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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奸诈权臣

    席铭抬起头,目光缓缓上移,终于看到崇祯皇帝的面容,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天子,面颊消瘦,脸色苍白,刚才因恼怒而升腾的红晕还未消退。

    席铭心想:此人便是御极六年的大明天子,目视之却是个羸弱不堪的年轻人,他肩上挑着大明江山的千钧重担,虽尽全力,但最终无力回天。十一年后,这个消瘦苍白的年轻人将于煤山殉国,从此神州不复汉人衣冠。

    想到这里,微微有些走神,却听高起潜在一旁道:“席铭啊,皇帝在问你话呢。”

    席铭将思绪拉回当下,定了定神道:“臣以为,建虏之祸与流贼之乱是大明王朝两大心腹之患。坦率而言,以大明目前之国力,同时应付两大匪患,已是左支右绌、勉力支撑。因此,目下两线作战,腹背受敌的状况,必然快速消耗大明国力,长此以往,大明虽然昌盛,仍不免被拖垮。”

    此言一出,一直眯着眼睛不做声的温体仁,突然睁开了双目,脑子飞快运转起来。

    崇祯并不是听不得直言奉谏之人,虽然席铭此话有些尖锐,还是点头道:“如今之王朝何谈昌盛,朝廷历年对建虏用兵,加上流贼经年不灭,国库空虚日久。每年加派辽饷,百姓压力陡增,国家无法修养生息,便如重病之人还需疲累奔命一般。朕每思之,如芒刺在背,不寒而栗。不过,此局面已成,又有何办法避免两线作战呢?”

    席铭朗声道:“臣以为必须先暂停对建虏的战争,全力对付国内流贼,待中原烽火平息,河清海晏之时,再行对建虏动兵。简言之便是,先平内寇、再除外敌。”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异之声。谁都知道席铭的主张就是“攘外必先安内”。这可是关乎国之根本的大策。这位小将军竟在朝堂之上堂而皇之的抛出观点,众人无不讶异。

    却见崇祯紧皱眉头,沉默不语。温体仁心中已有计较,他看看皇帝的脸色,冷笑一声道:“席将军,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想与建虏作战,他们却不会消停,时不时便会南下侵扰。所谓罢战,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席铭年轻气盛,又急于在皇帝面前表现,不顾面对的是老谋深算的朝廷首辅,抗声道:“可派使者与建虏议和,两下罢兵。即便不能达成协议,也能拖住建虏几月。辽东若无战事,便可抽调精兵强将前往中原,一鼓作气剿灭流贼。此后国内太平,可集倾国之力,讨伐建虏。因此臣自请从辽东前线调任中原剿匪,一定不负圣恩,剿灭流贼!”

    席铭边言边观察崇祯的表情,当听到一鼓作气剿灭流贼时,他的眉毛明显挑动了一下,脸色也和缓许多。

    席铭正期待皇帝的赞赏,突然,大殿之中响起一声断喝:“议和?武将的口中竟能言出此等话语?老夫断不能苟同。”

    众人举目视之,却是温体仁的咆哮,只见他双目圆睁,须发皆张,一副恼怒已极的样子:“我大明立国三百载,从不向异族屈服,从太祖皇帝起,便立下不纳岁币、不和亲的铁律。建虏侵我国土,屠我人民,与大明有不共戴天之仇。怎能与之议和。”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不容辩驳。

    大家谁都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温体仁,此时却发雷霆之怒。

    首辅大人既然发话,兵部尚书张凤翼也跟着表态:“臣下也认为,议和之举不妥。所谓议和乃是屈服的象征,想那小小建虏,原先不过是臣服于大明的部落,如今占据大片国土,俨然成了独立王国。如何议和?难道要承认后金这个政权吗?”

