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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克罗卡斯拼进全力想要把手撤开,却无济于事。他的心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生俱来的魔力在极速的离他而去。

    在他幼年时,他便发现自己拥有某种天生的才能,家里的宠物猫是他手下的第一个受害者。它抓伤了他的手,于是他在盛怒之下无意识的把它化作了一堆焦黑的余烬。他的家族中从未出现过具备施法天赋的人,所以克罗卡斯一直认为这是上天的馈赠。

    依靠着天生的魔力,他进入法师学院就学,尔后晋升至法师塔成为某位大法师的得意门徒,再之后他与导师分道扬镳。。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成为了一名虽然臭名昭著但是足以另世人闻风丧胆的邪恶法师,一切都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但现在,他即将失去“呼吸”的能力。。

    “不!”克罗卡斯惨叫着,他取出另一把匕首,试图斩断自己的右手,但是此时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匕首“铛”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瘫倒在地。整个世界在离他远去,剧烈的疼痛弥散在他的四肢百骸。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已经到极限了么,我的朋友。那么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克罗卡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消融,原本包裹在身体之外用以保护自身的粘稠液体失去了控制,反过来开始吞噬他的血肉。情形恶劣到了极点,而他已无力回天。。。

    或许是因为对魔力的渴求已经饱足,透明球体恰好在此时停止了对魔力的吸取。

    原本已经几近失去意识的克罗卡斯奋起了最后的精神,重新掌握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可恶,你这是在苟延残喘,必然徒劳无功!”脑海中的声音忿恨的吼叫着,克罗卡斯没有反驳,他也明白自身的存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此时,身下的金属圆盘却开始颤动起来,下一刻,圆盘已经托着他向下坠落,克罗卡斯抬眼看了看上方,砖块被某种力量驱使,在头顶上漂浮,游移,最终拼合在一起。

    最后一块砖块移动到位时,光亮消失,四周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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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罗卡斯感觉脚下轻微的一震,似乎是圆盘终于停止了下坠。

    这究竟是哪里?他只能猜测现在自己正处在地底深处,但其实也无法确定。在下落的过程中,时间这个概念似乎已经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同样可能被传送到了某个魔法营造的空间之中。

    周围的空气十分浑浊,这地方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克罗卡斯可以感应到,那个“存在”更加接近了,它就在前方,散发着迷人而危险的气息。

    克罗卡斯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第二步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迈出了,可恶,明明真相已经近在咫尺,他却只能就此放弃了么?

    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在此时发生了,原本虚弱至极的身体在一瞬间开始复苏,出于某个原因,他体内的那个“存在”竟然开始将向克罗卡斯输入它自身的魔力。

    “你在搞什么鬼,阿切法尔罗。”克罗卡斯能感觉自身在逐渐恢复力量。

    阿切法尔罗是鲜血魔神的使徒,克罗卡斯与它缔结了契约,所以它寄宿在法师的体内,但是两者并非主仆关系。反倒是,一旦克罗卡斯自身过于虚弱,没法给阿切法尔罗提供足够的鲜血魔力时(这亦是血之饥渴的来源),阿切法尔罗就会反过来吞噬他。最终,克罗卡斯的存在将被彻底抹消,曾经的肉体将和使徒彻底融为一体,化作邪异的“鲜血傀儡”。

    而就在刚刚,这一幕几乎就要发生了;但不可思议的是,现在阿切法尔罗竟然会前所未有的自发对克罗卡斯提供帮助?

    “你不能再前进了,克罗卡斯。设法逃跑吧,否则你我的存在都将彻底被湮灭!”那个声音再度在脑海响起,而克罗卡斯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惶恐。

    是什么能让神的使徒感到惶恐?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是无法消灭阿切法尔罗的,至多只能把它放逐回鲜血魔神的座下,而能够毁灭神的使徒的,除非是。。。。

    此时,另一个声音也在克罗卡斯的脑海中隆隆响起,“觐见,凡人。”

