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告假一年，护友魂归
昏睡了近两天，公孙凤终于醒了过来。刚一睁开双眼，他便觉得身体里到处倒在冒酸水，说不出的难受。他扫了一眼，此处像是己方的宿营的模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低头望去，手中还紧握着孤狼槊。他费力地夺回大脑对身体的掌控权，终于过了一会儿，手指松动了，当的一声，孤狼槊滚落在地。
这声响却是惊动了帐外的士卒，进帐一看，不由大喜道：“小将军，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先不要动，你已经昏睡了两天没有进食，我去给你拿些粥来！”公孙凤道了声谢，很快士卒便把粥送了过来，他喝了两口后，恢复了一丝力气，便要坐起身来。
此时鲁达也赶到了帐中，见状亦是大喜道：“兄弟！先别着急坐起来，这是咱们的营帐，现在已经脱离了西夏人的追击，你放心安养便是！”公孙凤听了如释重负，便和鲁达聊起近况。
鲁达当日回军救下公孙凤后，便火速抬着昏迷的他和一众士卒的尸首撤离了，一路上虽然带着许多累赘，但没有人有怨言，他们都明白，这些人为了大部队的安全撤离，付出了多大的牺牲。鲁达怕伤了公孙凤的手，甚至没有拿下他的兵器，就这样连人带兵器的抬着他行军。
公孙凤听了大致的消息后，沉吟了许久。鲁达见他似乎恢复了些元气，便问他当日发生了什么。公孙凤心中一痛，那日的场景实在惨烈，但还是忍痛回忆着当日的战况，说给鲁达。鲁达听了也是沉痛不已，紧紧握着公孙凤的手道：“兄弟，苦了你了！你可知那日你杀的是何人？那厮乃是西夏皇侄孙，亲率铁鹞子追击你等，却反被你所杀，人头被我带了回来。只是可惜了，咱们那几十个好兄弟，没有一个活下来！洒家只带回了离你最近的几个兄弟，那些兄弟却是找不回来了！”宋军的情报也不比西夏人差，也是昨日便知道了公孙凤击杀的是西夏皇侄孙。
公孙凤却没有关心这些，淡淡地对鲁达说道：“多谢大哥了。这几个兄弟，临死前嘱咐我要把他们送回华阴老家，却是不能食言。”鲁达道：“兄弟何出此言！他们是你的兄弟，便不是洒家的兄弟么？只是此去回大宋尚有一段路程，送他们会华阴更是来不及了，恐怕尸体都腐烂了，依洒家看，不如就地火化了，他们皆有籍贯名册，把骨灰送回老家便是！”
公孙凤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异议。一是鲁达说的确有其理，二是他是从21世纪过来的人，对火葬本就习以为常。很快众人便找了一块空地，将几名士卒的尸身火化了。公孙凤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送了众兄弟一程，收敛骨灰入瓮。
休养了几日以后，公孙凤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只是这时又是一个令人愤怒的消息传来，童贯这厮上奏皇上时，居然瞒报了五万大军葬身西夏的消息，推脱责任给战死的将领，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将领不体恤属下，乃至数万人水土不服病死西夏”云云，却着重渲染了前期连克数城的功绩，似乎是自己本可一举剿灭西夏，却因士卒水土不服而告吹。
更让鲁达怒发冲冠的是，自己递上了嵬名烈的首级为公孙凤请功后，童贯这厮居然贪天之功，把公孙凤斩杀嵬名烈的功劳揽为己有，上奏道宋军撤退时，自己安排周密，成功伏击了追击的西夏军，并斩杀西夏皇侄孙。至于种师道给公孙凤的请功书，童贯完全是看都没看，在他看来，能斩杀西夏大将必是大军所为，根本不考虑什么年轻将才，只是象征性地说给参与伏击的宋军将领官升一级，部卒给予赏赐。鲁达听闻此消息暴怒不已，若不是种师道喝止住他，他几乎就要提着蛇矛去杀了童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本该对此最为愤怒的公孙凤，此时却几乎像个没事人一样，似乎童贯抢的不是他的功劳。他近日一闭眼，就是出征以来，先后离去的一百个兄弟的身形笑貌。自父母身亡后，这是他第二次对自己穿越而来的使命产生质疑。自己有宏图伟愿，可是要实现这些的代价，很可能是无数条生命。
