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过往之事
入夜，洛阳依然实行宵禁，徐逸拒绝王允留宿的好意，坚持回家给王越报个平安。
在王允府邸附近居住的都是朝中显贵，夜间有重兵把守，却很少有人会到街上巡逻，毕竟这里的贵人即便违禁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没有人蠢到去自找麻烦。
王允吩咐龙都找外面的士兵沟通让他们分出一队人护送徐逸回府，领头的士官知道徐逸的身份后积极的揽下任务，就这样一队人和龙都几乎簇拥着把徐逸送到王越府前。
虽说是侯爷，可徐逸在洛阳还没有自己的侯府，那些军卒眼里能看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多谢龙大哥相送，小弟改日请你喝酒。”
“侯爷说笑了，主家所托便是某职责所在，乃是某分内之事。”龙都谦卑道。
他初遇徐逸时便预感到此子不凡，没成想对方到了京城短短几日就被封了侯，如今两人身份已是云泥之别。
可徐逸身上没有半点架子，对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翩翩有礼的少年郎。
送走龙都等人后徐逸转身敲了敲门。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打开门的是王越，两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早早就被他撵去睡觉。
“发生了很多事，去见了一个朋友。”徐逸笑了笑。
“大将军没有为难你吧？”
徐逸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把诛杀蹇硕的任务告诉他，“怎么会呢，大将军对小子相见恨晚，和蔼的很。”
王越锤了锤徒弟胸口，也没在意徐逸到底在话里注了多少水分，指向天上的一轮明月。
“喝点？”
徐逸也没拒绝，今天跟何进喝过，和王允喝过，到了洛阳却还没和最亲近的师父喝上一杯酒。对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游侠来说，酒可是情绪绝佳的宣泄口，也是能洗掉血腥味的良药。
师徒俩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天晴了呢。”王越喃喃道。
乌云散去，星汉璀璨，月色醉人。
王越直接抱着酒坛开怀畅饮。
“三十年前，我与你父结实于辽东，我凭借剑术闯出了点名气，你父亲是当地豪族放浪形骸的二少爷，哈哈，两个没什么交集的人，就靠那么点缘分扯到了一起。”王越越喝越多，醉眼朦胧道。
徐逸抿着酒，偶尔和王越碰杯，静静听着他说起过去。
“……他本就不是什么高手，人吃不得苦还懒散得要命，偏偏做着武侠梦，每天前来挑战，屡战屡败却依旧乐此不疲。”
徐逸:“……”
那是抖M吧，他是挨揍挨上瘾了吧!
师父你就是人太好了，这么麻烦的人你大可不必理会，放他自生自灭多好。
“有一天，我们切磋后突然有官差找上我，传达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玄菟太守公孙域的女儿在回辽东省亲的途中被山贼掳走了。”
王越盯着徐逸的脸突然笑了笑，上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没错，她就是你的母亲。”
徐逸怔在原地，酒杯停在空中，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有关这具身体生母的消息，需要一定时间消化。
王越望着月亮叹了口气，“就在她险些成为压寨夫人的前一刻我和你父亲一起带人把她救了出来，揭开盖头之后我和你父亲都呆滞在原地，没曾想世间还能有如此美人……李延年曾经怎么说来着，北地有佳人，绝世而...而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绝世而独立。
徐逸在心中默默替王越补上，可还是没能勾勒出当时发生的画面，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和赵飞燕媲美？于是他怅然若失般用手上的酒盅和王越的酒坛撞杯。
王越痛饮一口后再次掐起了徐逸的脸蛋，“庆幸吧小子，你这张脸有七成都来自你母亲，要是全像光祖那家伙可就毁了。”
徐逸挣脱王越的魔爪，回忆起在皇宫里遇见的那个中年人，徐荣容貌颇具威严，王越不说谁能想到他年轻时会是个轻佻放荡的家伙？
至少徐荣脸上依稀还能看出他年轻时的俊朗，起码颜值这块比王越要强得多。
等等，师父语气里的这份不甘心，难不成还是三角恋！？
徐逸无意中吃了个大瓜，可瓜里的人物都和他有关系，感觉好尴尬的。
“之后呢？”徐逸问道。
王越的思绪被从回忆扯到现在，抱起一个新的酒坛灌了口酒。
“我和你父亲把你母亲救出来之后我声名大噪，甚至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于是桓帝召我入朝为官，从那时起我就是虎贲将军了。”王越翻了翻白眼。
三十年多年过去，这个男人现在还是虎贲将军。
想想还挺可怜的。
“我入朝两年后桓帝大行，我趁机回到辽东，回来时你爹已经和你娘成亲了，嘿，也没说给在京师的我捎一封信，当时你娘身怀六甲，没过半月就生了你。”王越对着月亮说。
原来是干了两年就跑，朝廷没追究你不错了。
如果说徐荣的岳丈是公孙域的话，难怪他会向董卓举荐公孙度为辽东太守。
“我说呢。”徐逸无语道。