    克罗卡斯的意志在瞬间被摧毁,他身不由己的瘫坐下来。

    “可恶!”阿切法尔罗发出绝望的怒吼,却被淹没在那个带着无尽威严的声音的回响之中。

    身下的金属圆盘悬浮起来,把法师带离了地面,以惊人的速度载着他驶向这个奇异空间的深处。

    两旁,幽蓝色的光柱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有限的照亮了四周。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地面,墙壁,高不可及的穹顶,都由和金属圆盘同样材质的奇异金属构成;不计其数的莹蓝色光点在金属的表面上跳动着,灿若繁星;一些奇异的咒文在各处悄然浮现,然后又迅速消失。

    更远处,隐约可以看见矗立在黑暗中的一个个巨大的黑影。

    尽管隐藏于古代遗迹的下方,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岁。但出于不知名的原因,这里的一切,却似乎都在正常的运转着。

    待到克罗卡斯回过神来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处于某座大厅之中。

    大厅的空间似乎极为广阔,但仅仅只有眼前的一小部分被幽蓝色的光柱所照亮。

    眼前是一个圆形的高台,而高台的上方则仍被遮蔽在黑暗之中。

    一股恐惧的情绪在克罗卡斯的意识中浮现,但他立刻分辨出,那不是他自己的情绪,而是阿切法尔罗的。

    使徒正在瑟瑟发抖。

    法师感到难以理解,他不明白阿切法尔罗为何惊恐。这个大厅之中似乎空空如也,这也让他有些迷茫,他一路追寻的那个魔力波动的源头竟然消失了!

    而当他真正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时,他发现事情本身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源头并没有消失,而是因为他自己正处在那股无穷无尽的力量的中心!就好比,你站在远处尚且还可以看见大海的样貌,而你身处其中时,却完全无从感知其边际!

    不!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他的导师,那名南方法师塔的魁首。尽管他拥有自己永不可企及的力量,但克罗卡斯至少可以感知到他力量的边际,这也使得他自然而然的打消了进入法师塔时所抱持的天真念头,他原本想取而代之。

    而即便是那名大法师所拥有的力量,与这个存在相比,也根本不值一提!

    强大到这种程度的力量,倒不如说,它根本就是魔力本身!

    渺小。

    渺小。

    渺小。

    眼泪不可抑止的从克罗卡斯的眼角涌出,他深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他甚至算不上这浩瀚的魔力海洋里的一颗水滴。

    “凡人,汝所欲何为?”一个声音在半空响起,如同雷鸣。

    眼泪鼻涕喷涌而出,克罗卡斯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如果他胆敢抬起头的话,也许可以分辨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还存在着另一层更黑的黑暗。

    而这层无形的黑影,即是这声音的来源,也是这无尽魔力的主人。

    “原本,我以为会更有趣一些。毕竟,你凭一己之力找到了我,也侥幸通过了魔力的试炼,所以我才把你引导至我的面前。。。但是,你令我十分失望,看啊,你匍匐在地,就像一只可悲的蠕虫。”

    “弱者令我作呕,所以,去死吧。”

    某种目不可视的威压蓦然降临,跪伏于地的克罗卡斯感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力,他双目圆睁,浑身的骨骼咯咯作响。

    “化为我的一部分吧,这是你最后的价值。”那个声音做出了宣判。

    再一次的,克罗卡斯体内的魔力被迅速剥离,而他甚至没有产生任何抵抗的想法,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但阿切法尔罗不愿坐以待毙,血魔神的使徒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倒了极致,它幻化成无数血滴漂浮在法师的身体周围,把黑影的法术和克罗卡斯阻隔开来。

    “哦?”黑影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你只不过是‘他’的仆从而已,我警告你,厄罗格大人绝不会允许。。。”阿切法尔罗绝望的威胁着。

    但这是徒劳的,“仆从?不,你错了。我即使他,他即是我。厄罗格?只不过是一大滩散发着恶臭的污血罢了。”

    法术的威力陡然加强,压倒性的力量瞬间摧毁了阿切法尔罗的防护。

    “不,不可能,难道你真的是尤。。。。”

