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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委托

    灵异事件事务局

    委托

    我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醒来。

    虽然眼皮沉重地无法睁开,但周遭那无比遥远又无比温暖的气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是在我自己的“家”里。

    不是我现在住的狗窝般的出租屋里,也不是我养父养母那宫殿般了无生气的大宅子里,更不是那偷走了我五年时光的孤儿院里,而是那个仿佛已经永远消失在我脑中的小屋子。

    屋子不大,却充满了温暖的气息。虽然窗户都在背阴面,阳光很少能绕过玻璃的桎梏,但只要在千万盏灯火中总有一盏为你留下不曾熄灭,便会感受到莫名的温暖。

    我那时候还小,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但睁开眼睛时,我却看见了墙上封在相框里的一张老照片。上面的夫妻抱着一个小婴儿,三个人都笑的很甜。

    我坐在小小的婴儿床上,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刚学会的两个词汇“爸爸”“妈妈”,厨房里欢声笑语,传来一阵只属于“家”的香味。过了一会儿,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了起来,他的面容早已消失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他轻轻地摇着我,小声说道:“你以后,可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闹钟不合时机的响了起来,把我从这短暂的温馨幻境中拉了出来。我一把扯下身上的薄被,把闹钟一摁,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是了,我一拍脑袋,还有一篇新闻稿要赶出来,明天一早要给编辑发过去,算来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勉勉强强够用。遥想我刚进入报社的时候,编辑向我们新人大义凛然的演讲一番后,深情的说道:“如果说报纸是人民的声音,那么我们记者就是人民的传声筒,这是多么神圣的事业啊!以后你们可能会失去很多,可能会过着不规律的生活,但我保证,你们从事的是——光荣的事业!”说罢,他还摆出了著名演讲家的标准姿势,仿佛自己不是在报社的讲台上,而是在万众瞩目的广场中央。

    我们都被他不明来路的杀气震慑到了,一时间头脑发热,感觉自己肩上背着如山般的责任。

    但在连加了五天班后,我长呼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光荣你大爷的!”

    我堪堪绕过地上迷宫似的方便面桶和矿泉水瓶,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提神。

    我捧着咖啡走到电脑前,打开空白的文档,开始构思我要写的稿子。我觉得脸上@黏黏糊

    糊的不舒服,用手一擦,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一道眼泪已经滑下了眼睑,掉落在键盘上。

    我再也无法把精力集中到我的新闻稿上,索性把电脑一推,裹着薄被,坐在电脑前发呆。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我只知道他们出了事故,但他们究竟是死是活,出了什么事故,我一概不知。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仿佛被命运的扫帚狠狠蹂躏过,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中。

    我好想,和别人一样,在家中不耐烦地告别妈妈的叮嘱,背着温热的早餐坐上校车上学去;我好想,和别人一样,下雨天时爸爸会把伞递给你,再若无其事地在雨中推着自行车,和你讲一些他自己认为很好笑的笑话。

    我好想…再见你们一面啊。我裹紧了被子,电脑屏幕的光照在我的脸上,忽明忽暗。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醒来时眼睛肿的睁不开,我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居然已经五点半了。

    我把以前的存稿鼓捣了出来,然后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东拼西凑把这篇新闻稿糊弄完了。

    虽然每天我都要不止一次的抱怨我所处的环境,但每当我想要一走了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会跳出来一个小人说:“把这个月的工资领完再走吧。”如此反复。

    都是成年人了,房租要花钱,吃的喝的要花钱,水电购物也得花钱,所有东西都要花钱。我早就不是一遇到不顺心就回到家里和父母哭诉的孩子了。

    我当然不认为这是成长,但我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坦然的走在命运为我安排的道路上,遇到不幸就无奈的摊摊手:“这都是命啊,没办法的。”

    但在接下来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我的命运向我展示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我被硬生生拽到了一条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道路上。

    我不知道这种剧变究竟是好是坏,甚至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意外还是多年的谋划使然。但或许正印证了我们编辑的话,我们终将与一切相遇,告别,失去,再重逢。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但也亲眼见到了他们的离别,背叛,愤怒,无助,甚至是…死亡。

    命运之神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看到我从他设定的一条道路上,被拖到另一条他同样设定过的道路上,还自认为早已逃脱了命运的安排,露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

    在那个铭刻在我生命中的早晨,我浑然不知,像往常一样混迹在地铁汹涌的人潮中,一只手扶住栏杆,另一只手拼命地向里收着,用身体保护着我的公文包。那里面装着我临时拼凑出来的不知所云的新闻稿,我握着栏杆的手骨节泛白,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你来了?主编正找你呢。”一见到我,一个同事急忙拉住我说道。