“照您这么说，太守之女怎么会看上一个纨绔，难不成还是老套剧情里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谁知道呢……我听你爹说他们是私奔的，最后两个人都被各自赶出了家门。”
徐逸闻言挠了挠头。
这么惨的吗，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王越一言不发盯着月亮。
“还喝吗？”徐逸小心翼翼道，很想说我在这边，我真的没被挂在天上。
“你是受月亮祝福出生的，你母亲叫公孙月，生下你不久她就回到了天上。”王越沉默着说道，脸上无声划下两道清泪。
师父流过泪吗？
至少徐逸之前是没见过的。
铁塔汉子如此脆弱的一面。
“是吗，也就是说...？”
徐逸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感情，期待着怎样的答案，只觉得情绪被王越带动，无比酸楚。
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古代女人生孩子的风险很高，难产、感染、缺乏接生人等因素都会拉高生育的死亡率。
王越擦掉眼泪点了点头。
“你娘去世后你父亲性情大变，把你托付于我，说什么也要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后才有资格回乡见她，他这一走就是十五年，前年先帝唤我回京指导陛下剑术，那时我才知道他在洛阳做了中郎将。”
中郎将已经是大汉军中的高级将领了，朱儁皇甫嵩受命征讨黄巾时也只不过是中郎将的身份。而徐荣做为一个曾经的纨绔，十五年爬到这样的位置，这其中需要怎样的辛苦和际遇他人不得而知。
王越吐出口酒气，“如今你也长大了，是时候把这些都告诉你了，想必你母亲知道你封侯在天上也会很欣慰吧。”
徐逸不由想起徐荣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复杂的眼神。
也许不光是因为自己当时跟公主走在一起。
还有一种可能...
他会不会觉得是我害死了母亲？
游侠经常游离在生死之间，唯独对屡见不鲜的仇恨异常敏感。
徐逸无声灌自己酒，嘴里有一股苦涩难言的味道。
知道真相后那家伙不但不是抛妻弃子的混账，似乎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自己才是引发这一系列悲剧的根源。
“光是在这乱世挣扎着活下去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为什么还要我背负这些...”徐逸喃喃道。
王越如释重负般抱着酒坛昏睡过去。
徐逸把自己坛里的酒水全部淋在脸上，拍打脸蛋，起身将王越背在身后，把他送回房间。
“对不起。”
对不起，无声间我已被乱世卷入这风暴的中心，而我唯一能做到的...
只有无愧于心。
在王允府邸附近居住的都是朝中显贵，夜间有重兵把守，却很少有人会到街上巡逻，毕竟这里的贵人即便违禁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没有人蠢到去自找麻烦。
王允吩咐龙都找外面的士兵沟通让他们分出一队人护送徐逸回府，领头的士官知道徐逸的身份后积极的揽下任务，就这样一队人和龙都几乎簇拥着把徐逸送到王越府前。
虽说是侯爷，可徐逸在洛阳还没有自己的侯府，那些军卒眼里能看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多谢龙大哥相送，小弟改日请你喝酒。”
“侯爷说笑了，主家所托便是某职责所在，乃是某分内之事。”龙都谦卑道。
他初遇徐逸时便预感到此子不凡，没成想对方到了京城短短几日就被封了侯，如今两人身份已是云泥之别。
可徐逸身上没有半点架子，对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翩翩有礼的少年郎。
送走龙都等人后徐逸转身敲了敲门。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打开门的是王越，两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早早就被他撵去睡觉。
“发生了很多事，去见了一个朋友。”徐逸笑了笑。
“大将军没有为难你吧？”
徐逸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把诛杀蹇硕的任务告诉他，“怎么会呢，大将军对小子相见恨晚，和蔼的很。”
王越锤了锤徒弟胸口，也没在意徐逸到底在话里注了多少水分，指向天上的一轮明月。
“喝点？”
徐逸也没拒绝，今天跟何进喝过，和王允喝过，到了洛阳却还没和最亲近的师父喝上一杯酒。对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游侠来说，酒可是情绪绝佳的宣泄口，也是能洗掉血腥味的良药。
师徒俩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天晴了呢。”王越喃喃道。
乌云散去，星汉璀璨，月色醉人。
王越直接抱着酒坛开怀畅饮。
“三十年前，我与你父结实于辽东，我凭借剑术闯出了点名气，你父亲是当地豪族放浪形骸的二少爷，哈哈，两个没什么交集的人，就靠那么点缘分扯到了一起。”王越越喝越多，醉眼朦胧道。
徐逸抿着酒，偶尔和王越碰杯，静静听着他说起过去。
“……他本就不是什么高手，人吃不得苦还懒散得要命，偏偏做着武侠梦，每天前来挑战，屡战屡败却依旧乐此不疲。”
徐逸:“……”
那是抖M吧，他是挨揍挨上瘾了吧!
