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禁忌
夜已过半，月也过半。
今夜无云，明月之下，郡守府中，梁渊与韩修诚一前一后，沿着府中小径漫步徐行，寻了处石亭对坐。
离了凶险争杀场，在明月下安坐，梁渊心下也是轻松了许多，他看向韩修诚，说道：“今次还得多谢韩道友相助了。”
韩修诚神情平静地回道：“不必言谢，那魔修本就为我目标，便是道友不在，我亦会诛之。”
“也罢，”梁渊闻言轻笑，转而取出法器圆盘，说道：“按韩道友方才所言，此为魔修之间联络所用，由此入手或许可以再寻魔踪。”
“我等还应与王师兄会合，一同禀告道宫后，再行商议。”韩修诚闻言不由颔首，他取出一枚行制类似，不过更为小巧精致的圆盘，说道，“我这便联系王师兄，告知其此间之事。”
他左手掐诀，右手按住圆盘上的一个符文，只见其上泛起微光，他传渡一念于此，而后便收起圆盘。
正事说罢，梁渊问道：“不知道友将欲何往？”
韩修诚看着远空，答道：“来此凡境者，所求不过诛魔积功，我亦然。”
凡境，梁渊心下思量，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词了。
他不知修行界如何划分地域，可由小村至安阳也有千余里，一路行来却也未见一个修道人。若不是安阳疑见魔踪，想来也不会吸引修道人至此。由此思来，这凡境应当地域广大，或许整个大楚都在其中？
既有凡便有仙，那么修行界又在何方？
梁渊思绪繁杂，他想到一处，不由问道：“方才我与那魔修交谈，听其言及他已在凡境潜伏十数载，却是不知其等目的为何？”
韩修诚转过头，回望他一眼，说道：“道友应当是凡境中人吧！”
梁渊心中一紧，他按住长剑，他没有就此回应，转而问道：“我见道友名讳为修诚，却是不知道友是诚于道，还是诚于人？”
韩修诚闻言直起身，肃声道：“既诚于道，也诚于人。”
梁渊听罢，静默一阵，又问：“何以见得？”
“自三个月前赤星天降，凡境爆发魔乱后，我等修道人才得道宫允准，可入凡境诛魔，”韩修诚述说其中缘由，说道这他看着梁渊，“我等皆知，此辈所为是搅乱凡境局势。”
梁渊闻言不由问道：“此前凡境便从无修道人吗？”
“除却十七年前混入此地的那帮魔修外，”韩修诚沉声道，“修道人未得准许，不可擅入凡境，此为铁律！”
“我等来此之前，也是在道宫登名造册，”韩修诚定眼看着梁渊，说道，“而在名册载录之外者，应当悉数为魔修了。”
梁渊听罢又问：“倘若有修道者在此传法收徒，又当如何？”
“看来道友便是此般来历了，”韩修诚闻言应声答道，“凡境不得传法，是以不存在此等情况。”
“也许有人偶得前人所遗功法，”梁渊不由失笑，轻叹道，“例如尔等中的某位不慎殒命，功法道册遗落，又当如何？”
“凡境禁止一应功法道册，此为上宗禁法，”韩修诚沉声道，“便是遗落了，也会被天地消磨而去。”
“可方才得来那玉简……”梁渊闻言辩驳道。
“道友，你也当知，此等吐纳法，便是修行也无法入道，自是不算入其中。”韩修诚开口打断了梁渊的话。
梁渊沉声问道：“那若是传法又当如何？”
韩修诚闻言神情凝重，肃声道：“传法之人押解至道宫审判，上宗亦会降旨垂询。”
梁渊一时静默不语，直望着高空明月怔神，也无心询问得法者将如何了。
韩修诚见状平静道：“我不知那人如何得以凡境传法，可他终将逃不过此关。”
梁渊暂回了神，他探问道：“敢问韩道兄，道宫是如何查证凡境有人传法？”
“此前也没有多少先例，”韩修诚闻言揣测道，“许是通过得法之人吧？”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瞒过道宫……”梁渊闻言心神落定，沉声道。
韩修诚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由赞叹道：“梁道友倒是好胆魄！”
“世事弄人，我只得如此应对。”梁渊怅然道。
他心绪复杂，也不知陆师兄此刻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韩修诚思量一阵，说道：“道友若想过去此关，除却道宫造册外，还需获得一凭证。”
“不知是何凭证？”梁渊问道。