他无数次想过，如果不是他的到来，这一百个兄弟很可能都会在军中熬到退伍，回到乡间安享晚年，过一段平凡的人生。每个人的理想都是不同的，也许他是为了快意恩仇，为了梁山好汉的未来，乃至为了拯救北宋末年的华夏危亡，可是也有人只想过简单的一生而已。公孙凤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但是正因为理智，他必须要给自己悲伤的空间。他不敢想象，自己成为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完全丧失七情六欲的人。
公孙凤近日的无精打采，鲁达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公孙凤似乎变了个人，完全不是那个豪情壮志的少年英雄了。终于他忍不住问道：“贤弟，能否说说，你，有何打算呢？”
这个问题公孙凤也在心中想过很多次，接下来该如何。经此一劫后，他彻底认清了北宋高层的嘴脸，窥一斑而见全豹，童贯这种卑劣之人能身居高位，必然朝中也是乌烟瘴气，这种无力感只有亲身体验过才懂得，他也彻底打消了心中曾经起过的一丝成为忠臣良将的念头。但是接下来又该如何呢？去走梁山好汉的道路吗？又该如何开始？从一个保家卫国的将领，直接落草为寇劫富济贫，然后一点点做大，扯旗造反？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说道：“大哥，我想辞官，离开军中。”
鲁达大惊道：“你说什么？贤弟，洒家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大好男儿，怎能轻言离开军中？你忘了你还要收复燕云，踏平辽国，报你的血海深仇吗？还有，西夏这笔账，你就甘心忍了？你不是那等轻言放弃的人，其中定有隐情！你若真的觉得委屈，洒家这个提辖官也不做了，让给你！这本来就是你和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洒家也觉得受之有愧！”
公孙凤道：“大哥，该是你的便是你的，即便没有我的出现，此番征讨西夏，你的功绩也值一个提辖官，却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只是太累了，想出去走走。军中我是不想呆了，索性辞了军职吧。”
鲁达道：“出去走走？贤弟，军中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洒家说不了你，你跟我去见种大帅！”说罢却是不由公孙凤分说，拖着他便去找种师道。
种师道听了此时，也是面色严峻道：“少年，你可是想好了？你这一走，非但不会有任何荣耀，而是逃兵，你知道吗？”
公孙凤仍旧面无表情道：“逃兵就逃兵吧，末将贪生怕死，在军中只怕污了种家军的名声。还望大帅开恩，放末将离去。”
种师道却是笑道：“你贪生怕死？血战铁鹞子，拼到只剩一人还斩下了敌方大将首级，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是个懦夫，老夫不信。罢了，老夫也是少年人过来的，你的心思多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辞官一事却也不必。你也是有军职的人，非战时有告假之权，老夫看在你此番战功，准你告假一年，一年后若是你还想离开军中，老夫也不拦着，你看如何？”
公孙凤一愣，他却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种师道这个折中的方案，倒也不错。如果真的按逃兵处分，他行走江湖也会为人所不齿，有诸多不便，但是告假就完全不同了，他依然有军职在身，出门在外也方便得多。他也知道寻常士卒根本不可能有告假一年的权利，种师道这是给足了他台阶。虽说只有一年，但是一年以后会有什么变化甚也不敢说，可至少眼前却是一条明路，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叩谢道：“多谢大帅厚恩！末将告假前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大帅能借末将一辆马车，末将答应过，要把几位兄弟送回老家！”
对于这种小事，种师道自然答应，重情重义之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鲁达带他挑了一匹马后，他便把几位兄弟的骨灰瓮装上了车，道别之后，便向着华阴而去。