    于是我连忙心怀忐忑的向主编办公室跑去,不知道他找我这个没干几年的小记者什么事。

    主编平时很忙,也就每年开大会的时候能见上几面,私交就更谈不上了,我和他那是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着。老话说得好,事出不凡必有妖,他找我多半没什么好事。

    我小心翼翼地敲开办公室的门,在主编对面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手里还无意识的提着装着新闻稿的公文包,我手忙脚乱的把它挂到一边,嘴里小声的解释道:“这里是编辑昨天让我写的新闻稿…”

    等我再次在椅子上坐好的时候,我发现主编刚才一直一言不发,不是嫌我动作慢,而是在含着某种意义不明的笑看着我。

    看着那意义不明的笑,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不会一会儿就上演一出什么“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舅舅”之类的狗血家庭伦理剧吧?还有一种可能,听说主编一直没有结婚,不会他…我一时间一阵寒战,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子。

    主编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一开口就捅破了天:“你觉得咱们报社对你怎么样?”

    这种无聊的问题似乎从古代就出现了,皇帝随意的问身边的大臣你觉得我是个贤明的君主吗,大臣第一时间想的肯定不是皇帝政绩如何如何,而是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脑袋还能不能保住,然后硬撑着扯出一大篇皇上贤明英武堪比尧舜禹汤之类的屁话,事毕还要伏在地上等皇上他老人家龙颜大悦,再高喊一声“谢主隆恩”,这才站起身来擦擦汗,脑袋算是保住了。

    当然也有愣头青,死较真,把皇上的过错一条条数落出来,事毕还要严肃地加上一句:“只有按照我说的做,才能成为一名贤明的君主啊!”不管当时皇帝是个什么态度,少不了对这种一根筋秋后算账,要么就扣个“莫须有”的帽子,脑袋搬家。妈的,老子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我的事还要你来指点?

    我当然不想丢掉这来之不易的饭碗,我眼睛转上了两转,一瞬间无数布满溢美之词的套话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嘴一张就要说出口。

    编辑却像看透我一般,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从桌子另一头推过来一份文件说道:“我看过你的新闻稿,作为一个新人来说,你很有自己的想法。我一直想给你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在你眼前的文件就是你的机遇。”

    一时间,我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我走过平凡的二十几年的道路,一座金色的大门在我面前轰然洞开。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仍然在梦里。

    这种文件我也见过几次,是“指定新闻”的合同,简单来说就是委托方会指定报社对特定的新闻进行报道,时间地点甚至记者是谁都可以由委托方指定。这种指定报道价格不菲,就是一些小型企业怕也没有闲钱来做这种事,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大型连锁企业或者是一些穷极无聊的富豪才会选择“指定新闻”这种费时费力的服务。

    我们报社不是什么知名报社,接过的“指定新闻”数量也少的可怜,而且大多数委托人都会选择有几十年丰富经验的老记者,我这种菜鸟是根本没有可能收到委托的。

    但现在,一张“指定新闻”的合同就摆在我的面前,我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安马先生”,我看着那个名字,感觉那是某种陌生的事物。

    主编的声音像是某种背景音:“虽然选择权在你,但这不仅是你个人的光荣,也是我们报社的光荣,我希望你能答应…”窗外的柳树切割开阳光,把一块块阴影抛进办公室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张我们三口人的照片。

    爸妈,孩子出息了,你们能看到吗?

    我冲主编笑了笑,大概地翻了翻合同的内容,就翻到了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主编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站起来和我握手。

    委托方的名字可够怪的“灵异事件事务局”,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牛鬼蛇神之类的事情无非是自己吓唬自己,子虚乌有。所幸委托方也没有给我太难的任务,不是什么“凶宅探秘”“古墓奇闻”之类的,那样的话我可就只能请他们另寻高明了。

    这次的委托不过是调查一个小山村的发展情况,再写一篇说的过去的新闻稿而已,这种程度的新闻也不过是在深山的小山庄里呆上几周,和最后取得的报酬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当时的我如此简单地想到。

    接下来的几周我斗志昂扬,激动地做着各种准备,一如我当时刚刚进入报社时的愣头青模样。主编帮我整理了一篇人员名单,上面大多都是我的前辈,是我平时要仰望的对象。主编的眼光一向很灵光,我还是相信的。

