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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问斩(新人新作,求追读求收藏)

    城南季府的夜空被火光映的通红,而厮杀还在继续,前院早已血流成河。

    城北则有数条火把组成的长蛇在街巷间快速穿梭,搜捕着今夜季府的漏网之鱼。

    张广达一路狂奔,在杀死十数名龙武军士卒之后,终于被赶来的两名银屏境的校尉拖延了片刻。

    而就是这片刻的时间,数名木胎境的百人长和一众龙武军士卒迅速围了上来,终于困住了金身境的张广达。

    那条长街被彻底打烂,连带着周围的民宅也遭了殃,地上躺着十余具破损的龙武军尸身。

    张广达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数十道伤口,死后被割下的头颅里已经流不出一滴多余的血。

    季方全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根本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事情,在张广达身死之时便被吓晕了过去。

    或许是不愿意对一名少年动手,龙武军并没有当即杀了他,而是绑起来带走。

    不过对于季方全而言结局已经注定,此时不过是于恐慌中再苟延残喘一夜罢了。

    而从季府出来的另外一大一小也未能逃脱龙武军的追杀,被斩于天京城北某条不知名的巷子里。

    虽然已经确定季正松的幼子被擒,龙武军在城北的兵力却未曾停止搜捕。

    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季府的余孽不能逃脱一人,但此时却依然有个少年不知所踪。

    ……

    天光渐亮,如墨的夜色逐渐退去,但云层却很厚重,挡住了晨光,整个天京都显得很是阴沉。

    厮杀已经平歇,季正松背靠着廊柱跌坐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胸口插着一柄龙武军特制军刀,这位老人至死依旧圆瞪着双眼。

    陆启辉披着黑袍,不过下摆与袖口都已经残缺,有明显的灼烧迹象,脸色也不再苍白,而是有些病态的潮红。

    他左手托着一个铜制的镂空圆盘,自内而外由四个同心的铜环构成。

    铜环各自以不同的速度缓缓转动,好似拱卫着中心那一点荧光。

    陆启辉就这样托着那个圆盘在季府内游走,每一步的距离都几乎一致,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点荧光之上,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使徒,在进行着某种庄严的仪式,又像是在感应某样东西。

    喻常军看着那身黑袍,往地上唾了一口,眼神中是藏不住的鄙夷。

    事实上,大周向来与天殿不睦,边军一直以来也与天殿治下的西方各个所谓天国屡有摩擦。

    千年之前,天书降世,极少数人族因天书而开悟,踏上修行之路,寿元绵长。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认为天道至高无上,世间万民皆为天之子民,天定贫富生死,赏善罚恶。

    而他们因天书而超凡,自认得天道眷顾,是为天之使徒,代天巡守,统御世间,从此这个世上便有了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天殿。

    天殿将大陆西方割裂为数个小国,隐于世俗皇权之后,是真正的掌控者。

    但凡皇权交接亦或更迭,都需要经过天殿的认可。

    当天殿携滚滚大势,意图席卷整片大陆时,以武夫立国的周朝却在大陆以东崛起。

    又得同为修行之人但却不耻天殿所为的道门仙师协助,在东方成就了大一统的帝国,占据半块大陆,也是这片陆地上唯一不受天殿辖制的国度。

    虽然大周国都天京城内也有天殿分支宣教,但那更像是一个互相妥协的政治产物。

    所以对于这次要和天殿的使徒携手,史冶和喻常军既不明白其中缘由,也不太高兴。

    但既然选择了依附太子一党,即使再不满意,今夜也必须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此时季府前院除了龙武军,已经没有一个活口,而后院数名家丁和季府一众家眷都被全数围在了正厅里,低沉的哭泣声一直不曾停歇。

    一名士卒穿过破烂的季府大门,在前院左右看了几眼,快步跑到史冶身前,低身行礼后,附耳低语了几句。

    史冶挥手屏退了赶来报信的士卒,皱眉对身旁的喻常军说道:“还少了一个少年,不过季方全已经被擒。”

    喻常军点了点头:“那就按计划把剩下的人都押到西门菜市口问斩吧,刑部应该已经在张贴季正松的罪行文书了。”

    “那个少年呢?”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翻不起风浪,留两什人在城北继续搜捕就可以了,今天最重要的是把季家的罪名做实。”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数语,很快便安排手下士卒将季府剩下的活口用麻绳挨个捆成一个长串,押向城西。

    季正松的尸体也被人带走,稍后他将在菜市口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斩首,再死一次。

    龙武军开始有序撤离,只留下一什人打扫厮杀后满院的尸首。

    附近的居民天还未亮就早已被此地的杀喊声惊醒,只是一直不敢出门。

    此时屋外的长街终于安静了下来,胆大好事的人终于安奈不住,悄悄摸索着寻了过来。

    很快,天京清晨的大街小巷便开始疯传一则小道消息:当朝中书令季正松通敌叛国,被夺了官职,今日午后将于西门菜市口问斩。

    起初很多人还以为这是谣传,可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看到有大批官军压着一长串老弱妇孺往西门而去,不多时,刑部的文书又贴满了大街小巷。

    至此,终于满城哗然!

    ……

    天京城西,天殿在大周唯一的圣殿,总共九层。

    在第九层的露台上,大天使澹台祥生在晨光中凭栏远眺,一袭金边红袍在风中飘荡。

    这里是天京城三个最高的地方之一,整座城池仿佛都在他的脚下,除了城北大周的司天监,以及城东道门的道殿。

    陆启辉单膝跪在他的身后,沉默无言。

    澹台祥生没有转身,依然看着脚下的天京城缓缓问道:“还是没有发现吗?”

