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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归去

    这是一方浩瀚无垠的空间,其间有雾气飘荡,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白茫茫、空荡荡,梁渊心神落念于此,漫无目的地游荡,寻不到前行的方向。

    自迈入元初第二关也有些时日了,这些天里梁渊在赶路之余,也在尝试寻找此步的修行门径。

    按陆师兄的说法,此关名为定心凝神,与入定不同,此步需你在元气盈满后,于无思无念之际寻得真我。

    可无思无念意味着无执,寻我本就为执,但无执又怎能寻得真我?只得落入无垠空间无知游荡,寻不到方向。

    梁渊再度自入定中醒来,发觉自己在里间游荡数天,而外界不过是弹指瞬间。

    此中内外差距极大,好似凭借苦磨功夫也能耗过此关。可事实非是如此简单,在此游度需消耗自身元气,待得越久损耗越多。

    而元气是自身修持之根本,似这般游荡数日所耗,不过数天的打坐修持便可弥补,可若是耗费数年则是逆伐根基,如此一来却与修行相悖了。

    其中难处在于无垠空间中无法把控时间,难说恍神间便是多少时日了,而另一个难点在于真我难见。

    梁渊便是为此所困,他也不知‘真我’为何物,又该如何去寻,如今师兄已然离去,他暂时也只能在其所留玉符中探寻,这也是他在修行之余的主要事机。

    梁渊心念游览诸般道书,忽得寻见一言记录,关于真我的见解,依此言所述,真我即元性、真性,所谓得见真我意即见性。

    观阅过后,梁渊心有所悟,若是再尝试几次许能过此关隘,可现今元气已是消耗了不少,得再费几天功夫修持补益,直至回归元气完满。

    他如今孤身在外,白日里还需追赶游骑,唯有夜间前者休憩时才得以抽空修行。不过他感觉距离叛军占领之地已是不远,此番行路也将到终途。

    又是一日前行,途中经过一些破败的村落,田地也就此抛荒,想来也经过了叛军的劫掠。

    梁渊见此却不打算再继续跟随了,只因他发现此处距离自己家乡安阳县已是不远了。

    这天夜里他寻了一处破败村落,入定端坐,他打算于此际突破二重关。

    梁渊持定心神,沉入无垠虚空,他此次不再盲目探寻,而是凝神自观,当他沉定心念,便见此间弥散的雾气就此消散。

    他心念回转,睁眼轻叹,原来此界虚空便是本性所衍化,那弥散此间的雾气正是繁杂的心念,越是执着于此,便越会被此所迷,唯有去执消妄,方可得见真性。

    如今他已是迈入二重关中,他静心体察自身,发觉自己体内气海与本性衍化之虚空相系,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从身外虚空牵引而来。

    看似如此便不虞元气消耗,可梁渊直觉这并非如此,他心下思量,看出其中缘故。

    万事万物总有利弊二分,这般不受控制的补益,在元气不足时也罢,若是气海满盈之际,却容易导致元气倒灌虚空。

    梁渊不知这般缺陷是何故,功法道诀有差,还是自家修行走上歧路?

    他心觉并非此故,这或许涉及到道途,陆师兄所传之法应当不至于有如此明显的缺漏才对。

    为今之计也只有继续修行,或许迈过重关,步入更高境界便可明悉此事,正如陆师兄所言,功行到了自可知晓诸事。

    按玉符所载,元初三关是为养炼元气、定心凝神、见神知我,可如今过去二重关才发觉,后两关明显是代指同一步。

    梁渊心中疑惑难解,却也只能暂时按下,留待今后探寻。他念及此处,取出玉符探究下一步的修行。

    元初是为入道之始,此境修道人虽没有打破凡关,超迈凡人之极限,可却是超凡之始。

    梁渊镇定思绪,心念回转,继续修行。依道书所载,此后为通天归命,意为以神通天、命数归源,这其中亦有诀窍,载录于此。

    他心神沉落无垠虚空,运转秘法,意感面前有道玄气显化,而后不停往上升腾,连带着自身的一道念头也随之而起。

    恍惚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梁渊只觉眼前莫名处有座宏伟道宫隐现,自里间窜出一道流光,直落心神。