    和我同去的几个人个个都不简单,要是把他们得过的奖像报菜名一样报出来,只怕得花上十来分钟,想必各位读者不愿意看,也不愿意听,所以我干脆长话短说,把他们介绍个大概。

    杜柏,是我们报社文章写的最好,得奖最多的记者,听说奖状奖杯能摆上一整面墙,在报社里很受人尊敬,而且他本人很年轻,算得上年少有为。

    邢世慈,是个有钱的二世祖,每天上下班有专车接送,女朋友更是换的像换衣服一样快,一度让报社的其他记者嫉妒的咬牙切齿,又暗叹无可奈何。他爸是我们报社的大股东,我们一直暗中议论他肯定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来这里混上几年,然后自有更好的位置等着他去。但他的表现让我们大跌眼镜,先是在全国摄影大赛上得了个银奖,然后又自己出钱请我们全报社的人吃了顿大餐,从此我们心照不宣,再也不提这位富二代有财无能之类的话了。

    得了吧,财也比不上人家,才也比不上人家,早点洗洗睡吧!我想这正是那些屌丝的内心写照。

    陈林桂,我们都叫他桂叔,他在我们报社年龄最大,经验最丰富,常年在各大新闻现场出没,采集第一手材料。他最擅长的就是通过交谈还原新闻最本来的模样,是我们毫无疑问的王牌外场。有句话是他最常对我们说的:“如果你想得到真相,要么感动他,要么激怒他。”我们这些后辈奉为圣经。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人主要负责管理设备打杂之类的活计,我也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而言之,名单上的每个人都比我强,但总负责人上赫然写着我的大名。就好比刘备就要和曹操开战了,各位名将都嚷着大哥大哥我去当先锋,这时候刘备摇摇头说不行。然后从门外请进来一位门口卖草鞋的,说我认为这位同行可以担当此重任。更关键的是各位名将立刻点头同意,齐声夸赞大哥就是大哥,眼界不拘一格,这是要把人往火坑里推的节奏吧?

    过了两天我才反应过来,摄影有邢公子,写稿有杜柏,跑外场采访有桂叔,扛装备和辅助工作有其余几位前辈,那我这个“总负责人”是干什么的?指导工作?都是我前辈,还需要我这个后辈指指点点?可别扯淡了。看来主编安排的这个总负责人实际上就是总不负责人,什么活都不用干,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就好。

    这对我也太不放心了吧?我小小的不满了一下,随即便想开了,还有光拿钱不办事这种好事?偷着乐还来不及呢,抱怨个鬼啊。

    总之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主编连到地方之后的向导都找好了,是个常年跑那一片的年轻人,名叫孙小虎,听说是个蛮靠谱的小伙子。这次的委托看起来简直是手到擒来,但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对如此顺利始终怀有一丝不安。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来说,所有的小组成员都应该随着总负责人一起到达委托地点。但既然我这个总负责人毫无威望可言,小组成员自然也就各走各的。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邢世慈邢公子和我一起去机场。

    他一路上都在看着车外的风景一言不发,我也乐得避免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尬聊。其实我还是很感谢他的,从小开始我一直是形单影只的,我不会和别人交往,也不屑与那些俗人交往。毕竟我和他们是完全不同道路上的人,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仅仅在这一个点上有交集,自此,天涯两隔。

    正因为抱着这种想法,在邢公子买了经济舱的票后我还是惊诧了一下。

    在我印象里,这种二世祖即使家中没有私人飞机,每次坐航班时也总会选个商务舱的。他向我打了个招呼,很自然的在我的身边坐下了。我偷偷的观察着他,他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

    过了一会,我还是没忍住问到:“世慈啊,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你那么有钱,还坐经济舱干什么呢?”他淡淡地说:“有钱的不是我,是我的家族。”

    就在那一个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五年前我自己的影子,桀骜不驯,认为即使不依靠任何人自己依然能闯出一片天地,但于我而言,他起码没有丢掉自己的名字。

    我不愿意丢掉我生父生母的名字,于是我从那个金丝雀笼中逃离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是错,但起码对得起我的良心。

    我们要调查的小村子远在大陕北,距离最近的机场就是咸阳机场,而西安作为千年古城,不见一面自然是要抱憾终生的。

    飞机降落的地点距离委托地点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我在微信群里给小组成员发信息让全部人员休息三天,三天后到五路口集合。

    指定新闻不像其他新闻一样有紧急性和实时性,有的新闻你不最先发表自然有其他报社抢着发表,亏的钱也只能把牙打碎往肚子里咽。而指定新闻就不一样了,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早早去了也只能原地蹲着,不如放松放松心情拍出更好的新闻。

    邢世慈显然早就来过西安,也不想和我一起去那些摩肩接踵的景点看人头,就自己去拍西安的风土人情去了。

    三天后,小组成员陆续到齐,看他们做功课的认真劲,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不过是来混的。一个人看见我,把他的平板递过来,说道:“总负责人,这是我查的一些资料,关于这个新闻,我有一些想法…”

    我把平板接过来一看,脑袋立刻就大了,这是“一些”资料吗?你是在写论文吧?我只看懂村子叫余家沟村,原本和其余许多陕北村庄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穷沟沟,但十几年前突然进行了一次全村的搬迁,从此居然成为当地的小麦产粮大户,甚至在如此缺水的情况下每年产出的水稻仍占当地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我一时间摸不清路数,陕北有这么个风水宝地?那应该早就全国争相报道了,这种新闻别说前辈们,连我这种没从事几年工作的人都会写,什么“贫困乡大变身”之类的主旋律新闻稿还不是信手拈来?