    “闭嘴,蛆虫,那个名讳岂是你可以念出的。”漂浮的血滴如同被蒸发了一样消失于无形,原本永生不灭的血魔使徒被彻底抹除。

    法术的施行已经进入了尾声,只需要万分之一秒,克罗卡斯就会变成一堆被抽干法力的残渣。

    但黑影并没有这么做,他对于这个不争气的施法者后辈依然保持着一定的兴趣。原因是,他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现状。

    出于某个原因,他暂时无法离开这个由他自己所营造出的神秘空间。所以,他打算通过克罗卡斯来了解,在他逐渐恢复力量的这漫长的时间之中,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产生了哪些变化。

    尽管心术不正,但克罗卡斯仍然像每一个法师一样学识渊博。黑影深入他的意识深处汲取着他的知识,尔后,阅读了他的人生。

    “原来如此,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么。。。真没想到,后世的法师,施法的技巧竟然如此的浅薄可笑。呵,原来你在这个时代,也可以算的上是强者。”

    虽然克罗卡斯掌握着大量的知识,他的人生经历也不可不谓之丰富,但对于黑影来说,却就像一张只写着几个字的便签,一眼便可望到底。

    “好了,已经足够了。。”他差不多已经读到了克罗卡斯记忆的尽头,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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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罗卡斯睁开了眼。

    他立刻发现自己似乎站在某个黑暗的厅堂之中。

    “这是哪里?”他感到有些疑惑。

    “你已经获得了新生。”一个声音响起,而这声音来自于他的主人。

    “我不明白,主人。”他抬起头凝视着那团比夜更黑的黑暗,眼中充满了崇敬之色。

    主人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但克罗卡斯并没有对那股力量产生畏惧,而是发自肺腑的顶礼膜拜。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他的体内,正流淌着来自主人的力量。

    在遥远的记忆中,他似乎曾拥有过另一种力量,那力量使他强大,但同样也带给他某种难以抑止的饥渴之感。

    但那种程度的力量,至多不过是涓涓细流;现在奔流在他体内的,却是奔流的怒涛!

    “那并不重要,克罗卡斯。现在,我将交给你一个任务。”

    伟大的主人竟然有任务要交给我!克罗卡斯满心欢喜的跪了下来,他无比荣幸可以为主人分忧解难。

    一柄法杖凭空出现在克罗卡斯的手中,杖柄是透明的,带着光滑而温热的手感。克罗卡斯觉得自己似乎曾见到,甚至是触碰过这种奇异的物质,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地何时。

    法杖的杖头是一颗狭长的淡黄色萤石,萤石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异彩,其中蕴含的力量令新生的法师汗毛倒竖。

    “我把这流沙之杖赐予你,来确保此次任务的万无一失。”

    “把那个叫缇雅的银龙血裔带来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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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在身下痛苦的呻吟着,但阿吉毫无怜悯之心,他浑身的千百张口一张一合,撕扯吞吃着对方的血肉。

    吞食。

    一个声音在阿吉的耳边低语。。

    是,我的主人。

    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是不可违背的。

    美食能带给人味觉上的愉悦,而现在,他身上有千百张嘴,所以也就有了千百倍的快感。

    赞美主人,因为他我才能感受到如此的快乐!阿吉心中满是赞美之意。

    他满意的低下头,头一次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食物上面,奇怪,那个人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

    阿吉从睡梦中惊醒。

    此时仍是午夜,篝火在不远处毕剥作响。

    又是这个噩梦,阿吉一阵干呕。前几天他一度暂时摆脱了这个梦魇,可是在今夜,它又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的梦境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真实。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缇雅的小脸,她双眼紧闭,睡的病不安稳。这两天,她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阿吉曾偷偷跑去问过努哈(当然,他没有提缇雅,只是说自己不舒服),但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努哈也不知道缇雅到底得了什么怪病。

    这两天阿吉把自己的水,大部分都让给了缇雅,他甚至还去偷了一些,这才能勉强满足她的需要。

    刚才的噩梦让阿吉肝胆俱颤,因为它实在是过于真实,真实到令他产生了某种担心——如果哪一天从梦里醒来,发现梦成真了怎么办?尽管浑身长出千百张嘴来听上去是那么的荒谬。

    但无论如何,至少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晚上为止,阿吉是一刻都不敢阖眼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按努哈所说,明天晚上他们就可以到达赫宁村,那里将是他们前往加尔-巴克之前的最后一站,旅途已将进入尾声。

    阿吉缩在毯子里,竭力保持清醒,可没过多久,他就惊恐的发现,清醒也同样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尽管他很早就猜测,很多人都跟他做了类似的梦,但是今晚,那个梦境的影响似乎远超往日!

