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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蟹脚锁(上)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连停顿都没有,接上向导便直奔目的地,所幸根据向导的指示,那个村子离这里并不算远,天黑之前刚好能够赶到。

    向导孙小虎是个蛮热情的年轻人,一路上他尽职尽责的向我们介绍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实在没话说时,他又开始扯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来。桂叔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杜柏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邢世慈干脆把眼罩拉下来补觉了。

    孙小虎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着:“您是不知道,近几年这里人贩子可多了,小孩子隔三差五就丢一个,搞得家长们恨不得把孩子挂在裤腰带上…”“这村子最近’点击量’挺高的哈,前几天还有一伙人进村找我当向导来着…”

    桂叔不失时机的问道:“他们没像我们这样,背着’长枪短炮’吧?”

    这就是前辈的阅历了,以前就有过公司签阴阳合同,明着雇佣一个报社,暗地里又雇一个,然后用这种方法吃违约金的,不可不防。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忙忙活活了大半天,我也困得不行,我暗中摸了摸包里那本族谱,然后在汽车轻微的摇晃里昏睡了过去。

    不出所料,我做了一个极其纷乱的噩梦,火,很多的火,在到处燃烧,哪里都是赤色…在火场里一个被烧得不成人样的人冲我喊着快逃快逃,我想扭头跑掉时,背后却有个人把我推进了火场…

    我惊醒过来,杜柏在我的座椅后面推我:“负责人,到地方了。”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一时间恍若隔世。

    坐在我身边的桂叔东西都收拾好了,看样子是准备下车开展工作了。我往窗外望去,远处沉默的山脊仿佛巨兽的脊梁,隐藏在黑色的帷幕之后。

    我又看了几眼,发现了不对,我问道:“桂叔,村子呢?”确实,放眼处只有山和荒地,哪里有炊烟袅袅的村庄的样子?

    没等桂叔开口,向导孙小虎先开口了:“村子在山区里,车开不进去,咱们得下车走一段。”我倒是无所谓,就是苦了那些搬设备的同事了,我自觉过意不去,帮一个同事拿了一部分设备。

    我这几年闲的没事的时候跑步锻炼过身体,全马半马什么的也参加过几次,虽说从来没拿过名次,但起码勉勉强强能跑下来,证明我还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书呆子。

    所以这段山路对于我来说还可以接受,但对有些同事来说就不是那么好走了,我作为总负责人总不能一马当先跑到村里,然后对后面呼哧带喘的同事耀武扬威吧?那也太缺德了。

    于是我只好在队伍里跑前跑后,左边帮忙接过装备,右边帮忙拽上个几把,没过多久给我忙活出一身汗。本来还以为邢世慈这样的富家少爷肯定没吃过这种苦,更别提他身上还背着三脚架呢,没想到他硬是一声不吭撑下来了,让我又一次刷新了对于他的认知。

    总算走到了村口,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有个地方歇脚了。没想到向导孙小虎突然踟蹰了起来,他搓搓手,对桂叔说:“哥,到地方我就走了哈,这是我手机号,有事你们打电话,我那地方离这也挺近的,我开车就能过来了…”说罢,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桂叔没接,皱着眉头道:“怎么了?如果嫌向导费用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商量,起码也得把这个村子里带我们转上一圈你再走啊?”

    孙小虎挤出一个笑容:“哥,你有所不知,这个村子在这十里八乡传的可邪乎了,我娘生前一直说这个村子不能进来,里面有吃人的恶鬼。”

    桂叔没看过族谱上的那封信,自然对这种调调嗤之以鼻,他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个…”但他是个老江湖,深知凡是强求他人做事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因此他改口道:“这样吧,你把名片给我,每天晚上六点我打个电话,不用接。如果有一天我没打,那二十四小时后你就开车过来看看。”

    “成!”孙小虎很爽快的把名片递了过来,然后离开了。

    看来桂叔也迟疑了,对这里产生了戒备…我看着村口描龙画凤的“余家沟村”牌坊,一时间竟有种扭头跑掉的冲动,我总觉得这是一条不归路。

    桂叔偷摸把我拉到一边说道:“小安啊,叔是虚长你几岁,比你多跑过几次现场,也有过这么一点经验。我看这地方不太对,蛮邪性。都说陕西这地方地邪,虽然我不信这个,但咱们还是小心点好,等进去了招子放亮点,如果有不对宁可钱不要了也别出危险。”