韩修诚自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玉符，说道：“便是此物，此为道宫传下的玉章符契，我等一般称之为玉契。”
梁渊见状一愣，也是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却是陆师兄所予，他怔怔看着手中玉符，失神不语。
韩修诚看罢，笑道：“道友既有此物，看来你那老师已是安排妥当，也就不必费心了。”
梁渊回过神，说道：“那道宫造册之事，也烦请韩道友一并讲解了吧。”
“道友可是未曾虚言，我本还当是在刻意戏耍韩某？”韩修诚闻言不由询问。
梁渊转头看了眼韩修诚，轻叹道：“我又何必如此？”
“是我错怪道友了，”韩修诚闻言先是告罪，而后沉声道，“我等入此之时，只需记下名讳，而后玉契留印便可，待离去时也照此而为，道宫只需依此核查是否有缺漏。”
说罢他思虑一二，又补充道：“你若是寻上道宫中人，却是需得想个说法，瞒过此事，这却需你自己去费心了。”
……
与韩修诚交谈过后，见天色已晚，二人便各自分散坐定。
韩修诚许是已入定修行，梁渊却是思绪万千，欲理清，却一时不知该从何入手。
陆师兄应是知晓这些所谓的道宫禁令，可他为何还是选择传下道法，真是自己问道的缘故？可又是为何找上自己，真是所谓缘法吗？
梁渊心下思量这些问题，寻究一个答案，又随之否定。
师兄早已备下玉符，说明他早有传下道法的打算，只是那个得法者却不一定是自己。
梁渊思绪百转，可自己又是缘何入眼的呢？自己除却魔性之外，已然无有什么特殊之处，想来便是那魔性之故了。
可魔性是什么，道与魔又有何区别？
疑问与答案在他心中一来一往间，逐步深入，一一荡清迷雾，却又使他陷入更深层次的思辨，直至道魔之别。
梁渊暂且平复思绪，他又转念着眼于当下局势，如今修道人与魔修秉持各自的理念，在凡境争锋，搅动波澜。
值此风云际会之时，或许投身其中，逐一体会，才有可能窥破迷雾，找到自己前行的方向。
念及此处，他心神落定，才有闲暇思考该是如何瞒过道宫，在那进入凡境的修道人名册之上，补上自己应当载录之名。
梁渊此际还未从方才道魔思辨中完全脱离，一时间还局限于此，他想到唯有魔修才没有在名册上留名，那自己又该如何补上自家名讳呢？
是买通道宫弟子，令其录名？可这般不过授人以柄，不为他所取。
是顶替某位修道者，以他人之名，离此凡境？可这般残杀同道，亦不为他所取。
他想到此处，心道我又为何非要离开凡境？既然名册上无我姓名，那大可逗留此间。
可他想到自己与道宫吴道人照过面，怕是无法依此而行，而且说不得吴道人已然知晓自己不在名册上一事，那此人会如何作想？怕是顿时就会将自己打入魔道吧！
梁渊心下暗叹，如此一来，又当如何？
他忽而莫名转过一念，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杀了吴道人，乃至将所有知悉此事之人灭口，以此投入魔道，既然此辈能在十七年前混入此地，那想必也有法子离去。
梁渊心神逐渐垂落，却又霎时被逐光惊醒，他抚剑怅然轻叹，如今总算知晓魔性为何物了。
可由此他也是得了一个思路，凡境存在这般悠久，总会有一二个避开道宫的方法，既然魔修能寻机混入此地，自己也有机会潜出。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思量一个法子，如何混淆吴道人视线，使其不对自己产生疑心。
梁渊念及此处，又回想到此前血衣道人起初误以为自己是道宫弟子，这又是为何？
是因为所谓无命之人？
他不由联想到自己修行中曾经历的关隘，通天归命。此处所言的命，是否就是命数？
按陆师兄所言，这是此道之独有。或许，道宫亦是我道中人。
若是如此，也难怪之前在安阳县察觉吴道人气机时，自己有种难言的熟悉感，现下思量，想必是同为凝聚命痕者之间的共鸣。
念及此处，他心神一定，或许事情还未落到那最差地步，具体如何只待明日一探便知。
梁渊思绪既定，便自端坐入定，沉心修行。
……
翌日，天光见白。
梁渊睁眼起身，来至府外，韩修诚已是在此等待。
韩修诚见他上前，不由开口问道：“稍后王师兄将至，你可是想好该如何打算了吗？”
梁渊得听此问，抬头看着远空，只见天际微光初显，将夜幕徐徐逐退，他答道：“不过是步步落定，而后静待时机，才可顺势荡落重重关碍，走上通途。”
……