    陆启辉没有起身,直接应道:“鉴天盘没有任何感应。”

    “十年前,四道天命降临人间,巽风、震雷、坎水、离火均已相继现世。世人皆以为天命总共四道,但长天使却感应到了在这四道天命之外的第五道天命。可我天殿苦寻了十年,依然一无所获。难道长天使大人的感应错了吗?”

    “长天使是最接近天的人,不会有错。今夜季府少了一个人,那第五道天命必然就在他的身上。”

    在提到长天使时,陆启辉的身子匐的更低了些,即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尊敬与虔诚。

    澹台祥生转身看向依然跪地的陆启辉,言语中带着一丝冷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把他给我找出来!”

    ……

    常安躲在城北的一间破庙里,身上穿着从一个小乞丐那里换来的衣服,上面有着几个大大的补丁,尺寸也偏小了些,手脚腕都露在外面,加上满脸的尘土和供台上找到的破碗,现在的常安像极了乞丐。

    天京城极大,昨夜入城的龙武军虽然都是精锐,但毕竟人数有限,无法覆盖每一条街巷。

    常安四处逃窜了一阵之后,终于决定冒险,远远的坠在一队士卒后面,找到了这个已经被搜过一遍的破庙暂时落脚。

    靠着破败的白墙,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深深的呼出一口热气,紧绷了整夜的神经稍稍放松,浑身的酸痛感瞬间涌了上来。

    常安抬头透过屋顶残缺的瓦片,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有些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季方全有没有逃掉,但想到有金身境的季家供奉在他左右,现在的境况应该会好过自己才对。

    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已经十年,但他依然保持着从前的价值观,并不认可主仆这种关系,他一直把季方全当成是自己的小老板,季家是他就职的公司。

    但总的来说,多年来季府的人对他大体上还是不错,和季方全更像是关系有些奇怪的朋友。

    所以从心里,常安希望季家能够度过此劫,季方全也能性命无忧。

    常安靠在破庙的断墙下休息,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隐约间有呼喊声从破庙外的街道上传了进来。

    他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季家”、“通敌”、“菜市口问斩”!

    常安脑中“嗡”的一声,他猛的起身看向屋外,破碗在手中颤了一下。

    结局还未发生时,即使已经预见,是人便总存有幻想。

    可是当料定的最坏可能终于摆在面前,还是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手足无措。

    常安有些机械的朝庙外走去,来到大街上,随着喧闹的甚至隐隐有些兴奋的人群往城西而去。

    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不知为何,还是想最后去看一眼。

    一队龙武军士卒就这样从这群人身边走过,扫视着街道上匆匆赶往城西的人群。

    或许有某个士卒的目光曾经在常安此时有些肮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但也很快便移开。

    因为很难有人能够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装扮成一个乞丐,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破庙离着菜市口颇远,但或许是天盛皇帝治下,大周承平日久,天京城的居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满门抄斩这样大的场面了。

    看热闹的人群彼此推搡着小跑向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城西的菜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行刑台上跪着数十名人犯,人们好奇为何大多都是女子,且也没有穿着囚服,好像刚刚才被捉拿归案。

    但仅仅也只是好奇而已。

    最前方跪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披散着头发,看不清容貌。

    其中头发花白那人低着头,背上插着一块白底的亡命牌,上面用朱红大字写着“季正松,通敌叛国”七个大字。

    于是在众人的咒骂声中,臭鸡蛋,烂菜叶便在他身周落了一地。

    常安挤在人群中,逐个扫过台上跪着的众人,那上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后院的李婶,当年常安还小的时候,长得瘦小,李婶时常从厨房匀些小吃食给他,说他长得像自己家乡的儿子。

    赵老三,前院家丁头子,二境武夫,喜欢喝酒,常安跟他学过一些拳脚。

    婢女小翠,比他大三岁,负责照顾季方全的饮食起居,与常安相熟。

    还有跪在最前面的季方全。

    虽然一直以来对于这里的人和事,常安都有些许的疏离感。

    但当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即将消逝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的有些揪心。

    一阵风吹过,天空中的阴云流动,露出一点阳光洒在刑台上,但很快又被另外一片阴云遮掩。

    今天的天京,沉的厉害。

    刑台的最后方,坐在长桌的后面,身穿绯红官袍的中年人抬头看了眼天色,从桌上的签筒中拿出一枚令签扔了出来,急不可待的喝道:“行刑!”

    十名刽子手举起手中的鬼头大刀,顷刻间,台上便多了十颗滚滚的人头,鲜红的血液淌落在污黑的地板上。

    此时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一阵惊呼,想看热闹却又胆小的人纷纷捂住了双眼。

    行刑还在继续,哭喊声,求饶声在台上此起彼伏,但却不能让那柄染血的鬼头刀停顿丝毫。

    常安的呼吸有些急促,但很快又被他强行按了下来。

    刽子手的动作很快,也可能是昨夜死了太多人,能活到今日走上刑台的已经很少,半炷香不到的功夫,鬼头刀便完成了使命。

    人群开始散去,常安依然混在人流中,披着发,弓着身,手里握着个破碗,努力扮演着小乞丐的模样。

    几名士卒往街道一侧的砖墙上贴了张大大的告示,常安用余光扫了眼,是张人像。

    告示旁有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被捆在一旁,两枚拇指粗的铁钉贯穿他的前胸,衣袍上是已经干涸发黑的残血。

    常安的头埋的稍微低了些,脚步也快了半分,因为虽然只是昨夜匆匆见过一面,但他清楚的记得那张脸。

    那个被捆住的人,是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