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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

    李第一次在战斗中感觉到了恐惧。

    这倒不是说他从未在战斗中处于下风,实际上,在修炼时他曾无数次被师父击倒,而在与同门师兄弟的对练当中他也曾陷入苦战,不过那种时候他的想法是:不愧是师父(师兄),太厉害了!我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啊!

    而当他流落到这片大陆之后,也曾多次陷入过绝境,不过那种情境之下他的斗志反而比平时要高昂。尽管生性不好争斗,但他其实往往能在绝境中迸发出比平时更强大的力量。

    可是,这一次的状况却和先前那些都不太一样。

    那些丑恶的怪物,根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上!从它们嘴中吐露出的那些邪异的字节,尽管听不懂,李还是忍不住脊背阵阵发凉。

    李紧张的看着那些怪物们越逼越近,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他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却发现此时还站着的人就只剩下他和阿吉了,可是他的那位“徒弟”从刚才开始好像就不太对劲——红发少年僵硬的杵在原地,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喂!”李在阿吉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但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李其实心里头有那么点儿开溜的想法,但是师父说过,临阵脱逃是战士的耻辱。他还在犹豫着,一只怪物已经向阿吉伸出了触手。

    李连忙跳过去,一巴掌把那只触手拍开,而此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本来就不擅长思考,所以也不会想那么多,总之阿吉是好朋友,也是恩人,所以,必须要保护他!

    那只怪物伸出了另一只触手,这次却是对着李。李眼疾手快的把触手一把抓住,然后猛的一扯,把这只触手直接扯了下来,扔到一边。

    但那怪物却似毫无痛觉,跌跌撞撞的向李冲了过来。

    “砰”的一声,李一拳把它轰的飞了出去。但其他的怪物却丝毫不为所动,它们嚎叫着向李发动了进攻!

    李拳出如电,一瞬间轰出了不知道多少拳,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些足以轰碎巨石的重拳,产生的效果却相当的有限。他固然可以把那些怪物轰飞出去,但它们倒地之后,却会立刻拖着歪曲断折的身体再度爬起!

    不计其数的触手同时射向李,李迅速往一旁撤开,避开了其中的一部分。但是另一部分却避无可避,他只能交叉双臂硬挡。

    一声巨响,李往后退了半步,他刚才把“气”运到了双臂上,在这种状况下,他的肌肉坚硬到足以弹开寻常的兵刃,可是那些触手的前端竟比钢铁更加锋锐坚硬,李的前臂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李把双臂放了下来,他的眼中没有了迷茫,眼神变的锐利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后跳了一小步,接着,他右臂缓缓往后拉,衣裾无风而动。

    某种气流似乎在他身边环绕,“崩—极—绝—龙—破!”他大吼一声,右臂先是缓缓前伸,但招式的后半段却陡然加快,向前轰出的拳头仿佛化作了虚影。。。

    仿佛是某种巨兽的咆哮,一声爆响,势不可挡的巨力从他的拳头轰出!拳风把胆敢阻挡在路径前方的敌人全部撕成了碎片,在沙地上留下了又长又深的伤痕。

    这一拳轰出,李似乎有些脱力,他垂下了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其他怪物似乎也被这惊人的力量所震慑,一时停止了动作。李正要直起身来,后背却是一凉,他惊讶的望向自己的腹部,却看见一根触手从他的右腹穿了出来。

    李艰难的回过头,却发现那些商队的那些人不知道何时,不知何时早已全部变成了怪物。

    用触手刺穿李的是拉巴哈,或者说“曾”是拉巴哈,他的变化还没有完全完成,虽然下半张脸上已经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嘴”,但眼睛还在,他望着李,眼中似乎还有一些人类应有的情感。

    但紧接着,尖利的长牙刺破皮肤从他的上下眼睑冒了出来,他毫不留情的甩出了另一只触手,刺穿了李的喉咙。

    “崩极绝龙破”尽管威力无穷,却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在轰出一拳以后,会在短时间内没法再度聚气。失去了气的保护,人的肉体当然无法阻挡这些锐利的触手。

