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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命

    锈山,因通体黑红,色似铁锈而得名。果不其然,其下是座铁矿,此处建有温侠治下新近开设的矿场。

    此际已是黎明,矿场上的一些矿工在工头的驱使下汇聚一处,草草吃了些简陋饭食,而后便各提工具,分散四处开采矿石。

    烈日灼灼,大日辉芒之下,一位位矿工躬身挥镐,与铁石拼气力,不时有几位倒伏,又自被巡逻兵士拖走。

    这时却见一处起了纷争,一些兵卒上前处理,原是一位矿工偷奸耍滑,抢夺一位老人开采的矿石,有几人看不过去,便起了纷争。

    兵卒询问管事如何处理,只见矮胖管事笑眯眯答道:“那就各打五十鞭吧!”

    话语一落,便有几个兵卒拉走二人,自去行罚,有些矿工不服气,却也抵不过刀剑的逼视,只得低垂了头。

    兵卒将两人分开,各拉至矿场的一个角落,挥鞭就欲行使责罚。

    却不知这一幕尽数被山颠端坐的梁渊收入眼中,如今他已是选定了人选。

    他纵身跃下矿山,步入矿场,朝着一处角落而去,那些劳作的矿工以及来往巡逻的士卒却好似被遮蔽眼目,都视而不见。

    梁渊来到老人身前,他左手一挥迷惑了士卒心神,右手携着老人,转身离去。

    ……

    绣山脚下的一片林荫下,老人倚树坐着休憩,他伸手横在眼前,以此遮蔽穿过林荫的阳光,缓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问道:“你是?”

    梁渊看着眼前头发稀疏,身子枯瘦的老人,温声说道:“老人家,你无需知晓我的身份,我只问你一句,你对这叛贼温侠可有怨气?”

    老人放下了手,他浑浊的眼珠转动几次,才看准了道人所在的方向,咧嘴说道:“我老伴和儿孙都亡于兵灾,大儿也在前段时日死在矿难中,你说,我怎能不恨?”

    梁渊听罢不可置否,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何处不在死人?

    他再问老人:“你可知温侠最看重哪处矿场?”

    老人闻言答道:“那必然是泰平矿场,温贼最是着紧。”

    梁渊得到答案,他挥手垂落一道碧光,给虚弱的老人调理元气,而后伸手一指侧边小路,道:“由此而去,可逃离此地。”

    老人颤巍巍站起,看了眼小路,又转头问道:“你可是要对付那温贼?”

    梁渊颔首不言。

    “我愿帮你领着矿工暴乱,”老人见状说道,他浑浊的眼泛着微光,“只盼你能诛了那逆贼!”

    ……

    泰平矿场是处大矿,却并不太平,此地有数千名矿工在此劳作,时不时便会出现暴乱,无事还罢,一旦暴动却不是数百人能看顾过来的,即使后者手持刀兵。

    这一日,梁渊带着老人来到矿场隐蔽处,他看向老人,问道:“你可是想好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梁渊没有再劝,他离了此地,寻了处高处定坐等待。

    待过了半刻,梁渊睁开眼,朝着下方看去。只见原本散落各处的矿工缓缓聚集,他们各提铁斧、铁镐,没有理会阻拦的士卒,他们聚集一处,静默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挺直腰杆,捏紧拳头,呼喊道:“儿郎们,温贼让我们家破人亡,还要我等给他开矿,我呸,痴心妄想!”

    他挥起右拳,高声喊道:“让我们砸了这劳什子的矿场,掀翻这天,反了他!”