    这一番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我心里一凛,点了点头。

    我们聊了一小会儿,其他人可就不乐意了。走了这么长一段山路,还背着大包小裹的,不少人都累的汗流浃背,好不容易到村子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于是好多人都嚷着要进去休整一番,大有“不听老子的我就造反”之意,我也顾不得犹豫了,领着队伍向村子里面走去。

    走过一小段土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茂盛的麦田出现在我们眼前,远处的山丘上也郁郁葱葱的,种的应该是水稻。邢世慈连忙掏出相机拍照,我则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外面风传这里小麦水稻产量极大无非是一种夸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么缺水的大陕北,又是怎么有这么一块宝地?简直像是贫瘠土地上的一片世外桃源!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这个村子,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等我回过神来,桂叔已经去和田边坐着的老农搭话了。老农看起来六七十岁年纪,坐在田埂上叼着一根旱烟袋,仿佛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

    桂叔很客气:“老乡,今年收成怎么样?”桂叔外场跑多了,自然总结出来一套经验,碰到什么人说什么话。开场白是极为重要的,先用“老乡”的称呼来引起共情,打消戒备,再询问天下农民都最关心的收成问题,引发交谈的欲望,短短一句话里就能看出桂叔的功力。

    没想到老农眼睛都不抬,仿佛我们不存在似的:“也就那样吧。”说罢,继续专心致志的抽他的旱烟去了。

    场子一下子冷了下来,饶是桂叔这种老江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反应了一下,理了理思路接着说道:“我们是记者,来报道你们村子的,村里有老乡有多余的房子让我们歇个脚吗?我们会付租金的。”

    没想到老汉突然激动了起来:“我们这里没有空房子,不留外地人过夜!你们走!走!”

    说罢他很气愤似的站起身走了,桂叔拦都没拦住。

    先强调没有空房子,又强调不留外地人过夜,这前后显然是自我矛盾的,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无论如何,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去村里看一看了。

    从村口那个描龙画凤的牌坊就能看出来这个村里的财力不是一般的高,但走到村里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土豪,确实是土豪,又土又豪。

    几乎每家每户都盖着一座小别墅,条件差一点的也起码能捞到一座小洋楼,建筑风格…只能说是放荡不羁,这家仿上了欧洲古典建筑,用大理石巨柱支撑起了墙体;那家却把房顶都换成了琉璃瓦,打造出一副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的样子。

    总的来说,单看都不错,但是这么些个不同的建筑风格凑到一起却让人感到别扭的不行,总是有哪里不对劲似的。这时杜柏一皱眉,对桂叔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我想了想,不由得承认,自从我接下了这个委托之后,就没有一件事对劲过。就在我在脑子里扯皮的时候,桂叔说道:“你也发现了…对,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不正常。”

    之前倒还没感觉有什么,桂叔这句话一说出来,似乎一阵阴风吹过,让我打了一个哆嗦。

    农村里总该养鸡养狗养猪吧?总得发出点声音吧?鸡鸣狗吠猪哼哼,至少有一点声音吧?

    再退一步说,就算这里收入够多,不用养家畜补贴家用,这村子里总该有人吧?起码会有说话声,会产生其他声响吧?

    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史前的遗迹,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这一支小小的探险队挖掘未知文明那辉煌的过去。

    这个想法让我打了一个寒战,这里…不是真的没有人吧?

    这时,一个听不出是什么感情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了起来:“你们是干嘛的?”

    我感觉我们所有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个人证明我们还在人间,这里还是活生生的存在。

    我转过头看去——

    只见这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脸上的皱纹虽然已经掩藏不住,但手部的皮肤却是细嫩

    的,缺少庄稼人那种贯有的粗糙纹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他的全身上下像是各种名牌的集合体,耐克,阿迪,总之,什么出名他穿什么,什么贵他穿什么,丝毫没有衣品。

    出于礼貌,我们当然不好品评人家衣品。但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位,我们可不能放过他,要不遇见下一位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桂叔最先反应过来,迎了上去说道:“老乡你好,我们是游客,听说贵村山清水秀,便想过来游玩一番。哎,大侄子,你过来…”我盯了他半天,才确认他确实是在叫我,我又何时成他大侄子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走了过去,桂叔一把把我拉了过去,嘴里嘟囔道:“我这大侄子…从小就不听话,真是的,还不给你叔问个好?”