公孙凤此时却没有意识到，水浒传的大幕，即将由此揭开了。只是多了他这个变数，又会有何不同呢？
这声响却是惊动了帐外的士卒，进帐一看，不由大喜道：“小将军，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先不要动，你已经昏睡了两天没有进食，我去给你拿些粥来！”公孙凤道了声谢，很快士卒便把粥送了过来，他喝了两口后，恢复了一丝力气，便要坐起身来。
此时鲁达也赶到了帐中，见状亦是大喜道：“兄弟！先别着急坐起来，这是咱们的营帐，现在已经脱离了西夏人的追击，你放心安养便是！”公孙凤听了如释重负，便和鲁达聊起近况。
鲁达当日回军救下公孙凤后，便火速抬着昏迷的他和一众士卒的尸首撤离了，一路上虽然带着许多累赘，但没有人有怨言，他们都明白，这些人为了大部队的安全撤离，付出了多大的牺牲。鲁达怕伤了公孙凤的手，甚至没有拿下他的兵器，就这样连人带兵器的抬着他行军。
公孙凤听了大致的消息后，沉吟了许久。鲁达见他似乎恢复了些元气，便问他当日发生了什么。公孙凤心中一痛，那日的场景实在惨烈，但还是忍痛回忆着当日的战况，说给鲁达。鲁达听了也是沉痛不已，紧紧握着公孙凤的手道：“兄弟，苦了你了！你可知那日你杀的是何人？那厮乃是西夏皇侄孙，亲率铁鹞子追击你等，却反被你所杀，人头被我带了回来。只是可惜了，咱们那几十个好兄弟，没有一个活下来！洒家只带回了离你最近的几个兄弟，那些兄弟却是找不回来了！”宋军的情报也不比西夏人差，也是昨日便知道了公孙凤击杀的是西夏皇侄孙。
公孙凤却没有关心这些，淡淡地对鲁达说道：“多谢大哥了。这几个兄弟，临死前嘱咐我要把他们送回华阴老家，却是不能食言。”鲁达道：“兄弟何出此言！他们是你的兄弟，便不是洒家的兄弟么？只是此去回大宋尚有一段路程，送他们会华阴更是来不及了，恐怕尸体都腐烂了，依洒家看，不如就地火化了，他们皆有籍贯名册，把骨灰送回老家便是！”
公孙凤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异议。一是鲁达说的确有其理，二是他是从21世纪过来的人，对火葬本就习以为常。很快众人便找了一块空地，将几名士卒的尸身火化了。公孙凤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送了众兄弟一程，收敛骨灰入瓮。
休养了几日以后，公孙凤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只是这时又是一个令人愤怒的消息传来，童贯这厮上奏皇上时，居然瞒报了五万大军葬身西夏的消息，推脱责任给战死的将领，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将领不体恤属下，乃至数万人水土不服病死西夏”云云，却着重渲染了前期连克数城的功绩，似乎是自己本可一举剿灭西夏，却因士卒水土不服而告吹。
更让鲁达怒发冲冠的是，自己递上了嵬名烈的首级为公孙凤请功后，童贯这厮居然贪天之功，把公孙凤斩杀嵬名烈的功劳揽为己有，上奏道宋军撤退时，自己安排周密，成功伏击了追击的西夏军，并斩杀西夏皇侄孙。至于种师道给公孙凤的请功书，童贯完全是看都没看，在他看来，能斩杀西夏大将必是大军所为，根本不考虑什么年轻将才，只是象征性地说给参与伏击的宋军将领官升一级，部卒给予赏赐。鲁达听闻此消息暴怒不已，若不是种师道喝止住他，他几乎就要提着蛇矛去杀了童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本该对此最为愤怒的公孙凤，此时却几乎像个没事人一样，似乎童贯抢的不是他的功劳。他近日一闭眼，就是出征以来，先后离去的一百个兄弟的身形笑貌。自父母身亡后，这是他第二次对自己穿越而来的使命产生质疑。自己有宏图伟愿，可是要实现这些的代价，很可能是无数条生命。
他无数次想过，如果不是他的到来，这一百个兄弟很可能都会在军中熬到退伍，回到乡间安享晚年，过一段平凡的人生。每个人的理想都是不同的，也许他是为了快意恩仇，为了梁山好汉的未来，乃至为了拯救北宋末年的华夏危亡，可是也有人只想过简单的一生而已。公孙凤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但是正因为理智，他必须要给自己悲伤的空间。他不敢想象，自己成为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完全丧失七情六欲的人。