今夜无云，明月之下，郡守府中，梁渊与韩修诚一前一后，沿着府中小径漫步徐行，寻了处石亭对坐。
离了凶险争杀场，在明月下安坐，梁渊心下也是轻松了许多，他看向韩修诚，说道：“今次还得多谢韩道友相助了。”
韩修诚神情平静地回道：“不必言谢，那魔修本就为我目标，便是道友不在，我亦会诛之。”
“也罢，”梁渊闻言轻笑，转而取出法器圆盘，说道：“按韩道友方才所言，此为魔修之间联络所用，由此入手或许可以再寻魔踪。”
“我等还应与王师兄会合，一同禀告道宫后，再行商议。”韩修诚闻言不由颔首，他取出一枚行制类似，不过更为小巧精致的圆盘，说道，“我这便联系王师兄，告知其此间之事。”
他左手掐诀，右手按住圆盘上的一个符文，只见其上泛起微光，他传渡一念于此，而后便收起圆盘。
正事说罢，梁渊问道：“不知道友将欲何往？”
韩修诚看着远空，答道：“来此凡境者，所求不过诛魔积功，我亦然。”
凡境，梁渊心下思量，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词了。
他不知修行界如何划分地域，可由小村至安阳也有千余里，一路行来却也未见一个修道人。若不是安阳疑见魔踪，想来也不会吸引修道人至此。由此思来，这凡境应当地域广大，或许整个大楚都在其中？
既有凡便有仙，那么修行界又在何方？
梁渊思绪繁杂，他想到一处，不由问道：“方才我与那魔修交谈，听其言及他已在凡境潜伏十数载，却是不知其等目的为何？”
韩修诚转过头，回望他一眼，说道：“道友应当是凡境中人吧！”
梁渊心中一紧，他按住长剑，他没有就此回应，转而问道：“我见道友名讳为修诚，却是不知道友是诚于道，还是诚于人？”
韩修诚闻言直起身，肃声道：“既诚于道，也诚于人。”
梁渊听罢，静默一阵，又问：“何以见得？”
“自三个月前赤星天降，凡境爆发魔乱后，我等修道人才得道宫允准，可入凡境诛魔，”韩修诚述说其中缘由，说道这他看着梁渊，“我等皆知，此辈所为是搅乱凡境局势。”
梁渊闻言不由问道：“此前凡境便从无修道人吗？”
“除却十七年前混入此地的那帮魔修外，”韩修诚沉声道，“修道人未得准许，不可擅入凡境，此为铁律！”
“我等来此之前，也是在道宫登名造册，”韩修诚定眼看着梁渊，说道，“而在名册载录之外者，应当悉数为魔修了。”
梁渊听罢又问：“倘若有修道者在此传法收徒，又当如何？”
“看来道友便是此般来历了，”韩修诚闻言应声答道，“凡境不得传法，是以不存在此等情况。”
“也许有人偶得前人所遗功法，”梁渊不由失笑，轻叹道，“例如尔等中的某位不慎殒命，功法道册遗落，又当如何？”
“凡境禁止一应功法道册，此为上宗禁法，”韩修诚沉声道，“便是遗落了，也会被天地消磨而去。”
“可方才得来那玉简……”梁渊闻言辩驳道。
“道友，你也当知，此等吐纳法，便是修行也无法入道，自是不算入其中。”韩修诚开口打断了梁渊的话。
梁渊沉声问道：“那若是传法又当如何？”
韩修诚闻言神情凝重，肃声道：“传法之人押解至道宫审判，上宗亦会降旨垂询。”
梁渊一时静默不语，直望着高空明月怔神，也无心询问得法者将如何了。
韩修诚见状平静道：“我不知那人如何得以凡境传法，可他终将逃不过此关。”
梁渊暂回了神，他探问道：“敢问韩道兄，道宫是如何查证凡境有人传法？”
“此前也没有多少先例，”韩修诚闻言揣测道，“许是通过得法之人吧？”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瞒过道宫……”梁渊闻言心神落定，沉声道。
韩修诚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由赞叹道：“梁道友倒是好胆魄！”
“世事弄人，我只得如此应对。”梁渊怅然道。
他心绪复杂，也不知陆师兄此刻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韩修诚思量一阵，说道：“道友若想过去此关，除却道宫造册外，还需获得一凭证。”
“不知是何凭证？”梁渊问道。
韩修诚自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玉符，说道：“便是此物，此为道宫传下的玉章符契，我等一般称之为玉契。”