    这下我就是傻子也能明白桂叔是什么意思了,既然记者这条公事公办的道路走不通,那就干脆拉近乎,打亲情牌,这里的人总不至于硬不吃,软也不吃吧?

    这下报社里的同事们摇身一变,这个是二叔,那个是小舅子,关系乱成一团,桂叔还没晕只能说不愧是老江湖,具备多年的胡扯经验。

    这人也被说的晕晕乎乎的,桂叔一看有门,不失时机的问道:“老乡,你们村里还有空房子吗?你看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分家也不合适。这样吧,我们出双倍的租金物色一座大房子,老乡你看如何?”没想到这人一副撞鬼的样子,幡然醒悟般摆摆手就要开溜,桂叔当然不能放走他了,拉住他的衣服就势问道:“村长家住哪里?我们找村长问问总可以吧…”

    没想到这人疯了似的从桂叔手里挣脱出来,衣服撕开了一块都浑然不觉。然后他匆匆指了一个方向就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看着这人匆忙消失的背影,我们报社所有同事脑子里都是同一句话:“真见鬼了!”

    饶是桂叔的经验再丰富,也没见过这种给钱不要,还一溜烟溜掉的人,更别说这一个村子里都是这种人了。

    邢世慈突然冷笑了一声,把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邢公子不紧不慢的说:“他们,这个村子里的人在保护着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在保护的对象就是我们要报道的对象。”

    桂叔低头思索没有接话,杜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或许这两个人不过是这个村子里比较难相处的两个人而已。”

    邢世慈摇摇头说:“这里房子那么多,人又这么少,显然是有空房子。而这里的人全部宣称这里没有空房子,他们在说谎。这是其一。”

    “在十里八乡里传播余家沟村的恐怖传说,让外地人不敢进来,但如果外地人进不来,这些装修豪华的房子是怎么来的?是他们自己设计,自己装修的吗?我相信他们没有这种本事。这是其二。”

    “你说这两个人可能是不好相处的人,不好相处的人会和一群陌生人主动搭话吗?不好相处的人会对在眼前的财富无动于衷吗?这是其三。”

    “结合这三点,刚才那个人惊恐的表现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里有村规,十分严厉的村规。是什么后果我猜不到,但肯定是这些村民承受不了的。所以,我也很好奇,他们到底在守护些什么?”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邢公子的推理,队伍的指挥权渐渐发生了偏移。

    桂叔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去村长那里看一看。就是不知道这个村子里是真有蹊跷呢,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就在这短短的一句话里,桂叔又掌握回了队伍的指挥权。

    我对于他们勾心斗角的对话不感兴趣,反正我是不适合当领导的,其他人谁愿意领导队伍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此刻我的心里只有渴望得到真相的焦急,反而忽略了一些微妙的东西。

    后来想来,或许当时已经有了冲突的苗头,只不过刚刚露出了个小头,被我忽略了而已。如果这个时候我们退出的话…或许我今后的人生都会一直平静的度过,但毫无疑问,结局都会是一个样子,因为我和那些人一样,都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村长家比之其他村民又气派了一个档次,甚至院子里都堆了座假山,真有小别墅那种感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座房子的时候我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不明原因的一阵寒意。

    杜柏率先走上前去摁响了门铃,过了一小会,从前门转出来一个老头,穿着一身旧时代的中山装,皮鞋不知道多久没擦了,混混沌沌的沾着不少尘土。

    他斜眼看了我们一眼,闷声问道:“你们找谁?”

    杜柏笑了一下:“你好,我们要找村长…”

    老头不耐烦地打断道:“我就是村长,你们是外地人?有什么事吗,没事赶紧走。”

    杜柏毕竟是个耍笔杆子的,文笔一绝,说话却未免文绉绉,让人半明半白,就在他酝酿词句的时候,桂叔走了上去。

    他把之前说的两种结合了一下,真话里掺着假话,要不是我是队伍里的人还真就被他给唬住了。

    没想到村长一点松口的迹象都没有,不耐烦道:“我们这里没有空房子,你们请回吧。要是天黑之前你们还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好家伙,这算是泡汤了,我和邢世慈对视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这村里人都是油盐不进百毒不侵的滚刀肉,任你舌灿金花,总是就是一句话,“没有!”