    他心起一意感应,知此为自身命数,此道特殊之处便在于此,将命数收归自身,自此我命归我。

    他也是有感,自此过后,自己将无法得到冥冥之中的天地指引,更休说所谓天人感应了。

    与之对应,古来那些依靠推演天机占卜命数的法门也废去大半,自此命非天定,卦算也只可依人运而行。

    梁渊将无形命数牵引至气海,方没入其中,顿时引起了元气的躁动。他没有去平息,而是顺应此势,以自身元气为薪材,点燃那一点根本阳火。

    以阳火灼烧无形命数,方可将之真正藏纳己身,化作命痕。阳火灼灼,消耗元气,命数也逐渐化作一道道纹印,烙印于气海中。

    待得阳火消去,命数也完全化去,气海中的纹印变动几次,合聚一处,化出了一柄雾气蒙蒙的长剑,在气海中沉浮。

    梁渊起意一触,顿知此为命痕之显化,主导自身命运走向,当然如何去行全凭自身抉择。

    据说在修行界还有一卷命痕图录,载述了前人统计的各类命痕,也不分高下,只是以此对应体质,便于修道者择选功法。

    梁渊起身暂缓修行,他心下体悟,知道自己在元初一境的修行算是走尽,接下来的不过是水磨功夫,纵是未曾刻意修行,气海中的命痕也会自发吐纳外界灵气,增益功行。

    如今诸事皆定,是时候回归安阳,再探昔日未解之事。梁渊心意落定,乘着夜色一路疾行,朝安阳县而去。

    ……

    当天际微芒初显,夜影褪去,梁渊已是来到安阳县城之外。

    此刻的安阳格外沉寂,梁渊走过坍塌的城门,步入城中。

    一路行来只见街巷灰黑一片,墙上隐见斑驳血迹,两旁招牌倒伏,四处可见早已腐败的尸体。

    梁渊缓步退出城,运转血脉牵引之术,打算寻找父亲的尸体,可他绕城一周也没能触动术法,这意味着父亲的尸体不在此处。

    是被幸存的百姓收敛了,还是早已被叛军掩埋?梁渊心中思绪百转,秘法的感应范围局限于数里之内,他打算再去四方探索。

    他回转城中,想试着找寻线索,可他方一入城却感应到陌生的气机,同属于修道人所有,他心知对方当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于是梁渊也没想着躲避,而是顺着感应前行,他也想试着接触一下其他修行者。

    梁渊循机前行,越是往前越觉得熟悉,这里临近城南,那一夜便是在此附近被围困,之后发生了何事他也不得而知,只知自己醒来便到了千余里之外的无名小村。

    便是没有此事他也是打算来此一探,可如今前方陌生的气机,令原本就复杂的情形变得越发诡谲。

    他转过街角,看向四方街巷交错的宽阔地,只见那里散落着数十具叛军士卒尸体,一旁的街口有着四位修士伫立。

    梁渊行步上前,只见四人分站两旁,一边是两位身着蓝色道袍的年轻道士,另一边是身披青色法衣的男子以及黄色法衣的女子,具是年轻气盛。

    梁渊谨言慎行,见四人具是神色凝重,便没有率先开口,只是点头示意,而后也追随他们的视线,一并投落到地上尸骸上。

    梁渊凝神观注,发觉这些正是当初围困自己的士卒,可他们如今具是倒伏此地,散落成圈。

    他发现这些尸体外表虽完好,可内里早已枯朽,便是一阵轻风吹过,也能使之散落成烟。

    梁渊的到来许是缓和了他们的沉默氛围,那名女子松了口气,问道:“吴道兄,可曾看出什么?”

    左边蓝衣道士为首者闻言,摇了摇头,沉声回道:“这些尸首与城中别处不同,其内早已枯朽,血气已是被抽离,连本应存在的阴灵也了无踪迹……”

    说到此处,另一个蓝衣道士抢声言道:“不就是被魔修选中,抽干了气血和阴灵吗,有什么可惊奇的?”

    那位青衣修士反问道:“若是魔修作乱,那城中居民那般多,何以单单抽了这些士卒的气血呢?”

    蓝衣道士闻言正欲争辩,却被一旁的吴姓道士按住,他皱眉看向后者,却见吴道士摇了摇头,便垂落心气,低头不语。

    吴道士没有解释,而是转头朝梁渊探问道:“这位道友倒是面生,还未请教?”

    梁渊谨言回道:“在下姓梁,机缘巧合来到此处。”

    吴道士看出梁渊的戒备,笑道:“梁道友,我等俱是追寻魔踪至此。我家师弟先前来此探查,因此地奇诡,我才来看看。”

    说罢他又介绍道:“这是余师弟,这两位是王道友和宋道友,也是如你一般,巧合遇上。”

    梁渊与其等各自见礼,才转落回眼前话题,他问道:“余道友此前可曾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那位余师弟看了师兄一眼,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

    梁渊本欲试探这位余道友一二,看他之前来此是否发现了什么,或是有过什么动作,或许就此能找到与父亲遗落的尸体的线索。

    可这位余道友虽冲动,却有个谨慎且能管束他的师兄,使梁渊的打算落空。

    吴道士拿出一枚玉简对着此地尸骸一晃,只见玉简闪烁,好一会儿,他才收起此物,说道:“各位道友,我已是记录此间情形,却是得先回去禀告,就此别过。”

    说罢他与众人行礼道别,而后便拉着师弟离了城。

    一时间此处仅余梁渊三人,只见那位王道友笑了笑,道:“梁道友,我等也该继续游历了,可要同行?”

    梁渊正欲了解修行界详情,便欣然接受了邀请,待得此二人先行,他落在后面,皱眉看了看地上的尸骸,挥袖将之震散,也随之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