    他听见他们都在梦呓。

    他们用不同的音色,不同的语调,念出的却是同样字节。

    阿吉确信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那种语言,但他却能听得懂字节中所包含的含义。

    吞食。

    他们念叨着,咂着嘴,吞咽着口水。

    而在这些可怖声音当中,却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混杂在其中,显得异常突兀。

    “拉沙德啊,再忍一忍,等到了赫宁村,你就可以吃饱了。”那是努哈的低语声。

    “吞食”在阿吉的耳畔此起彼伏,仿佛联结成了某种古老邪恶的魔咒;阿吉用手指堵住了耳朵,却感觉那些声音还在颅内持续回响着,他喘着粗气,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幸好,到某个时候,那些声音却又像约好了一般,同时沉寂下去。

    此后不多时,太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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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上午,商队又陷入了先前那种异常沉默的气氛当中,人人都互相躲避着目光。

    只除了努哈,他似乎心情不错,一边走一边和周围的人讲述沙漠中的各种风土人情,只不过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正午时分,当整个队伍停下来吃饭时,李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有一大队人马正在身后紧追,距离他们最多只有半天的路程。

    “是之前那群马贼么?”拉巴哈显得很忧心。

    “不知道,但他们都骑马。”李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顾把干肉飞快的塞进嘴里。

    那十有八九就是了吧,众人都显得忧心忡忡。不过努哈在问明情况之后,胸有成竹的表示不用担心,其一,他沿路已经消除了队伍的痕迹,那群马贼就算能够猜测出他们行进的方向,也没法判断出他们的具体方位。其二,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等马贼追踪到他们时,他们已经顺利抵达了赫宁村,那里的村民坚韧不拔,而且英勇善战,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何克服沙漠中的各种困难,马贼当然也不在话下。

    但即便如此,拉巴哈也下令让整支商队立刻开拔,于是早已士气低落,筋疲力尽的队伍只得提前踏上旅途。

    赫宁村并未傍依绿洲,反倒是背靠一座山峰。根据努哈所说,此地蕴藏着丰富的地下水,而背后的山则阻绝了西和北两个方向的风沙,故而这里自古就堪称一块宝地,一直是沙漠中少有的适宜定居的去处。

    村外则星星点点的散落着一些古代的遗迹,按照努哈的说法,这些遗迹属于此地更早时候的居民,而现在赫宁村中的居民则是后来迁来的。

    这里似乎曾经遭遇了某场灾难,但年代久远已不可考;不过,在这条商路最繁盛的时候,这些遗迹倒是被当作名胜景点的存在。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被山峰遮蔽,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罕见的血红色弯月不知何时已迫不及待的爬上了半空,像一张咧开的巨嘴。

    阿吉遥望着远处被笼罩在阴影之下的赫宁村,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一些古怪之感。

    那座村子当中,好像没有灯火?当然,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这倒也说的过去,但是。。。

    “大伙儿,目的地就在眼前,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努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刚才一直趴在地面上,用耳朵贴着沙地。

    “那些马贼似乎没有那么好糊弄,他们离我们已经很近了。”他摇了摇头,甩了甩耳廓里的沙子。

    听他这么一说,商队的人自然忙不叠的奋起精神加快了脚步,他们都是那次马贼袭击之下的幸存者,马贼的凶残早已深植在了他们的内心。

    等他们抵达村门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孤零零的血月高挂在天空,撒下暗红色的光辉。

    一名卫兵站在门口,看见有人过来,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的打开了铁栅门,拉巴哈对着他点头示意,随后商队的人鱼贯而入。

    铁栅门吱吱呀呀的在他们的身后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大伙儿顺着村中的小径向前走着,不一会儿,有人也产生了和阿吉先前一样的疑惑,“这里怎么这么黑啊。”

    还不仅仅是如此,虽然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但是大家都可以感觉到,一双双眼睛,正从窗口,或者是街巷的拐角处窥探着他们。

    “努哈先生,我之前也来过几次赫宁村,印象中这里的居民很是热情好客啊,现在是产生了什么变故么。。。努哈先生?”