    李讶异的倒了下去,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话语却被喷涌而出的鲜血给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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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缇雅从昏睡中醒来,尚处在迷糊状态中的她感觉到了从地面传来的冰冷之意。

    “这是哪里?”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头依然疼的像要裂开一样,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四周腐臭血腥的气息,却带给了她最坏的预感。

    而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情景,则让她在恍惚中以为自己仍然处于噩梦之中——成群结队的怪物们兀立在血色的月光之下,那些本不应存于真实世界的畸形存在,尽管还保存着部分的人类形体,浑身却布满了一张张咧开的嘴,那些嘴一开一合,用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念诵着同一个不名意义的词汇,两条细长的触手在它们的身侧妖异的舞动。。

    缇雅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恐惧的想要呕吐。她没有空隙去想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甚至也没有产生求救的想法。

    这些怪物给她带来了精神上的巨大冲击,这几乎完全击溃了她的意志。

    她呆滞的看着逼近的怪物们,眼珠一动也不动,就仿佛眼眶里结了冰,万幸那些怪物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她,至少暂时不是。尽管意识近乎一片空白,但四周的景象还是映照在她的眼中,她无言的看着它们向“他”走去——等等,那个人分明是。。。

    不!

    无数根触手齐齐向红发的少年射去,而一个身影却扑过来挡在了少年的身前!

    眼看阿吉就将被撕成碎片,不知被何种力量驱使,也可能是纯粹的本能,这个柔弱的女孩竟然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密密麻麻的触手尽数刺进了女孩的胸膛,她脆弱的身体变得千疮百孔,仿佛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银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流出,但她的神情却一扫先前的呆滞,也没有丝毫惊惶。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暴怒!

    “滚开!!”她凶狠的咆哮着,瞳孔化成了一条竖线。。。

    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不计其数的水柱从她的体内激射而出,近处的怪物们立刻被水柱洞穿,水柱继续扫射,伴随着一声声巨响,那些扭曲丑恶的石拱一座接着一座轰然倒塌。

    怯懦的少女在此时仿佛化身为了生杀予夺的暴君,一根根水柱无情的把怪物们击溃,粉碎。

    此时,奎尔纳斯提的巨树之顶,原本陷入沉眠的星曳女士猝然惊醒,她坐起身来,喃喃自语道:“终究还是觉醒了么,你的‘力量’。”

    那些狂暴的水柱,在彻底的摧毁了范围内的敌人之后,便停止了肆虐。紧接着无数水滴漂浮在少女的身周,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急速的旋转着。

    但缇雅的状况却似乎有些奇怪,她跪伏在地上,剧烈的喘着粗气,银色的液体从她周身的每一寸肌肤沁出,渗入原本干枯的地表。

    那些畸形的怪物并非普通生物,同伴被消灭并不会令它们产生恐惧,水柱的攻势甫一停止,它们便立刻再度发动了攻击,但一堵数人高的“水墙”却猛然在它们身前升起,那些致命的触手一触及水墙,便立刻激起了水墙的反击,几条水柱立时射出,把怪物们切成了不规则的碎块,它们无法突破这无形的障壁!

    在水墙之后,缇雅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摇摇晃晃的走向仍然杵在原地的阿吉,用手轻柔的抚过了少年的面颊。然后,她低下头目不转睛的望着躺倒在地的李,似乎在审视着什么——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年被击倒后便未曾动弹过,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最终,缇雅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走上前去,缓缓的抬起了“手”——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化作了尖利的钩爪。她划破了银鳞覆盖的手臂,让几滴银色的血滴流入了李的口中。

    不一会儿,李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我这是怎么了。”他一屁股坐了起来,缇雅的面容正映在他的眼中。

    他立刻吓了一跳,“你是谁!不。。你是什么?”李身子一震,不由握紧了拳头。

    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怪物虽然依稀长着人的面容,但整张脸上却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银色鳞片。它正注视着他,瞳孔是两条竖线,就像蛇一样。