    从村长家里出来我们一下子没了主意,我让队伍到树荫下休息一会,然后把桂叔,杜柏和邢世慈叫了过来。

    我苦笑道:“这个情况大家也看到了,这村里的人死不松口,我感觉我们要不就干脆先回县城,等日子差不多到了再来;或者就在这村子周围搭个帐篷,苦是苦了点,但毕竟离现场近了一点。”

    委托都到手了,人也到位了,天时地利都已到位,偏偏这村子里人不和,很是棘手。

    桂叔摇摇头道:“回县城不可行,做记者就必须要贴近现场,自进入现场的那一刻起,他的所有感官,所有精力都要放到现场的每一个细节上。哪有中途跑出去溜达一圈再回现场的道理?”

    邢世慈托腮思索着,而杜柏却提了出异议:“但是我们带的帐篷和睡袋都不是很够,食物和水也没多少,这些都必须去县城采购。”桂叔正想回答,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了一阵破锣嗓子唱出来的歌声。

    在这沉寂的村子里呆久了,每个人都习惯了死一般的沉默。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就像是在演奏着交响乐的音乐厅里突然冲上去一个吼秦腔的,怎么想都不搭调。

    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只见从树林里转出来这么一位,他身上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了,鞋子也开了个大口子,随着他的脚步一开一合,仿佛一张在嘲讽我们的嘴。他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头发团成了一团鸟窝,身上洋溢着一股酸臭味,同事们一多半都厌恶的转过头去。

    他一见这么多人,咧开嘴笑了:“这么多朋友,走,今天二哥我请客…新宰的肥羊啊,请贵客啊~~”

    说到最后他还唱起来了,让我们一时间搞不清路数,不敢上前搭话。

    然后他瞟了我们一眼,很快失去了兴趣,叉着手向村里走去。桂叔呼了一口气说:“也是个可怜人啊…”

    可不是,就他刚才那表现,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活的半人半鬼的,家里人也不管管他?

    邢世慈说:“我倒是有个建议。”我们都抬起头看向他。

    他接着说道:“咱们派几个人跟在这疯子后面,我感觉他会是一个突破口。”

    桂叔点点头表示赞同,杜柏也没什么异议。于是我们派了邢世慈和另外两名同事跟上去看看,桂叔得坐镇队伍,走不开。

    忙活了一整天,我们都累的不行,我把背包放到一边,靠着树坐了一小会,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我也就睡了二十来分钟,这三个人咋咋乎乎的跑回来了,一个同事隔了老远就举起手高喊道:“我们找到空房子啦!”一下子所有人精神都是一震,桂叔连忙迎上去问道:“说仔细点,怎么回事,空房子在哪里?”

    邢世慈淡淡一笑说:“我们几个人跟着那个疯子走了一段路,七拐八拐之下居然转到了他们村子里的祠堂,然后那疯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就索性在祠堂里转了一转。祠堂门脸修缮的富丽堂皇的,里面还是破破烂烂的,连灯都不点。神像下面的主位上供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们也没兴趣看,转了两圈就从后门出去了。结果怎么你猜着,祠堂后面有一座废弃的小房子,大门上挂着一把蛮古怪的锁,我们顺着窗户往里看了看,连家具都搬没了,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了,房子里也还算干净,可能有人日常打扫吧。有人住的房子他们不愿意租给我们,我们就在没人住的房子里凑合两天也不行吗?”

    我这时候总不能装缩头乌龟,我自告奋勇道:“我去找村长说,实在不行再加点钱,反正这次委托赚的绝对够了。”桂叔照例要留下来看着队伍,邢世慈刚回来,我也不好再麻烦他,于是就叫上杜柏和几个闲得发慌的同事,准备去闯村长家,来个“二进宫”。

    到了村长的门口我却犹豫了起来,不是因为犹豫该不该进去,而是更现实的一个问题——我找不到门铃在哪里。这座大门气派的过分,装饰让人眼花缭乱,我左右打量了一番,却依旧没有找到。还是一个眼尖的同事发现了玄机,门铃的摁扭就隐藏在一个莲花装饰的花蕊部分,让人很容易看漏过去。