    不知何时,努哈先生已经不见了,冷汗立即从拉巴哈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这里有点奇怪。”一个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另一个人慌乱点燃了一支火把,火刚燃着,另一个人就惊讶的用手指着一个方向,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那里似乎曾是村子中央的广场,在那一大片空地上,一块块形状各异的巨石被堆砌在一起,垒成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高大石拱,但令人惊异的是,那些看上去一碰就倒的石拱竟似相当稳固。

    石拱的分布并不杂乱,却似暗含某种规律,形成了某个图案。

    这些石拱尽管会让人心生异感,却还不至于第一时间就让人感到惊恐,那个人张口结舌的原因是——每个石拱上都挂着几具人体!

    恐惧已经摄住了每一个人的心,有几个人立刻转身想要逃跑,却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们看见,一个个“人”已经从窗口,门中,街巷中走了出来,围了上来。

    不,那真的是人么?阿吉分明看见有一个人从三层高的楼顶跳了下来,落地时发出了响亮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但“他”却好似完全不受影响,以怪异而扭曲的动作,步步逼近。

    这些“人”明明在黑暗中看上去就是人形,但是所有人的心底都升起了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有些人试图向别的方向逃跑,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各个方向都有“人”逼了过来,人群被逼着向那些诡异的石拱行进。

    而当离石拱足够近时,有些人直接忍不住呕吐起来——那些挂在上面的尸体,可怖诡异到到难以想象!

    那些尸体的身体部分看上去像是被不知名的野兽撕咬过,破碎到没有一块是完整的;而更可怕的是头部的部分,眼窝,鼻子都已经变成了乌黑的空洞,整个头部的大部分连皮屑都不剩,仅剩惨白的枯骨,但偏偏!自鼻子以下下巴以上的部分却被完整的保留下来,尸体的嘴角竟似还在上扬!

    最终,商队的人被迫穿过了石拱,进入了被石拱围在中间的那部分空间。他们一个个瘫倒在地,哭泣,呕吐,祈祷,乱成一团。

    缇雅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也幸得如此,她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幕恐怖至极的场景。但是背着他的阿吉却已经到了极限,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藏到周围那些大人的身后,但其他人却一个个的在他身边倒下。

    阿吉其实也已经害怕极了,支撑着他的只剩下他的信念:我不能倒下,我要保护缇雅。站在阿吉身前的那个人晃了一下,阿吉几乎以为他也要瘫倒了,但他最终僵硬的站住了。

    下一刻,他忽然发出了非人的叫声,抱着头从石拱之下冲了出去。原本被他所遮挡的视线此时空了出来,阿吉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目光却立刻被摄住了。

    地面上,已干涸的血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图案,那是一个邪异的形体——姑且算它是人形的,但它却没有人的手臂,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挥舞着的长触手,就像两条舞动着的蛇;而它的全身上下则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小各异的“口”——一瞬间,梦境中那种浑身是嘴的异感似乎刺破了梦与真实世界的隔绝,阿吉无比真实的感觉到千百张“口”从他的四肢百骸冒了出来。

    而那些“口”则异口同声的念动着同样的字节:

    吞食!

    其实,从看见图案的那一刻起,阿吉的精神已经被击穿。其后的感觉只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他已经看不到眼前的场景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所以他不会知道,那些石拱之外的“人”,一个个的显现出了它们真实的样貌——它们在同一时刻变幻成了那种千口蛇臂的怪物。

    千万张口同时张开,声若雷霆:

    吞食!

    吞食!!

    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