    虽然面目可怖,但怪物并没有显露出攻击性,反而显露出了类似欣喜的表情,这令李稍稍把心放下来了一些。不过,随即它就从李身上移开了目光,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李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了就站在旁边的阿吉,只不过,他看上去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李不由一愣,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想了想,忽然伸手摸了摸喉咙,却发现那本该致命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只残存着些微的刺痛。

    “奇怪,奇怪。”李抓了抓脑袋,完全不明就里。他迷茫的望了望四周,却立刻倒吸了一口气——四周挤满了某种可怖的怪物,它们显得相当的躁动不安,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

    但它们被一道奇异的水墙阻隔在外,没法靠近一步。

    李尚在惊异,旁边那个身披银色鳞片的怪物却忽然跪倒在地,它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水墙的其中一部分竟凭空消失了,失去了阻拦,有几只怪物立刻冲了过来,不及多想,李迅捷的跳了起来,双拳蓄势待发,但一道水柱却从他的膝盖旁边射了过去,巨大的推力推飞了这几个怪物;下一刻,水墙缺失的那一部分又重新浮现。

    李惊讶的低头看去,只见跪伏在地的银鳞怪物平伸着一只手,正大口喘着粗气。“谢。。谢谢。”李下意识的说,尽管他不知道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觉得它应该是友非敌。怪物用手支着膝盖,试图站起身来,却没有成功。它用一只手捂着半张脸,表情似乎十分痛苦,它注视着李,用另一支手指了指阿吉,似乎显得有些焦急;她的嘴唇迅速的瓮动着,似乎在述说着什么,但李一个词也听不懂。

    “你,说什么?”李有些莫名其妙,银鳞怪物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不过它终于成功站了起来。接着,它迈开步子,举步维艰的向前走去。

    你是要我带上他么?不过,我肯定不会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啊。李小心的的把阿吉抬离地面,扛在肩膀上,不过他倒没有立刻迈开步子——这个银鳞怪物十分矮小,走的也很慢,自己两三步就能追上它,而且,即便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李一时也不太想和它过分靠近。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随着怪物的移动,周围的水墙似乎也在随之移动,它始终处于水墙范围的中心区域。李觉得自己最好不要离它太远,不然可能会脱离水墙的保护范围。

    正当他准备迈开步子时,迎面却毫无征兆的刮来一阵狂风,李原本没怎么在意,但他立刻觉察到风中夹裹着大量的砂砾。。。

    李抬起一支胳膊,以防被砂子迷了眼睛,但这些微粒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很痛!李不及多想,迅速的把阿吉从肩膀上放了下来,用一只胳膊把少年紧紧的搂在怀里;同时,他气灌全身,让浑身的肌肉变得坚逾钢铁。

    但这竟然丝毫没有奏效!能抵挡兵刃的肌肉却无法阻挡这些微不足道的砂砾!一瞬间,他已经被数以亿万计的砂砾洞穿,增添了无数的伤口。

    李的眼前布满了微小的红点,他脚下一空,身体已失去了控制,而意识也在迅速的泯灭。

    他向后便倒,却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支撑住了他的身体,而周身的剧痛似乎也在这个瞬间忽然止歇。

    眼前的血红渐渐褪去,他的视力终于缓慢的恢复了过来,接着,李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巨大水球之中。

    水球的内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丝,那些红丝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四处游动,渐渐汇聚成了一颗颗血红色的水滴,接着,这些水滴从水球的内壁浮现出来,伴随着李的呼吸,被他吸入了体内。

    在吸入这些血滴之后,他感到虚弱不堪的身体似乎恢复了部分的力量。这些红色的水滴,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生命力。

    他虽然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四周在迅速变暗,血红的月光被一点点遮蔽,李下意识的抬起头,望见的是遮天蔽日的漫天沙尘。

    银鳞怪物晃了晃身子,再度跪倒在地,它剧烈的咳嗽着,状况似乎比之前更糟。“你怎么了?”李扒在水球的壁上,大声喊叫着。不过这怪物似乎没有并没有听到,它只是僵硬的抬起头,望向上方。