    席铭被两大权臣说的晕头转向,辩驳道:“既要与建虏罢兵,就须议和。暂且隐忍,以渡过难关。不过是个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此乃关乎大明国体国运的大事,岂能如同儿戏。”温体仁依旧不依不饶。

    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席铭啊,你这个提议确实很欠考虑啊。今日是你第一次觐见皇帝,紧张失态是难免的,就不要胡言乱语了。”高起潜也开始指责席铭

    席铭顿时懵了,没想到辽东监军也对自己提议加以否定。他从未经历过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倾轧争斗,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呆立当场。

    崇祯的神情明显又烦乱起来,转向吴襄等人道:“你们这些武将什么看法,也主张议和?”

    吴襄连忙摆手道:“绝对没有,所谓‘文死谏、武死战’,臣下惟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以报君恩。”

    崇祯哼了一声,道:“今日朕特意召你们平台问策,结果又是一团乱麻,什么结果都没有。白费半天功夫。”言罢站起身,拂袖而去。

    席铭失魂落魄的走出后左门,吴氏父子紧跟在后。吴三桂道:“席兄,今日上殿之前,你跟我透风,要向皇帝提出调离关宁,当时我便觉得不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的说辞。“

    吴襄埋怨道:“三桂,你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事先告知为父,席铭贤侄,今日之事你是徒然被人利用了。”

    席铭有些不知所以,问道:“如何利用?”

    吴襄道:“这个温体仁,你未打过交道,对他脾性还不了解。此人最擅长的便是打击异己、落井下石。在他面前一定要注意言辞,一旦被抓住把柄,那一定是紧抓不放,一击到底的。”

    席铭委屈道:“我与温首辅素无来往,又不是什么异己,今日为何大动干戈呢?”

    吴襄道:“如今的朝堂政治,就是温体仁独斗东林党。当年他与周延儒一起斗倒东林党魁钱龙锡,又挤掉周延儒,当上首辅。从此与东林党结下梁子,双方争斗数年。辽东将领大多是孙阁老的亲信。自然也是重点打击对象。今日他抓住你言中漏洞,当庭发难,本该是辽东将领露脸的封赏会议,却把皇帝弄的怫然不悦,拂袖而去。而温体仁则将自己塑造成大义凛然、不屈外敌的忠直之士。既贬低了政敌,又抬高了自己。如此一石二鸟之计,也只有这样的权谋之士才能想出。”

    席铭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为何高监军也对在下提议进行反驳呢。”

    吴襄叹了口气道:“席贤侄确实心思单纯,想的过于简单了。如若辽东前线战事激烈,朝廷的钱粮便会源源不断的运送而去,送去钱粮越多,落入某些人腰包的也就越多。假如按你提议,与建虏罢兵,很多人便要喝西北风了。”

    席铭听罢恍然大悟,心道:这些权谋政治家,如此阴险狡诈,自己懵懂无知,就这么着了道。顾绛贤弟虽智谋过人,也未料到大明朝堂竟是如此险恶之地。又想自己提出的明明是战略手段,却被描绘成屈服外敌的投降行径,这些高官权臣每日想的都是倾轧争斗,大明朝焉能昌盛?而崇祯皇帝每日面对的都是这些狡诈权臣,又怎会不耗尽精力、疲累不堪呢。

    回到堂馆之中,席铭草草用过午饭,便躺在床上生闷气。赵泉、栾雄等人看他脸色,都不敢来打扰。

    此时,突然一行人径直向堂馆而来,为首是个太监,后面跟着一群宫中侍卫。站到堂馆门口,那太监朗声道:指挥将军席铭接旨!

    赵泉早已看到,急忙奔到房舍内通知席铭,席铭惊异无比,心道:莫非刚才皇帝震怒,要拿自己问罪?赶忙来到堂馆门口。

    那太监见一行人已跪在地上,朗声道:“皇帝有旨,即日起授席铭参将之职,从辽东宁远镇调任河南兵备道。”

    席铭一怔:自己的请求,皇帝竟然批准了,难道他内心认可自己的战略计划?

    宣完圣旨,那太监已是满脸堆笑:“席大人,恭喜了,快起来吧。万岁另有口谕,宣你即刻进宫觐见。”

    席铭问道:“总共几人被召见?”

    那太监道:“皇帝总共就召见你一人。请随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