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纵论朝堂
那肥胖之人竟是徐县县令龚逊，他对鹰鼻之人非常恭敬：“都指挥，今日有饥民请徐昇一起赴县衙要粮。粮仓存粮原本预备运到外地屯卖，获取银两乃是孝敬王爷藩库的。没想到临时冒出一个关宁将官和一个年轻公子，两人一唱一和，搞得我一时没了主意，让他们把粮食套走，此乃下官之罪也。”
言罢，忐忑不安的望着鹰鼻之人，深恐追究粮食分发之罪。可那人似乎并不在意，沉思片刻，又问：“那个将官和年轻公子与老徐头是否旧相识？”
龚逊抹了把汗，道：“原先并不相识，应是初次见面。”
鹰鼻之人又问：“他们在徐县停留多久？”
龚逊道：“那关宁将官乃是赴京路过徐县，而年轻公子应是四处游历，偶然来到徐县。”
鹰鼻之人一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
龚逊却没动地方，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都指挥何时行动？”
鹰鼻之人瞪了他一眼，道：“王爷口谕一到，自然便会行动，这些是你应该问的吗？”
龚逊头上又冒出冷汗：“都指挥恕罪，下官只是想到一个主意。今日不是有饥民包围徐府之事吗。如果都指挥使用这个办法把徐昇老头带走，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鹰鼻之人听了此话，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此法甚妙，龚知县真是个伶俐人。以后忠心为王爷办差，这知府的职位是迟早的事。”
龚逊道：“下官敢不效犬马之劳，都指挥有用到下官之处，尽管派人吩咐，下官告退了。”
说罢，又拖着肥胖的身躯缓步下楼。
徐府之中，正是酒宴半酣，三人高谈阔论，不由谈到当今朝堂政治。
顾绛道：“御史大人，恕个罪说，当今万岁算是宵衣旰食，勤勉躬亲。登基未几便扫除权阉，朝堂为之震动。但为何几年下来，还是天下不平，四海不靖？”
席铭注目顾绛，只见他面色绯红，酒气上脸，心道：这顾公子虽说落拓不羁，但居然开口便问皇帝之事，看来酒后放胆也是有的。”
徐昇许是职业因素，竟对顾绛质疑皇帝政绩不以为意，长叹一声道：“皇帝勤政那无可置疑，但任用之人却实在不敢恭维，就说几任首辅，俱是只知揣摩圣意，曲意逢迎，无一甘愿为国剖心沥胆，鞠躬尽瘁的。”
顾绛道：“据说当今首辅温体仁还算勤勉廉洁，善于政事。”
徐昇冷哼一声：“温体仁的所谓勤勉廉洁，不过是装出来，投皇上之所好而已。实不想瞒，在下身处东林，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只顾保全自身，整日价揣摩皇帝心思之人。当今万岁不喜结党，他温体仁就装成孤臣一枚，好似孤胆英雄一般独斗东林。哼，好大的气魄。”
东林党人自杨涟、左光斗勇斗魏忠贤，惨遭酷刑迫害而死之后。在天下士人心中，东林党已占据道德制高点。顾绛一听徐昇自承东林党人，立即肃然起敬，起身离座，恭恭敬敬的给徐昇行了个礼。
席铭对东林党也是早有所闻，就他的历史知识而言，东林党早期忧心国事，勇斗权阉，其中不乏光明磊落的忠义之士，比如杨涟、左光斗便名垂青史，千载留芳。而到了崇祯年间，东林党因一支独大，引起崇祯皇帝不满，因此借其他朝臣之手，屡施打压。而东林党此时却象好斗的公鸡一般，只要有朝臣攻讦，立即上去群殴，不打倒之决不罢休。而且最要命的是：只要是其它派别提出的主张，不管是否有利于国家社稷，非我族类、一概否定，这便不是从国家利益出发，而是纯粹的党争了。在崇祯一朝乃至南明政权，朝堂党争大多源于东林。
席铭看过很多论述明朝灭亡的文章，对于灭亡原因，有外敌说、内乱说、天灾说、党争说、赋税说、土地兼并说、皇帝无能说等等，不一而足。而党争说的拥趸相当之多，很成气候，虽说东林党的很多主张比如崇尚工商自由，要求削弱皇权等，已经具备了资产阶级萌芽因子，但当时的大明天下并不是太平盛世，东林党的主张和行动也客观上削弱了国家集权力量，造成朝堂纷争内斗不断。
因此席铭对于东林党并没有特别好感，他见顾绛离座行礼，只是站起来拱了拱手。
徐昇赶忙站起，摆手道：“两位世侄不要如此客气，如今朝堂黑暗，我东林党人略尽绵力罢了。”
三人重新落座，却听顾绛问道：“不知徐大人是否听过‘复社’之名？”
席铭听顾绛提到‘复社’，心中一动，‘复社’与东林党一样也是明朝末年著名的政治势力。明朝士人为了求取功名，需要联师攀友，自然而然结成社团，以便互相提携，共同进步。到了崇祯年间，江浙一带的几十个著名社团结成联盟，形成了一个大规模的文人势力，这便是‘复社’。
却听徐昇道：“如何不知，如今‘复社’在江南几省声势很大，说起来与东林一脉颇有渊源，‘复社’领袖张溥乃是我的同年，社中很多重要人物都与老夫交情深厚啊。”
顾绛又站起身，拱手道：“晚生刚刚加入复社不久，请徐大人多加指教。”
徐昇喜道：“那顾公子算是自己人了，日后博取功名、入朝为官，老夫自会照顾。”
顾绛连忙道：“如此多谢老师了。”
顾绛本身洒脱不羁，他来自昆山千灯，江南才俊师友网络交织，大多被复社网罗，他也不例外。但对结交高官，投石问路之事看得很淡，没想到徐昇却愿主动提携。
席铭在旁边听得真切，心道：“东林党人拉帮结派果然厉害，这位徐御史如此清廉，见到优秀青年才俊，还是先拉到自己门下再说。”
三人又喝了几杯，徐昇收了顾绛这个门生，兴致更高，继续言道：“老夫丁忧之前正与其他几位御史联手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想到家中突然变故，只得暂且放下，回归故里。”
