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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宅变

    濮阳青心中战战兢兢,濮阳解悟叫人急急催她回去,她下意识便想,自己可是哪里做错了?难道是借宿令狐府不妥?

    虽是有急事,但濮阳府的马车在大道上仍行进缓慢,这是濮阳解悟当家后立下的规矩,他曾说文人做事必有风度,不能让外人瞧见任何濮阳府的马车驶得急吼吼,免得落人嘴柄。

    今日亦是如此,不愧是江湖上口口相传的儒雅大家。

    马车到府门停下,濮阳青下车后因心急而行走有些踉跄,濮阳解悟早已在前厅候着她,见她如此便劝道:“柚凝,不必着急,慢慢走来便是。”他语调柔和至极,语气间满满是对子女的慈爱。

    濮阳青坐下后便问道:“阿父为何事要找我商榷?”

    濮阳解悟见她神色紧张,便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两旁奴仆看了,都暗自在心中夸赞自家家主的慈爱。

    “瞧你如此紧张,是阿父不好,阿父只说此事重大,并未说这是件喜事。你可还记得钱府的二阿姊?她大你不过八岁有余,阿父与你阿母已和离,你也步入豆蔻之年,日后阿父心里总空落落的,不久前我与你钱阿姊情投意合,我与她正在准备订婚事宜。”

    濮阳青呆住了。

    那钱阿姊她记得,本名叫钱舞笠。钱府也算商贾小家,前几年一直生意凄惨,那钱舞笠为钱府忙前忙后,到今年钱府慢慢有了起色,但钱舞笠这几年为钱府事业尚未婚嫁,年龄稍大,便没有郎婿愿上门提亲。濮阳青几月前随濮阳解悟上钱府谈生意,那钱舞笠虽出自家族籍籍无名的钱府,谈吐略粗鲁,但性子倒是热情开朗。不过濮阳青本不悟人情世故,当日只觉她是个不错的阿姊,却从未想过她与自己阿父会相好。

    濮阳解悟看到她震惊的脸色,便拉过濮阳青的手,耐心解释道:“阿父也想过你不能接受,所以这才特地挑了时间与你好好商讨。阿父日日为濮阳府操劳,你不过几年也要出嫁,阿父也想要他人照顾自己,为自己排忧解难。再说,你与钱阿姊相处过,你觉得她人如何呢?”

    “那自是好的......不过我......”

    濮阳解悟打断她的话,“有你这句话阿父便舒心了。阿父愿与她结亲,也是因阿父看到她对你好。”

    他叹息道:“阿父知道你难接受,阿父也不容易,这么多年培养你为都城有名的才女,我也为你付出不少心血。阿父对你的爱,人人皆知,你已长大,我也想要柚凝为阿父考虑考虑。”

    濮阳青看着濮阳解悟,她觉得心中难受,却又不知这难受由何而起。

    “那就听父亲的罢。”

    *****

    濮阳青回房后,看见房门外的树已落下一地的残叶,秋时枯叶繁多,奴仆清晨才扫过庭院,此时已然满院飘黄。

    她看着这秋叶,心好似被细针轻轻扎了,疼得不重,却使她慢慢渗出悲伤来。

    她最喜诗书,却也不是死读书之人。她房中的书架上,有许多可爱物件,连被褥也选的是黛粉,都是她唤人来添,使自己闺房看着不那么沉闷。她已习惯这些物件,每一处都清清楚楚。而她书架下有一处匣子,装着生母给她的玉环。她怕弄丢,从不戴在身上,也免得阿父神伤。可今日她却突然想拿出来了。

    那匣子里,躺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玉环。这玉环毫无杂絮,白皙清亮,算得上极好的品种。

    她将那玉环拿出来,佩戴在身上。

    她此刻只不过是豆蔻年华,不通人事,觉得钱阿姊也不错。但她心中却隐隐感到,或许自己将被推着成长,而这成长也绝不轻易。

    *****

    “醒醒。”

    令狐朔拍了拍在夫子课上昏睡过去的濮阳青。

    夫子轻咳一声,走到濮阳青身边,“这几日见你甚是疲惫,可是没睡好?”