    暴乱开始了,梁渊眼见矿工们四处冲撞砍砸,驻守此地的管事也派人前往求援后,才起身疾驰而去。

    梁渊催运遁法,又遮蔽身影,越过了骑马奔驰的报信士卒,朝着郡城奔袭而去。

    一路疾行数十里,梁渊来到承郡原郡守府,如今的温侠府邸之外,他寻处角落安坐。

    待一刻钟过去,报信士卒禀告入府,梁渊睁开眼,凝神注目,只见有一将持令,带着数百位面有黑纹的士卒出府,朝着城外军营而去。

    梁渊起身负剑,径直冲着府门闯去,路遇敌阻也不过一挥剑,他越过重重关阻,来到一处大殿之前。

    只见殿前分站着两排玄甲士卒,他粗略一数,约有四十几位。

    这些玄甲士卒本自铜像一般站立不动,待听到声响才一齐转头看来,只见这些玄甲脸覆黑纹,眼泛红光,背负长剑。

    见此情景,梁渊不由握紧了手中剑,他没有停步,直冲上前。

    趁他们拔剑的空档,梁渊横步向左,提剑朝着左手第一位脖颈斜刺,而后前行几步,顺势劈在后一位抬起的右手上。

    梁渊游身一转,抬剑截住右侧斜劈剑势,而后纵身一跃,左脚在前方交错袭来的两剑上一点,提膝直向右前方来敌撞去。

    他右膝直击敌将胸膛,左手在其肩上一按,借势翻起,横剑在前侧敌首处一抹,而后落地翻滚一圈,闪过几道直劈。

    梁渊翻身而起,运转真元,横剑向上,荡开斜斩而来的数道剑光,剑势之强,使得持剑数人往后一倒,他提剑点落。

    见余下的三十多位玄甲围上,梁渊微眯了眼,他运起守御之术,横剑直撞。

    ……

    梁渊解决殿前玄甲士卒,行步入殿,他抬首一看,只见殿中有一身披宽袖黄袍的昂藏大汉高坐,两旁有一些侍女跪坐服侍,此人当是温侠无疑。

    那大汉好似醉酒,见得下站一持剑道人,不由摇首喝问:“下站何人?”

    梁渊抬头肃声道:“安阳梁渊!”

    大汉又问:“来此做甚啊?”

    梁渊提起长剑,面容冷漠,厉声道:“斩尔反贼!”

    说罢他纵身跃起,提剑直刺大汉而去。

    一道剑光疾刺而起,转瞬间又被打灭。

    梁渊横剑后撤数丈,卸去剑身上的强劲气力,而后他抬眼一看。

    只见大汉皱眉低首,脸覆黑纹,眼眸赤红,直冲堂下咆哮:“放肆!”

    此时的大汉哪有方才醉酒模样,简直若神将降世,将欲伏魔。

    可我却非他所伏之魔,梁渊心中暗想。

    他早知这温侠诡异,是以有意调开其部分兵马,却不知其自身也修持了诡异法诀,如今却需早些解决此人,泰平矿场那边还待他去救援。

    温侠又是喝道:“尔是何人?”

    梁渊不言不语,只是斜剑而立,缓步上前。

    温侠见来敌竟不束手就擒,反而上前寻衅,更是怒火难耐,他沉声高喝:“尔等凡人,胆敢违逆天命?”

    梁渊听罢不由嗤笑:“天命?”

    温侠见状自高台拾阶而下,来到大殿正中,他昂首自傲道:“自那赤星降世,这大楚便已失天运,而我,得天授法,当为天命之子,重开山河,尔岂敢违逆大势!”

    梁渊闻言却是懒得与其再多言语,他提剑运势,疾行数步,朝着温侠一劈。

    却见后者体表金光一闪,抵御住此剑,他又收剑竭力一刺,却是仅仅刺破其表皮。

    温侠见状不由把肚一挺,狞笑道:“来,朝这砍!”

    梁渊凝神沉思,他却不信温侠如此强效的护体之术无有消耗,此人不通修行,其中定有外力支撑。转念间他有了想法,但是否奏效却需他去逐一试探了。

    他绕其身游走,不时挥上一剑,却都被金光抵御在外。

    梁渊窥得一隙,转至温侠身后,他侧身运转真元,朝其背脊一撞,但见一片金芒闪过,他立时提剑一刺,霎时间穿过了温侠身体。

    见此情形,梁渊暗道果然,此人护身之术虽然不凡,但同一时刻也只能护持一处,只需趁隙击之,便可破去。

    如今这金芒虽仍存,却抵不过御主仅为凡体,只需再依旧计,徐徐消磨,终可击杀御主。

    梁渊游步转至温侠身前,定眼打量,却见温侠神气已失,脸色灰暗。

    他又依此计,抬剑刺穿其心脏,只见金光一闪即消,看来这便是那外力枢纽所在了,如此倒是免去了不少时间。

    只是这外力总有个来源,之后还需到此仔细探查,如今还另有要事。

    温侠既斩,而今却需赶去泰平矿场,援助那暴乱的矿工了,梁渊提剑上前,斩落温侠头颅,提首而去。

    待他来到泰平矿场,却见数千大军围困在外,矿场中是矿工团围,在内围住了那数百玄甲士卒,局势就此僵持住。

    梁渊跃身踏上一处高台,左手高提温侠头颅,冲着下方兵马高声喝道:“温侠已然伏诛,尔等还不弃械投降!”

    那数千兵卒先是一怔,而后喧哗声四起,过去好一阵,才在其中头目的带领下,弃械而降。

    被围困在最里间的温侠亲信大将还欲反抗,却被不知何人投来的铁镐砸中额头,就此倒地,其他士卒也被矿工们制服。

    梁渊寻到老人所在,迈步而去,他将温侠头颅抛在地上,温言说道:“如你所见,温侠已然毙命。”

    老人见状,身子晃了晃,蹲下身伸手欲触,却又急收回了手,坐在地上,抚面无声哭泣。

    梁渊静默无言,他静静看着远空,恰是黄昏,天际一片暗黄,他暗想世间万物终有尽时,天地亦如此,遑论所谓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