师父你就是人太好了，这么麻烦的人你大可不必理会，放他自生自灭多好。
“有一天，我们切磋后突然有官差找上我，传达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玄菟太守公孙域的女儿在回辽东省亲的途中被山贼掳走了。”
王越盯着徐逸的脸突然笑了笑，上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没错，她就是你的母亲。”
徐逸怔在原地，酒杯停在空中，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有关这具身体生母的消息，需要一定时间消化。
王越望着月亮叹了口气，“就在她险些成为压寨夫人的前一刻我和你父亲一起带人把她救了出来，揭开盖头之后我和你父亲都呆滞在原地，没曾想世间还能有如此美人……李延年曾经怎么说来着，北地有佳人，绝世而...而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绝世而独立。
徐逸在心中默默替王越补上，可还是没能勾勒出当时发生的画面，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和赵飞燕媲美？于是他怅然若失般用手上的酒盅和王越的酒坛撞杯。
王越痛饮一口后再次掐起了徐逸的脸蛋，“庆幸吧小子，你这张脸有七成都来自你母亲，要是全像光祖那家伙可就毁了。”
徐逸挣脱王越的魔爪，回忆起在皇宫里遇见的那个中年人，徐荣容貌颇具威严，王越不说谁能想到他年轻时会是个轻佻放荡的家伙？
至少徐荣脸上依稀还能看出他年轻时的俊朗，起码颜值这块比王越要强得多。
等等，师父语气里的这份不甘心，难不成还是三角恋！？
徐逸无意中吃了个大瓜，可瓜里的人物都和他有关系，感觉好尴尬的。
“之后呢？”徐逸问道。
王越的思绪被从回忆扯到现在，抱起一个新的酒坛灌了口酒。
“我和你父亲把你母亲救出来之后我声名大噪，甚至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于是桓帝召我入朝为官，从那时起我就是虎贲将军了。”王越翻了翻白眼。
三十年多年过去，这个男人现在还是虎贲将军。
想想还挺可怜的。
“我入朝两年后桓帝大行，我趁机回到辽东，回来时你爹已经和你娘成亲了，嘿，也没说给在京师的我捎一封信，当时你娘身怀六甲，没过半月就生了你。”王越对着月亮说。
原来是干了两年就跑，朝廷没追究你不错了。
如果说徐荣的岳丈是公孙域的话，难怪他会向董卓举荐公孙度为辽东太守。
“我说呢。”徐逸无语道。
“照您这么说，太守之女怎么会看上一个纨绔，难不成还是老套剧情里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谁知道呢……我听你爹说他们是私奔的，最后两个人都被各自赶出了家门。”
徐逸闻言挠了挠头。
这么惨的吗，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王越一言不发盯着月亮。
“还喝吗？”徐逸小心翼翼道，很想说我在这边，我真的没被挂在天上。
“你是受月亮祝福出生的，你母亲叫公孙月，生下你不久她就回到了天上。”王越沉默着说道，脸上无声划下两道清泪。
师父流过泪吗？
至少徐逸之前是没见过的。
铁塔汉子如此脆弱的一面。
“是吗，也就是说...？”
徐逸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感情，期待着怎样的答案，只觉得情绪被王越带动，无比酸楚。
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古代女人生孩子的风险很高，难产、感染、缺乏接生人等因素都会拉高生育的死亡率。
王越擦掉眼泪点了点头。
“你娘去世后你父亲性情大变，把你托付于我，说什么也要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后才有资格回乡见她，他这一走就是十五年，前年先帝唤我回京指导陛下剑术，那时我才知道他在洛阳做了中郎将。”
中郎将已经是大汉军中的高级将领了，朱儁皇甫嵩受命征讨黄巾时也只不过是中郎将的身份。而徐荣做为一个曾经的纨绔，十五年爬到这样的位置，这其中需要怎样的辛苦和际遇他人不得而知。
王越吐出口酒气，“如今你也长大了，是时候把这些都告诉你了，想必你母亲知道你封侯在天上也会很欣慰吧。”
徐逸不由想起徐荣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复杂的眼神。
也许不光是因为自己当时跟公主走在一起。
还有一种可能...
他会不会觉得是我害死了母亲？
游侠经常游离在生死之间，唯独对屡见不鲜的仇恨异常敏感。
徐逸无声灌自己酒，嘴里有一股苦涩难言的味道。
知道真相后那家伙不但不是抛妻弃子的混账，似乎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自己才是引发这一系列悲剧的根源。
“光是在这乱世挣扎着活下去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为什么还要我背负这些...”徐逸喃喃道。
王越如释重负般抱着酒坛昏睡过去。
徐逸把自己坛里的酒水全部淋在脸上，拍打脸蛋，起身将王越背在身后，把他送回房间。
“对不起。”
对不起，无声间我已被乱世卷入这风暴的中心，而我唯一能做到的...
只有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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