    濮阳青被叫醒后脑袋还是疼的,她缓了十几秒才回答夫子,“嗯,这几日睡得不太踏实,在课上睡着了,我给您赔不是。”

    夫子摆摆手,“无妨,只是你不能这般一直睡不好,不然课业荒废,也会影响身子。”

    “我阿母在府内放了许多安神草药,她之前睡不好,便常留些,效果不错。我今日回去同她说,找人送些到濮阳府。”令狐朔对濮阳青说道。

    “好......好啊。”濮阳青心情瞬间爽朗许多,这几日她总不断为濮阳解悟娶继妻之事思虑,又总是想不通,日日失眠,心情也低落得很。此刻听到令狐朔关心之言,她又惊又喜。她既为令狐朔近来态度的转变而感到惊讶,但也对这份关怀甘之如饴。

    令狐朔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眸子满是欢喜,下意识避开。

    濮阳青早已习惯,也不多言,不过接下来哪怕困意依旧很重,但精神上却是振奋许多。

    当日晚上,令狐朔派的人就将草药带来濮阳府,并悉心教导垣浣如何熬制。

    垣浣将安神汤药端来濮阳青房时,脸色不太好看。她刚将汤药递给濮阳青,便把房门关上。

    “小姐,我刚刚在柴房熬汤药时,听到东房的婢女青芥说,那钱二姊明日就要搬来,就住东房。”

    濮阳青一愣,惊道:“订婚宴还有两月,她怎的先行搬来了?钱府什么都不说么?”

    “好像说是钱二姊觉得自己物件太多,待订婚时急匆匆的容易搬不完,住的不舒服,打算先来府上看看环境,也好把需要搬来的东西分批搬来。钱府......本就是小门小户,钱老夫人又是农户出身,说是不在意那些烦琐礼节,钱二姊开心便好。”

    濮阳青浑身打了个冷战,这时立秋不久,可听到这些她却觉得极冷,“这怕是不合规矩的。”

    “钱府和那钱二姊看来不像是讲规矩的人,小姐别拿读书人眼光看待罢!近来我也跟着去准备订婚宴,昨日刚到钱府,那钱二姊听说我是你的贴身婢女,便没给我甚么好眼色。”垣浣想到钱二姊那日的脸色,冷笑一声。

    垣浣自小便服侍濮阳青,也算是她儿时玩伴,所以关上房门说亮话,她自是直言不谏。

    濮阳青心中越发感到难受。她自听到消息的那日便觉得不好,此时更是验证她的猜想了。

    垣浣见她脸色愈差,连忙安慰道:“小姐,你不必如此焦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若真要在这府内立威,也不是容易的事,先睡觉罢。”

    *****

    “你叫唤什么!”“我如何叫唤了!若不是你一大早便在小姐房外叮叮当当,我也不会说你!”“又不是在你家小姐院内收拾东西,如何吵到你家小姐了!这般娇弱,不如自己开个濮阳青府去罢!”

    濮阳青是被两个婢女的吵架声吵醒的。她披件外衣便往庭院走去,想看看是何事。

    濮阳青看到垣浣模样,大惊失色。“垣浣!你脸上怎么红了一块!”

    垣浣捧着红肿半边的脸,眼眶里泪水似掉非掉,指着前面的婢女对濮阳青说道:“小姐,是这叫青芥的,她今日转到东房照顾新来的钱二姊,可一大清晨的便以布置婚宴为由,在我们庭院门外吵吵嚷嚷!”

    那婢女十分不服气,“小姐,我可没进院里布置,再说订婚宴布置热闹一些岂不是寻常的很!”

    “你打了垣浣一巴掌?”濮阳青声音微颤,但语气十分坚定。

    青芥似乎是没想到平日里好脾气的小姐会像现在这般冰冷地盯着自己,便结结巴巴不敢承认。

    “去领罚罢。”

    青芥知道这句轻飘飘的“领罚”是何意,在濮阳府中,最重礼节,她打垣浣,又与小姐争论,以下犯上,该杖责三十。不出意外的话,半月内她都别想走路。

    “小姐......我给垣浣道歉便是!我今日一时糊涂......”濮阳青打断了她的话,“去领罚罢!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青芥被拖下去后,垣浣没忍住扑到濮阳青怀里大哭。

    濮阳青心中也酸涩。

    濮阳青今日无课,便陪着垣浣将药涂了。垣浣见濮阳青藏在衣袖下的手在抖,便握住她手道:“小姐别怕......这婢女应不是钱二姊派来搅事的,只是与我平日便关系一般,今日许是我说了她两句,她心中不甘,这才动手。再说了,我也没吃亏,我把她手也拧青了几圈,只不过那会看不出来罢了。”

    “嗯。”

    濮阳青虽因看不得垣浣委屈而为她出头,但毕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事情,还是未来继母的丫鬟,多少都会害怕。但垣浣说的这般话倒是点醒了她。

    当时她气恼,只想到钱二姊这就派人立威来了,但并未想到,她钱府小门小户,论及第自是比濮阳府差远了,府内又是众人皆知的“父女慈孝”,她有何把握这样做?

    当晚,濮阳青刚用完晚膳,东房的人便来报:“小姐,那青芥今日惹是生非,以下犯上,杖责三十后被钱小姐叫去管事处,今日整晚跪坐,眷抄家规。”

    濮阳青抿一口茶,“知道了。“

    “还有,钱小姐说明日到小姐房中,说濮阳府最重礼仪,便给您准备了些见面礼。”

    濮阳青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