    水球浑然一体的弧壁猛的一颤,下一刻,李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黑点。“这是什么?”李盯着这个奇异的黑点,伸出手抹了一下,但黑点并没有消失。

    然后,又一个黑点出现了。

    一眨眼的功夫,黑点已开始极速增多,转瞬间,它们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水球的外壁,李的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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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在水墙之外的那些怪物们似乎忽然收到了什么命令,它们齐齐跪倒在地,在头顶挥舞着两只触手。

    如果从高空望去,这些密密麻麻的触手,就像是在水中飘摇的妖异水藻。

    缇雅竭尽全力的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让自己不至于扑倒在地。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在传来难忍的剧痛,同时,她还承受着自半空传来的巨大威压。

    水墙已经崩毁,她的身体也因为那些致命的“砂砾”变得千疮百孔。

    刚才,她倾注了几所有的力量去保护身后的那颗水球,才使得它没有被那些沙砾摧毁。

    “找到你了。”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缇雅嘴中喷出一大口银色的液体,她甚至没法把头抬起来,所以她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此时正漂浮在漫天的沙尘之中。这个男人手上握着一根长杖,长杖通体熠熠生辉,闪烁着莹黄色的光晕。他神情淡漠,披着一件灰绿色的长袍。

    随着他的现身,那些跪地的怪物们似乎也产生了变化,那亿万张嘴同时念诵着什么,语调不像之前那样平板单调,反而带着某种狂热的意味。

    缇雅颤抖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一只手,从掌心射出了一束无力水流。

    男人一动不动,而一道沙墙却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这股不起眼的攻势。

    “虚弱的攻击。”

    “龙族的力量与元素直接相关,在水之元素极度匮乏的沙漠当中,如果要强行发动‘水之力量’,就只能以自身的血作为代价。”

    “这对于你那无比珍贵的血液来说,实在是令人痛心的浪费。”

    缇雅发出了一声比起人声更近似于兽类咆哮的怒吼。

    “很遗憾,你的愤怒无济于事,这听上去更像是垂死的悲鸣。不过,即便在这种状况下,我还是能感觉到你体内蕴含的力量。那令人生畏的,但又让人无比渴求的力量。。。”

    他的语气忽然显得激动了起来,声调也产生了某种转变,“是的,我,克罗卡斯,毕生都在追寻那神奇的银龙之血,原本之差少许我便会成功了,但是。。。”

    此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隆隆作响:克罗卡斯!

    男人的身子一震,语气又恢复到之前那种平板没有起伏的状态。“嗯。没错,不过我已有了更崇高的追求,我现在是那位大人的奴仆。在他的力量面前,即便是龙族的血裔也显得微不足道,看,你匍匐在我的身前,就像一只可怜的爬虫。”

    男人在心中严厉的责备了自己,主人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正因为主人的恩赐,他才能够涅槃重生,获得远胜以往的力量。

    “总之,银龙血裔,庆幸自己的好运吧。至高无上的主人需要你,所以我将把你带去他的身前。”

    不知何时,缇雅已经站了起来,它低垂着头,身周漂浮着若隐若现的雾气。

    她的额头伸出了两个银色的尖角。

    “无法交涉么?想来也是。毕竟你只是半人半龙的杂种,龙族的力量早已经吞噬了你脆弱的理智吧。这令你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不过,你绝对赢不了。毕竟,这是和你‘同一源头’的力量。”男人举起了手中的法杖。

    “而且更强!”沙暴的力量在他的手中凝聚,男人把手向前平推,竟唤起了一股裹挟着风沙的巨大龙卷!

    缇雅抬起头来,她的眼中散射着银色的光辉!她双臂前伸,双手合在一处,对着风龙卷射出了一条巨大的水柱!

    两股巨大的力量激烈的碰撞在一起,一声巨响过后,有着悠久历史的赫宁村已被夷为了平地。无视敌我的龙卷向前倾轧,把那些匍匐在地的丑恶怪物们一个接一个的卷入其中。

    而缇雅身后的那颗水球也被狂风抛向了半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