梁渊见状一愣，也是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却是陆师兄所予，他怔怔看着手中玉符，失神不语。
韩修诚看罢，笑道：“道友既有此物，看来你那老师已是安排妥当，也就不必费心了。”
梁渊回过神，说道：“那道宫造册之事，也烦请韩道友一并讲解了吧。”
“道友可是未曾虚言，我本还当是在刻意戏耍韩某？”韩修诚闻言不由询问。
梁渊转头看了眼韩修诚，轻叹道：“我又何必如此？”
“是我错怪道友了，”韩修诚闻言先是告罪，而后沉声道，“我等入此之时，只需记下名讳，而后玉契留印便可，待离去时也照此而为，道宫只需依此核查是否有缺漏。”
说罢他思虑一二，又补充道：“你若是寻上道宫中人，却是需得想个说法，瞒过此事，这却需你自己去费心了。”
……
与韩修诚交谈过后，见天色已晚，二人便各自分散坐定。
韩修诚许是已入定修行，梁渊却是思绪万千，欲理清，却一时不知该从何入手。
陆师兄应是知晓这些所谓的道宫禁令，可他为何还是选择传下道法，真是自己问道的缘故？可又是为何找上自己，真是所谓缘法吗？
梁渊心下思量这些问题，寻究一个答案，又随之否定。
师兄早已备下玉符，说明他早有传下道法的打算，只是那个得法者却不一定是自己。
梁渊思绪百转，可自己又是缘何入眼的呢？自己除却魔性之外，已然无有什么特殊之处，想来便是那魔性之故了。
可魔性是什么，道与魔又有何区别？
疑问与答案在他心中一来一往间，逐步深入，一一荡清迷雾，却又使他陷入更深层次的思辨，直至道魔之别。
梁渊暂且平复思绪，他又转念着眼于当下局势，如今修道人与魔修秉持各自的理念，在凡境争锋，搅动波澜。
值此风云际会之时，或许投身其中，逐一体会，才有可能窥破迷雾，找到自己前行的方向。
念及此处，他心神落定，才有闲暇思考该是如何瞒过道宫，在那进入凡境的修道人名册之上，补上自己应当载录之名。
梁渊此际还未从方才道魔思辨中完全脱离，一时间还局限于此，他想到唯有魔修才没有在名册上留名，那自己又该如何补上自家名讳呢？
是买通道宫弟子，令其录名？可这般不过授人以柄，不为他所取。
是顶替某位修道者，以他人之名，离此凡境？可这般残杀同道，亦不为他所取。
他想到此处，心道我又为何非要离开凡境？既然名册上无我姓名，那大可逗留此间。
可他想到自己与道宫吴道人照过面，怕是无法依此而行，而且说不得吴道人已然知晓自己不在名册上一事，那此人会如何作想？怕是顿时就会将自己打入魔道吧！
梁渊心下暗叹，如此一来，又当如何？
他忽而莫名转过一念，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杀了吴道人，乃至将所有知悉此事之人灭口，以此投入魔道，既然此辈能在十七年前混入此地，那想必也有法子离去。
梁渊心神逐渐垂落，却又霎时被逐光惊醒，他抚剑怅然轻叹，如今总算知晓魔性为何物了。
可由此他也是得了一个思路，凡境存在这般悠久，总会有一二个避开道宫的方法，既然魔修能寻机混入此地，自己也有机会潜出。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思量一个法子，如何混淆吴道人视线，使其不对自己产生疑心。
梁渊念及此处，又回想到此前血衣道人起初误以为自己是道宫弟子，这又是为何？
是因为所谓无命之人？
他不由联想到自己修行中曾经历的关隘，通天归命。此处所言的命，是否就是命数？
按陆师兄所言，这是此道之独有。或许，道宫亦是我道中人。
若是如此，也难怪之前在安阳县察觉吴道人气机时，自己有种难言的熟悉感，现下思量，想必是同为凝聚命痕者之间的共鸣。
念及此处，他心神一定，或许事情还未落到那最差地步，具体如何只待明日一探便知。
梁渊思绪既定，便自端坐入定，沉心修行。
……
翌日，天光见白。
梁渊睁眼起身，来至府外，韩修诚已是在此等待。
韩修诚见他上前，不由开口问道：“稍后王师兄将至，你可是想好该如何打算了吗？”
梁渊得听此问，抬头看着远空，只见天际微光初显，将夜幕徐徐逐退，他答道：“不过是步步落定，而后静待时机，才可顺势荡落重重关碍，走上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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