席铭吃了一惊，心想：难道徐御史又准备弹劾什么大人物？
顾绛却已直接发问：“徐老师，东林党人要对温首辅动手了？”
徐昇笑道：“温体仁算个什么，他那个内阁，我们早就大战数个回合了，你们是否听过这句民谣:‘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
顾绛道：“早有耳闻，这句民谣一下子把温体仁、王应熊、吴宗达三位内阁大臣全给骂了进去，功力相当深厚，我早先还疑惑。难道是东林党的手笔？”
徐昇微笑点头，又突然压低声音，面带神秘：“你们知晓否？据说前蓟辽督师袁崇焕之死与温体仁也有干系。因此，东林党与他的战斗还会持续下去，直到将其逐出朝堂为止。”
说罢，徐昇转脸看看席铭，袁崇焕是辽系将领领袖，席铭应该对此话深有感触，却见席铭果然眉峰一锁，陷入沉思，过了片刻，突然急问：”御史大人，难道您要弹劾的是军中大官？”
徐昇微笑摇头道：“不是军中人物，说句鲁莽之言，席贤侄莫怪，大明朝的武官向来上不了台面，东林党人动之为何？”
席铭脸上微红，他知道徐昇所言非虚，明朝从来都是文官政治，武将地位一直低下。
顾绛这时候恍然大悟道：“我已知晓了，老师要弹劾之人是不是某位皇亲贵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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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鼻之人又问：“他们在徐县停留多久？”
龚逊道：“那关宁将官乃是赴京路过徐县，而年轻公子应是四处游历，偶然来到徐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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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逊道：“下官敢不效犬马之劳，都指挥有用到下官之处，尽管派人吩咐，下官告退了。”
说罢，又拖着肥胖的身躯缓步下楼。
徐府之中，正是酒宴半酣，三人高谈阔论，不由谈到当今朝堂政治。
顾绛道：“御史大人，恕个罪说，当今万岁算是宵衣旰食，勤勉躬亲。登基未几便扫除权阉，朝堂为之震动。但为何几年下来，还是天下不平，四海不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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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道：“据说当今首辅温体仁还算勤勉廉洁，善于政事。”
徐昇冷哼一声：“温体仁的所谓勤勉廉洁，不过是装出来，投皇上之所好而已。实不想瞒，在下身处东林，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只顾保全自身，整日价揣摩皇帝心思之人。当今万岁不喜结党，他温体仁就装成孤臣一枚，好似孤胆英雄一般独斗东林。哼，好大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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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昇赶忙站起，摆手道：“两位世侄不要如此客气，如今朝堂黑暗，我东林党人略尽绵力罢了。”
三人重新落座，却听顾绛问道：“不知徐大人是否听过‘复社’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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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却已直接发问：“徐老师，东林党人要对温首辅动手了？”
徐昇笑道：“温体仁算个什么，他那个内阁，我们早就大战数个回合了，你们是否听过这句民谣:‘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
顾绛道：“早有耳闻，这句民谣一下子把温体仁、王应熊、吴宗达三位内阁大臣全给骂了进去，功力相当深厚，我早先还疑惑。难道是东林党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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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徐昇转脸看看席铭，袁崇焕是辽系将领领袖，席铭应该对此话深有感触，却见席铭果然眉峰一锁，陷入沉思，过了片刻，突然急问：”御史大人，难道您要弹劾的是军中大官？”
徐昇微笑摇头道：“不是军中人物，说句鲁莽之言，席贤侄莫怪，大明朝的武官向来上不了台面，东林党人动之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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