    我的脑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很快就被我忽略掉了,毕竟,此刻有更为重要的事。

    我摁下门铃,这次村长没出来,而是打开了大门让我们去找他。

    村长家里是典型的希腊风格,外墙上有作为装饰的白色支撑柱,从一楼贯穿到了三楼。

    楼上还装饰着一些长着翅膀的小天使,不知道为什么,我看每个都长得有点猥琐。

    村长家里看来似乎在开会,座上坐着几个四五十岁的大叔,见我们进来,都冷冷的看着我们,还有一位把桌子上的文件往里塞了塞。

    至于这么防着我们吗?我的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我们的来意。

    有人的房子不租给我们,没人的房子不租给我们就过分了吧?被他们晾了一上午,是个人都得有点火气,我又不是舍身饲虎的圣人,没法做到低三下四的和他们说话。

    没想到我们火气大,对面火气更大,从凳子上“蹭”一声窜起来一位,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领,嘴唇发抖着问道:“你们进去那座房子了?”

    看着也是叔叔辈的人了,力气还当真不小,我一时半会没挣脱出来。我梗着脖子道:“还没进去呢,但是我们打算进去了,我说你们村也真是的,活房不让住,死房也不让住吗?哪来的这么大的规矩?”

    村长站起身来,把拽着我领子的人拉开,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天黑之前离开村子,不然的话,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只留给了我们一个年迈的驼背的背影。刚在那个人见村长出门了,对着我冷哼了一声就横冲直撞般走出了门,站在门边的杜柏被他撞了一下,疼得哎呦一声。

    这村子里是待不下去了,我们找到桂叔他们说明了情况,队员们也只好“望屋兴叹”,做一回穷游客了。

    我们商议了一番,只好采用第二计划,上县城里买点帐篷睡袋什么的过来凑合凑合了。但没等我们出村几步,一个熟悉的歌声从远处的山林里传了出来,我们一听都乐了,可不就是刚才那个疯子吗?

    顺着声音走去,层层的密林里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茅草房,疯子正坐在一个破的不成样子的椅子上晒太阳呢,椅子的两个把手都断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的那么舒服的。见我们来了,他笑呵呵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桌子边上的水壶都碰倒了,他也不管,口齿不清的把我们往屋里请。就这小屋子自然不能容纳下我们这么多人,所以由我和桂叔先进去摸摸门路。

    一掀开当做门帘的破布,这个人的屋子就整个映入我们眼底。其实这哪算是什么屋子,顶多算是一些杂乱物品的堆砌罢了,不少来历不明的物品都在里面争相散发着臭味和霉味,令人作呕。桂叔倒是不在意这个,他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细声细语地对疯子说道:“老乡,这村子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疯子冲他嘿嘿傻笑,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我百无聊赖,正好闲的没事,就在疯子这一堆垃圾摊里东逛逛西逛逛。当然翻开看看底下藏着什么宝贝这种念头是不会出现在我脑袋里的,我只是在打发时间,仅此而已。桂叔还在锲而不舍的引导着,但不管他说什么,这个疯子都是答非所问,要么就呵呵傻笑,我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被消磨。

    转过一堆瓶子的坟墓,前面就是报纸的王国,这里用塑料绳捆着一捆一捆的报纸,可能因为太潮湿的缘故,正兀自散发着一股发霉的霉味。这种东西我倒是不陌生,报社有时候要做什么“历史大揭秘”“案件大重启”之类的专栏的时候,总是要不知道从哪里鼓捣回来一大堆散发着霉味的老报纸和资料,我和其他同事就像蛀书虫般在这些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打滚,大海捞针般找出有用的稿子。

    除去下面的用塑料绳捆的死死的报纸,还有一些泛黄的老报纸放在最上面,我随便抄起两张翻了翻。报纸上十年前的家长里短,爱恨情仇在现在看来已经成为了年代久远的闹剧。原来所谓秘密,也不过是时间而已。秘密就像罐头一样,都有着自己的保质期,等过了保质期,哪怕你迫不及待的把它分享给别人,只怕再好的朋友也提不起兴趣吧?

