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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守城一二事

    军议时文种痛陈利害,众人无不信服,李伯颜当即下令,中军防守西门与南门,后军驻防北门,前军守护东门,至于城中秩序便交予文种全权维护,分工明确之后诸将立刻行动起来。

    文种对前军诸营排布早有腹案,令贾璃领本部与前军的另外两营人马扎在东门,三班轮换,以贾璃为主,其余二校尉为辅,剩下的一营人马则跟随他在城中巡视,维持治安。

    贾璃龙行虎步,在守城的士卒间穿梭,另两位校尉武世汉与具谋正在其身后随行。

    虽然将领早早就知会士卒们西夏人只是佯攻,只要小心谨慎即可,无需太过神经紧绷,但是他们依旧被一波又一波的袭扰闹得疲惫不堪,众人都于敌军攻击的间隙靠在城垛上抓紧休息。而有一人却格格不入,贾璃巡视时扫了一眼便发现刘海正倚在城垛边和张旭等人谈笑。但此刻临近饭点,刘海本该在伙房督促造饭才是。

    “刘海,你给我滚过来!”,贾璃抬手招呼他过来,准备质询。

    听见召唤后刘海立即起身,面带春风地跑到三人面前,“将军,有何吩咐?”

    贾璃看他神态便知其又在拿道听途说的荒诞故事于众人面前故弄玄虚,故出言敲打,“大敌当前,我看你比我自在得多。”,

    “小人冤枉啊,刚刚从军需官处回来,这才抽空休憩一下。”

    “哼,晚饭做得怎么样了?”

    刘海闻言掐着指头报起了菜名,“早已吩咐伙头军加紧了,备有煮地瓜、馒头、腌萝卜、煨蕨菜和荠菜汤,我还叫他们给每位士兵添两个水煮蛋,十分丰盛呢!”

    一道道硬菜听得贾璃眉头紧皱,他怀疑自己对丰盛二字的理解有问题,“今晚必有恶战,故我命你认真准备饭食,搞了半天,你就打算拿这些东西来糊弄将士们吗?”

    “呃……”,刘海无言以对,甚至有些委屈,实在不知贾璃为何生气,他出身贫贱,见识自不能和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贾璃相比,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面对着呆若木鸡的刘海贾璃不想多费口舌为他打开眼界,嘱咐道:“你让伙头军按照上午庆功时的规格操办。”

    “将军,中午的几头牛确实是不小心摔断腿的,其余牛都完好无损。”,刘海向贾璃解释道。

    “蠢材,蠢材,你去帮它们一下不就好了么。”

    “啊!这如何使得!”,刘海听罢不禁惊呼。

    时牛之贵,更甚于人,百户之村,往往牛不过十头。为保耕作,朝廷禁屠,黔桂等州,杀牛获罪,重过杀人,农家子弟,对牛之爱胜过妻子,刘海一家本是宁国府佃户,故他对牛的爱惜之情,可想而知。

    “啊什么啊,快去操办,稍有差池,拿你是问!”

    “是!”

    主仆交流时具谋正和武世汉站在一旁,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待刘海一溜烟跑下去后武世汉调笑道:“子坚爱兵如子,已有名将之风啊!”

    贾璃自忖年岁不过十八,却被人称作爱兵如子,略感荒唐,“仲明兄,休要如此,璃实担当不起。”

    两人正说话时具谋正从后面突袭,伸手勾住贾璃脖子,表情略显狰狞,语气凶狠地威胁道,“我要向陕州知州举报其治下有人私杀耕牛,罪不容诛!”

    贾璃如何听不出他在打趣,顺势用肩将其撞开,“大荣兄,给你半条牛腿封口怎么样?”

    “下手真重。”,具谋正揉着胸脯说,“我的要求可不低,得是两条够分量的五花腱肉才行!”

    才将具谋正挤开,武世汉又揽了上来,“见者有份,贾校尉也让我打打秋风。”

    气味呛人,贾璃无奈地搬开架在肩上的粗臂,“那还用说,贾某难道是小气之人吗?”

    “哈哈哈。”,顿了一会儿后,三人齐声大笑起来。

    “校尉,有情况。”,用千里镜巡视北山的吴奇发现了敌情,西夏军又来袭扰了。

    远方升腾起滚滚烟尘,衣衫褴褛的俘虏们头顶木板,手拿农具向着城墙散乱地涌来,装备精良的西夏骑兵们在后面像驱赶猪羊一样驱赶着他们。

    “二位,闲谈无益,我等决不可因敌人佯攻而掉以轻心,请速回阵中,整肃士卒。”

    “是。”,东门防守以贾璃为主,二人并无异议,听命而去,吴奇和张旭接替其位置在贾璃两侧待命。

    贾璃从吴奇手中接过千里镜定睛细瞧,又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庞,心里暗忖道,李宗唐是无将可用了吗,怎么总是这厮出阵?

    领头者果然是党项劳模哈尔冰,上午为吴奇射中的右臂已被包扎的结结实实,看他挥舞马鞭抽人时生龙活虎的样子可知其伤势无大碍。

    吴奇向城下轻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说:“贼蛮命真大!”

