碗安神汤给濮阳青,濮阳青让婢女去拿汤,却听到婢女说“令狐公子”,她心中砰然,但又想到自己已梳洗完毕,此刻没有打扮定不好看,便按耐住自己不去看他。

    婢女很快便回来了,“小姐,公子说今日的话并非他本意,希望小姐宽宥,莫与他置气。”

    濮阳青甜甜一笑,“怎么会呢?”

    令狐府令狐朔房内,刚刚回房的令狐朔对着床上之人行礼,“阿母。”

    “您让我与濮阳青赔不是,我已去。只是......您今日已安慰她,不必再喊管事的连夜为她做新衣吧。”

    许夫人表情凝重,“来坐。”

    令狐朔依言在阿母身侧坐下。

    “还记得我每次要教导你,都会喊你坐我身侧,在塌侧慢慢与你讲,你幼时即是如此,当下亦是。”她言语中饱含为母之慈,“濮阳青不受她阿父重视,你可看得出?”

    “她阿父可是都城皆知的爱女,阿母何出此言?“

    “那不过是表面。今日唐睿渊是因她衣着简朴而欺,他是出了名的势利眼子。那濮阳解悟外出华服不曾重复,对自己家儿郎却是抠搜至极,两月前他想为濮阳青寻夫子,既想请那好夫子来做面子,又不愿一人承担花费,这才假情假意来寻你阿父说邀你一同听课。你阿父与他结识十余年,怎会不知他性子?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你去长些学识,这才答应了。”她想起濮阳青那清澈双目,叹息道,“她年纪小,又未被阿父真正教导过人情世故,自然天真单纯些,我虽与她不是亲人,但总觉得她可怜,这才对她多有照料。”

    “我亦知她对你有意。”

    听到此处,令狐朔眼神闪躲,“阿母,不说这个罢。”

    “令狐朔,我虽不要求你做甚么君子,但为人之道你却必须知道。你可对她无意,但不必再伤她心,若真不喜欢,等她再长大一些,你与她好好说便是,但切记不可如今日一般伤人尊严。”许夫人握紧令狐朔的手,“哪怕她是女子,亦有自己尊严。你日后出去闯荡,更应牢记,不可轻易伤人自尊,你不知他人之苦,不知他人是否只靠这口气所活,不喜欢远离便是。再说,濮阳青此时不过是孩童心性,以后未必一直喜欢你,你将她当妹妹关照便好。”

    令狐朔沉思良久,“嗯,我明白了。”

    第二日早晨,濮阳青刚醒,婢女便端着两件精致的裙装给她。她愣了一瞬,婢女解释道:“濮阳小姐,这是许夫人为您赶制的新衣,说是您生辰时是元旦,令狐府集体出游,无法参加您的生辰宴,提前为您准备的生辰贺礼。“

    濮阳青摸着新衣,心中说不尽的感激。

    她阿母早已与阿父和离,而许夫人将她看作自己儿女一般,她如何不感动?

    她刚换上新衣,濮阳解悟吩咐来接她回府的人就到了。

    来人对濮阳青说道:“小姐,府内有大事,濮阳大人说您需立即回府,与他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