    所幸我还记得我在这个团队中的位置,扭头把平板给了杜柏,问道:“杜编,你怎么看?”

    杜柏瞟了一眼,淡淡地说道:“这些我已经看过了。”那就是心里有数的意思了,我也不深究,毕竟名义上我是他的上司,但实际上我也不过是个后辈,一个打工仔而已。

    坐在大巴上很快我就因为颠簸而陷入了浅眠,真应了那句戏谑的老话:“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了景区就拍照。”

    不过,到了地方可没什么照好拍,原本委托方定的地点只写了陕北余家沟村,却对具体的地点语焉不详。我们以为从百度地图上找到的地点就是委托地,但我们万万没想到,十几年前的那次搬村过后,这里就像是一块矗立于时间潮流中的礁石一样,留在了这个被人遗忘的贫穷角落里。

    小组里的人都很焦急,毕竟总不能回去对雇主一摊手说:“您老给的地址实在是不靠谱,我们是没找着,定金我们收下了,您老另请高明吧。”,一群人大老远跑一趟,然后把订单拱手送人,这是耍人的节奏吧?

    桂叔很自然地接过了我总负责人的工作,走到一边神情严肃的给主编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我面前,我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想从里面看出蛛丝马迹。桂叔这种老江湖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平静地说道:“没事,主编给我们安排了向导,我问问那个人,他说不定知道。”然后他就去一边打电话去了。

    反正也闲来无事,这时候我操心也是瞎操心,我走下大巴,到村子里转了转。

    究竟是为什么,在十多年前那群人抛弃了自己世代生活的村子,去往了一个未知的地方?而他们居然还歪打正着,还正好找到了一块风水宝地?

    这怎么听都是童话故事,不是现实。

    那么,如果在别的地方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呢?

    这种想法也不过是无根之木,虚空之花而已,我摇摇头,继续向村子走去。

    村子里似乎遭受过一场很大的火灾,大多数的房子都焦黑一片,惨不忍睹。

    经过了十几年,这里已经重新成为了动物们的乐园,我看到不少房子都被各种小动物当做了自己的庇护所,院子里的杂草已经长了一人多高。

    我尽力想象着当年这里的情景,我看到小孩坐在墙上玩耍,在地上滚来滚去;农民们在干涸的土地里挥汗如雨,向上天乞求着降水,跨越十几年的时光,我与他们在毫不相干的时空中相遇。

    这时,一座祠堂似的建筑引起了我的注意,按理来说许多有重要意义的东西都会保存在祠堂里,比如族谱,传族宝等等,从这些东西里可以从侧面看出一个宗族的人丁,财力等等。

    而且,和其他房子的惨不忍睹相比,祠堂明显保留的更为完整一点,没有受到太多损坏。

    外面大门的锁早就锈成了一块,只怕有钥匙也难以打开。我绕着祠堂外面走了一圈,所幸墙塌了一块,我一翻身便进入了祠堂的院子。

    这里的建筑和常见的乡间祠堂没什么区别,可能临搬走前还有人家在祠堂里举办过婚礼,墙上还有些沾满了灰的褪色红纸。

    祠堂大门的锁早就坏了,此时门户大开,不知道里面成了多少小动物的家。

    我绕过堆积如山的杂物堆,不小心踩到了一窝小老鼠,母老鼠像是发疯般咬着我的鞋,我无奈地轻轻踢开了。

    祠堂里的东西几乎都朽坏了,我翻了半天,所有的文献都被老鼠和蛀虫们咬的千疮百孔,无法辨认。传族宝就更不用说了,人家都搬村了,还能把这好东西便宜你?