    “嘶!”,张旭眼见同胞受辱,怒发冲冠,举起右拳重重地砸在城垛上,不慎扯动背部伤口,痛得呲牙裂嘴。

    “我不是叫你休息吗?”,贾璃说着撇了他一眼,“说过多少次了,要沉得住气,敌人摆明了的激将法,你还像个二球一样中计。”

    定远军中大多是西北人,平时相互间用方言交流,贾璃和他们待得久了自然掌握了些许,“二球”是他听士兵骂人时学到的,偶尔也会用一用。

    张旭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盲,但贾璃对他的器重更在识文断字的吴奇之上,只因他忠心不二,相比于韩信之谋,贾璃觉得自己更爱樊哙之勇,所以贾璃时常像这样借机点拨他,望他能长进些,可堪大用。

    被贾璃斥责的张旭木讷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吴奇善于察言观色,知道贾璃并未生气,抬手推搡了呆立的张旭一下,“你这憨货,愣着干什么,快去拿一张宝弓来,请将军施展射艺,再给蛮狄些颜色瞧瞧。”

    “去吧,顺道催一催刘海。”,贾璃亦有此心,于是点头同意了。

    “是!”,蛮熊一般的身影蹬蹬蹬地跑开了。

    待张旭走远,吴奇立马凑上前来,说道:“将军何必为这痴汉烦恼,我以后一定多提醒他。”

    贾璃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吐出一个字来,“好。”

    哈尔冰心中深恨李宗唐没有风度,值此战时,还抱着门户之见不放,丝毫不体恤伤员,竟用戴罪立功为由将他逼上了前线。想到此处,他胸中怒气更盛,将鞭子挥舞的愈发用力,呵斥道:“磨磨蹭蹭的,给老子快一点!”

    Pia,被鞭子抽中的无辜者霎时间皮开肉绽,鲜血从背上的衣衫渗出。

    随着哈尔冰的马鞭落下,其余西夏骑兵们像是得到了命令般纷纷将马鞭举起,噼里啪啦地抽在落后的俘虏身上。粒米未进的俘虏们在西夏人的威逼之下顶着木板折返跑了一天,已然有气无力,在豺狼们惨绝人寰的胁迫之下,绝望的情绪开始人群中蔓延。先是妇孺抽泣,再到男丁呜咽,狼狈行进时相互践踏,伤亡无计其数。

    将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一览无余后,贾璃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似乎一股浊气悬在他的喉咙处不上不下,心脏更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沉甸甸的跳不动。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生若蜉蝣,渺若灰尘,世事为何如此艰难?贾璃真想仰首对天一问,但他终究没做无用之功,唯有用手中弓箭问一问远处人面兽心的虎狼之徒了。

    敌人进入射程时,张旭将弓箭取来了,贾璃从他手中接过后略有思量便下达了命令,“全体将士,与我一同射击。”

    吴奇从随身的令囊中取出一支蓝色旗帜,打出齐射的旗语,诸将士当即了然,立刻张弓填弩,瞄准了远处的敌骑。

    此时贾璃郁结于心,气结于胸,只求发泄,每一箭都拉满弓弦草草瞄准就向着敌人射了出去,射空了三壶九十支箭才罢休。

    守兵们被折磨了一天,每个人都艴然不悦,见主将开弓,不计较城下的俘虏,毫无顾忌地松弦放箭,射出了一片箭雨。

    吃一堑,长一智,先前几次吃亏已在哈尔冰心中留下阴影,是故他出战前特意让一机灵之人随行于身侧,时刻留意萧关城头的动静。此刻远远瞧见贾璃拉弓,立刻出声提醒,“将军,银甲将又要偷袭了!”

    “汉贼卑鄙,快向后撤!”,哈尔冰状若惊弓之鸟,迅速调转马头,并且大喝道。

    为了避免无谓的消耗,守军对西夏人的骚扰一直置之不理,这反倒助长其嚣张气焰,使得他们骄纵放肆,即便此刻听到撤退的命令也没有太过在意,一个个慢吞吞地拽动缰绳。

    呲,等飞箭入肉,才悔之晚矣。

    以胸中不平之气驱使弓箭,怎能及得上心平气和时的准度呢,但因敌人疏忽,效果竟出人意料地好,射落了近百骑,俘虏虽被殃及,贾璃心想勉强算是为他们解脱吧。

    最终敌人灰溜溜地撤了回去,这次沙场上留下的不止是汉民的残躯,还有胡虏的尸骸。

    “万胜!万胜!”,压抑情绪得到缓解的将士们欢呼了起来。

    “将军,真痛快!”,张旭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贾璃心情亦格外舒畅,对着身周洋溢着笑容的士卒们招呼道,“此情此景,当与我高歌一曲!”

    “诺!”,众人齐声应和。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贾璃唱一句士卒们便学一句,歌声最终汇成嘹亮的洪流,席卷四野,响彻云霄。