    这时,一则豆腐块大小的新闻吸引了我,上面是一个朴实汉子的黑白图片,他手里拿着木匠的工具,对摄像头笑的很憨厚。标题一五一十写道:“余家沟村林木匠荣获SX省手工大赛金奖。”然后跟着一篇简洁无比的报道,我们很多新人都写过这种凝练的豆腐块练手,再熟悉不过。如果是在别的报纸上看到,我的大脑会自动判断它是没有意义的新闻,视线绝对不会停留超过三秒。

    但“余家沟”再加上“林木匠”这几个词,不由得让我浮想联翩。我于是抄起另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这里的报纸在三十几年前到近几年不等,上面或多或少的都包含着余家沟村的新闻,我大概捋了一下,那个林木匠叫林广智,是林灿忠和林灿义的父亲,他原本是流离天下的木匠,不过后来喜欢上了余家沟村里一个姑娘(我没找到她的名字),就在余家沟村里定居了下来,这也就是外姓人的由来。

    然后在二十几年前或者十几年前,林广智去世了,这两个兄弟也在村子里各自成了家。而这一切的转折点就是一场突然的大火,余家村除了祠堂保存还算完整之外,别的房屋毁坏大半,在遗址里,消防队找出了几具烧焦的死尸,余家村不得已,迁村到了现在的地点。

    古怪的是,在相关报道中,却是强调了一件事。新村的祠堂在迁村之前就已经存在,是过去的人留下的。

    余家沟村的人搬来后,来了个鸠占鹊巢,只是修缮了一下门面,里面则保留了原样。

    自从看过林灿义的信之后,我一直怀疑迁村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阴谋,那这几具尸体的真正死因是...我都不敢往下想了。十几年前的迁村,以及现在余家沟村村民对外人的排斥态度...他们一直在保守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否则,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最后,是近几年的报纸,和余家沟村有关的不多,大多都是夸赞其经济发展迅速,紧跟改革开放潮流之类的空话套话,我严重怀疑余家沟村人压根没让人家进村子,这些狗屁记者就顺水推舟,索性糊弄了一顿。

    最离谱的一篇是大夸特夸余家沟村有效缓解了人口外流的问题,让年轻人踏踏实实待在村内,成了中国农村里为数不多的特例。这记者另辟行径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这写的未免太强词夺理,有扯淡的嫌疑。

    最新一年的报纸上,则频繁出现了寻人启事,大多数都是找自己小孩的。这报纸也真是没话说了,谁家小孩还没叛逆过,不懂事过?这么大的人口基数下,偶尔出走那么两三个也是十分合乎常理的吧?

    翻着翻着,在报纸缝里飘落出来一张老照片,我把报纸放回原位,顺手捡起了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站在一个祠堂样的建筑物前,面对照相机这个新鲜玩意,两个人笑的都有点拘束。这两个人一看就是亲哥俩,而那个祠堂自然就是余家村旧址那个祠堂,那么这两个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昭然若揭了。

    果不其然,我把照片翻到背面,上面用圆珠笔龙飞凤舞的写道:“2001,余家沟村,林灿忠,林灿义摄于祠堂前。”我深呼了一口气,会收集这些报纸,还拥有这张老照片,那么这个人的身份昭然若揭,他就是在旧祠堂留下信的林灿义!

    但他为何变得如此疯狂,他究竟发现了什么秘辛,以至于必须从新余家沟村里搬出来,住到了狗窝棚般的茅草屋里?在更深层次,我还有其他的担忧——我前脚在祠堂找到林灿义的信,后脚就见到了他本人,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太巧合了?

    不过这一切问题便不是我能知晓的了,我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族谱,向正冲桂叔傻笑的疯子走去。

    谁知就在这时,杜柏推门进来,把头扭向桂叔,正欲说话。疯子用眼白瞟了杜柏一眼,突然间,他的表情变得非常狰狞与...悲痛。然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抬起一条凳子腿狠狠地向杜柏脑袋砸去。我和桂叔都没想到有这样的展开,桂叔先反应过来一步,立马上前一步,狠狠地架住了疯子,但他的肩膀也被疯子用凳子腿狠狠地敲中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见状我连忙迈过地上那一大堆破烂,和桂叔一起紧紧地摁住了疯子。杜柏见状立马识趣地走了出去。

    疯子被我们两个死死摁住,兀自不停地挣扎,我连忙夺下他手中的板凳腿扔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疯子似乎也折腾累了,他干脆爬到地上一动不动,吐起白沫来。我和桂叔见没了危险,慢慢地放开了他,见他没有再暴起伤人的意思,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个破茅草屋。

    桂叔嘴里还骂骂咧咧:“这老鬼也不知抽个什么风,大半个身子都入土了,还想着荆轲刺秦王呢?我呸!”

    我走到后面,模模糊糊地看到疯子眼睛无神的看着地板,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着:“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我耸耸肩,反手把茅草屋的门帘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