公孙凤近日的无精打采，鲁达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公孙凤似乎变了个人，完全不是那个豪情壮志的少年英雄了。终于他忍不住问道：“贤弟，能否说说，你，有何打算呢？”
这个问题公孙凤也在心中想过很多次，接下来该如何。经此一劫后，他彻底认清了北宋高层的嘴脸，窥一斑而见全豹，童贯这种卑劣之人能身居高位，必然朝中也是乌烟瘴气，这种无力感只有亲身体验过才懂得，他也彻底打消了心中曾经起过的一丝成为忠臣良将的念头。但是接下来又该如何呢？去走梁山好汉的道路吗？又该如何开始？从一个保家卫国的将领，直接落草为寇劫富济贫，然后一点点做大，扯旗造反？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说道：“大哥，我想辞官，离开军中。”
鲁达大惊道：“你说什么？贤弟，洒家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大好男儿，怎能轻言离开军中？你忘了你还要收复燕云，踏平辽国，报你的血海深仇吗？还有，西夏这笔账，你就甘心忍了？你不是那等轻言放弃的人，其中定有隐情！你若真的觉得委屈，洒家这个提辖官也不做了，让给你！这本来就是你和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洒家也觉得受之有愧！”
公孙凤道：“大哥，该是你的便是你的，即便没有我的出现，此番征讨西夏，你的功绩也值一个提辖官，却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只是太累了，想出去走走。军中我是不想呆了，索性辞了军职吧。”
鲁达道：“出去走走？贤弟，军中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洒家说不了你，你跟我去见种大帅！”说罢却是不由公孙凤分说，拖着他便去找种师道。
种师道听了此时，也是面色严峻道：“少年，你可是想好了？你这一走，非但不会有任何荣耀，而是逃兵，你知道吗？”
公孙凤仍旧面无表情道：“逃兵就逃兵吧，末将贪生怕死，在军中只怕污了种家军的名声。还望大帅开恩，放末将离去。”
种师道却是笑道：“你贪生怕死？血战铁鹞子，拼到只剩一人还斩下了敌方大将首级，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是个懦夫，老夫不信。罢了，老夫也是少年人过来的，你的心思多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辞官一事却也不必。你也是有军职的人，非战时有告假之权，老夫看在你此番战功，准你告假一年，一年后若是你还想离开军中，老夫也不拦着，你看如何？”
公孙凤一愣，他却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种师道这个折中的方案，倒也不错。如果真的按逃兵处分，他行走江湖也会为人所不齿，有诸多不便，但是告假就完全不同了，他依然有军职在身，出门在外也方便得多。他也知道寻常士卒根本不可能有告假一年的权利，种师道这是给足了他台阶。虽说只有一年，但是一年以后会有什么变化甚也不敢说，可至少眼前却是一条明路，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叩谢道：“多谢大帅厚恩！末将告假前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大帅能借末将一辆马车，末将答应过，要把几位兄弟送回老家！”
对于这种小事，种师道自然答应，重情重义之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鲁达带他挑了一匹马后，他便把几位兄弟的骨灰瓮装上了车，道别之后，便向着华阴而去。
公孙凤此时却没有意识到，水浒传的大幕，即将由此揭开了。只是多了他这个变数，又会有何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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