    我转悠了几圈,一无所获。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以前有许多祠堂喜欢在暗处装个壁龛,存放一些珍贵的东西,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把墙上那个烂纸一样的画撕了下来,后面果然有一个暗格。

    这个套路都快被玩烂了吧?现在如果画后面没个暗格都不好意思管自己叫风景画。

    拉开暗格,里面放着一份泛黄的文献,或许是防蛀做得好吧,在经年累月中逃过了一劫。

    里面是余家沟村的族谱,余家沟余家沟,顾名思义,姓余的人占了绝大多数。不,翻了族谱后我发现,准确来说只有两户人家不姓余,他们是一对兄弟,一个叫林灿忠,一个叫林灿义。

    在族谱的最后,这两个兄弟像赠品一样混在一堆姓余的人中,显得有点滑稽。

    他们两个的下面,还延伸出了两条线,估计是给他们的子辈留下的,终点处却只写了两个“林”字,没有后文。

    按理来说,族谱都会留出若干空白页,以供子辈出生时写上族谱,但这后面却不知道被谁撕掉了,而且撕的十分野蛮。

    我把族谱合上,想把它原样放回去。

    这时,我注意到,在族谱的背面,有人用潦草的字体写着一封不短的信。我在院子里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在阳光中静静地阅读着。

    即使是在如此明媚的天气里,这封信中承载的厚重还是让我不寒而栗。

    这封信的写成者自称林灿义,是余家沟村中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之一,这封信写成的时间正是十几年前的搬村前夕。

    对于搬村,他倒是没有什么看法,毕竟在余家沟村中他是个外人,自然也谈不上深厚的情谊。出乎意料的,他的哥哥林灿忠却坚决的拒绝了搬村,要求要留在这里。

    林灿义也很奇怪,莫非自己的父辈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不成?他生怕这宝贝被哥哥独吞,就私下到哥哥家里询问。

    他哥哥却神神秘秘的说,他找过高人看过搬村后去的地方,高人细细勘测一番后大惊失色,说这个地方妖气太重,不是有新妖降世,就是有大妖蛰伏,在此地驻村必有大灾降临。

    林灿义听后非但没有大惊失色,反而更觉得哥哥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了。毕竟妖气这种东西太玄乎,我伸手一指说这里有妖气,那这里就有了?

    他的哥哥对于搬村一直显现出一种坚决的抵抗态度,导致那些原本就抱着无所谓心态的人也渐渐开始了动摇,反对搬村的声音越来越大。

    林灿义一直冷眼看着,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然而他未曾想到的是,就在搬村前夕,林灿忠失踪了,所有的村民都对他闭口不提,仿佛他未曾从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之前那些嚷着坚守故土的人此刻也三缄其口,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反对搬村的声音。而他,是他的哥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证明。

    就在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和其他人一起收拾着行囊,却在后半夜偷偷地溜了出来,到祠堂里写下了这一封信。

    最后他的字体明显的慌乱了起来,也癫狂了起来:“他们还把族谱的后面都撕掉了…那下一代怎么办?对了,没有下一代了…他们疯了,他们都疯了,他们杀人,他们把自己的小孩送走,那些小孩就也没有回来过…下一个就是我了,就是我了,我不想死,我想逃出去…我的门口有人,到处都有人,我被像牲口一样看着,我快要疯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到我这封信,如果有人能看到,我不奢求你来救我,求求你逃走吧,越远越好,他们都变成了空壳…我哥哥说得对,那个地方是有妖怪的,那个妖怪把所有人都迷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这本族谱胡乱的塞到背包里,慌不择路般从祠堂跑了出去。

    这个原本再平常不过的村子此刻向我伸出了爪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搬村这件事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甚至到了非杀人不可的地步?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叫林灿义的人精神失常了,这些骇人无比的事情不过是一个精神失常者的臆想。不过我却更倾向于他说的是真话,毕竟很少有人能够理解这种至亲被从生命中生生挖走的感受,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

    回到大巴那里,这些人都还是一副无聊的表情,有的拉下眼罩在车上睡觉,有的坐在路边无聊的刷着手机。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封骇人的信给他们看。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相信这种牛鬼蛇神的东西?他们中的大多数肯定会一笑了之,背后还会骂我迷信吧?

    正好这时桂叔走过来了,跟我晃了晃手机,说道:“向导那边联系好了,他就在十多里开外的镇里,他是当地人,或许能知道这个村子搬到哪里去了。”

    敢情刚才这些人就是因为我这个“总负责人”掉线了才在这里无所事事,否则只怕早就开车走了吧?我咽了一口唾沫,生生把刚才看到的信抛到脑后,说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去找向导!”

    汽车在一圈一圈的山路上爬着,轻微的颠簸和着微风,熹微的阳光映在玻璃上,照出好看的剪影。

    我靠在玻璃窗上,睡意全无。

    那封信在我心中盘桓着,像一个疙瘩般硌在我的胸口。

    或许这条路的尽头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我的心中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